第一百一十六章 江湖債,兒女債(1 / 2)

半個時辰以後。

夜更深,風更寒。

南鐵附屬地街麵上,空曠無聲,行人寥寥。

偶爾有幾個東洋女人,身穿和服,扭胯小碎步,瑟瑟縮縮,在路口、拐角走走停停,大約也是窯姐兒。

微弱的路燈下,江小道皮襖裹身,在馬背上團成一個球兒,打著哈欠、抽著鼻涕,緩緩而來。

直到看見胡小妍正坐在照相館門口等他,這才鞭馬提速。

馬一跑起來,寒風更甚。

行至近前,江小道翻身下馬,看胡小妍和小花凍得直哆嗦,不禁厲聲斥責。

“你倆傻呀?大冷的天兒,不在屋裡待著,跑外頭來灌風?”

胡小妍無奈道:“寄人籬下,總不能沒完沒了地倒騰門,省得打擾人家休息。”

“嗐!你一提這個,我也想說,這他媽啥時候是個頭啊!”江小道不免抱怨,“我和六叔、七叔在北塔那邊,也凍得要死,回來這麼多天,啥事兒沒乾,都快憋死我了。”

“這也沒辦法,現在城裡風聲緊,小不忍則亂大謀。”

“又是這套嗑,聽膩歪了都!”

胡小妍寬慰道:“咱也不是白等,小西風剛才來送信,韓策回來了,估計再過幾天,周雲甫也快了。”

江小道懶得聽:“你叫我過來,就為了說這事兒啊?”

“當然不是。”胡小妍把小道叫到身邊,壓低了聲音,“小道,我大概知道是誰給白家通風報信了。”

江小道一愣,頓時來了興致,忙問:“是誰?”

“應該是‘會芳裡’那個姑娘。”

“誰?”江小道反應了一下,“你說趙靈春啊?扯淡!你說是那個大茶壺福龍,都比說她靠譜。她當年可幫過我爹,要不是她及時去找王延宗,咱爹估計就被‘黑帽子’抓走了。”

“以前是以前。你忘了?趙國硯之前不是告訴過你,陳萬堂在咱爹身後有一把沒開刃的刀?也許,她那時候幫咱,隻是因為還沒開刃而已。”

“你這不都是瞎猜麼!”

不怪江小道不信,而是這理由實在太過牽強。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胡小妍接下來的這一番話。

“小道,那個姑娘……我好像認識。”

“你認識?”江小道一時摸不著頭腦,“咋,她以前也是靠扇的?要不然,你這一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上哪認識她去?她來奉天可有好多年了。”

“不是奉天,是在咱們老家——遼陽。”胡小妍問,“她左邊眉骨上麵,是不是有一塊疤?”

“是啊!”江小道心裡生出一絲不安。

“她來奉天多久了?”

“大概快十年了吧。”江小道忽然憶起往事,“對了,好像是馮老太太賣過來的,但我記得,當年我爹也讓我問過你,認不認識一個小名叫春兒的人,你不是說沒印象麼?”

“你也沒說疤的事兒呀!”胡小妍爭辯道,“直到大姑帶我去火車站那天晚上,我見著她,才想起來,我在馮老太太那見過的姑娘,好像就是她。我還記得,她不是拐來的,而是彆人賣來的。”

江小道心裡愈發不安:“媳婦兒,你還記不記得,她哪天被賣到馮老太太那邊去了?”

胡小妍點了點頭。

她記得,而且記得很清楚!

並不是趙靈春有多特彆,而是那天是大年初五,崩窮聽響。

當天,廣佑寺廟會開市,有血案發生,那時節,江小道和胡小妍還曾經遠遠地見了一麵。

江小道聽得怔怔出神,醃臢往事,曆曆在目。

光緒二十九年,正月初五。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殺人,不論有意或無意,他作為一枚棋子,將死了整個長風鏢局。

“不……不能吧?”

長風鏢局一案,早已是十年前的舊事,彆說是現在,就算是當年,回到奉天以後,也沒幾個人提起這段往事,不是有意隱瞞,而是這在“海老鴞”眾弟兄的江湖生涯中,根本不值一提。

江小道有點遲疑,喃喃自語:“可我記得,四叔當年特意去收尾,沒發現有啥毛病啊!而且,這都十年了,她要是真跟長風鏢局有關,早乾嘛去了?”

“小道,不是所有人都有報仇的膽子。”胡小妍大膽推測,“也有可能,她之前並不知道自己的仇家是誰,我合計,陳萬堂所謂開沒開刃,應該就是這個意思。”

“可是,就算你猜的都對,那這事兒陳萬堂又是咋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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