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雙肩一沉,看上去有點失望,遲疑了片刻,終於轉身離開,邁出兩步,抬頭看見宮保南和小雪兩人,下意識地低頭讓路,緊接著忽地一怔,似乎想起了什麼,再抬起頭,眸子裡亮了三分。
“呀!大哥,是你!”
小雪歪著腦袋,看向宮保南。
老七微微一愣,凝神看向側著臉迎過來的女子,仔細辨認了許久,方才想起來,這是王三全的媳婦兒——李樹娟。
宮保南初次見李樹娟時,她還是生龍活虎的模樣,腰間掛著圍裙,袖口挽到肘邊,眼底一汪水,雙頰帶笑靨,鬢角的碎發,一綹一綹的貼在臉上,更顯出膚色白淨。
可短短兩年多的時間,這人竟完全換了一副模樣。
神情憔悴自不必說,整個人麵如菜色,已然瘦出了骨相,眼底的那汪水,此時也乾涸了。
非但如此,李樹娟的左半邊臉,似乎被烈火灼傷,皮膚皺皺巴巴的,早已破相。
“啊,是你。”宮保南有些不安地回道。
李樹娟下意識地側過臉,上前一步,問:“大哥,你上次來我家,說三全有事,從那以後就再也沒看見過他,你知不知道他現在在哪?”
“啊?這……”宮保南支支吾吾地回道,“我上次,不是把信給你們了麼!”
李樹娟垂下眼睛,儘管早有預料,卻還是難掩失落:“這麼說,他真死了?但是,為啥死呀,屍體在哪呢?”
宮保南皺起眉頭,違心地說:“這我就不知道了,我隻是個送信的。”
“你們倆認識呀?”小雪冷不防地來了一句。
“吃你的糖葫蘆得了!”宮保南低聲訓斥道。
李樹娟看了一眼小雪,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卻問:“大哥,這是你女兒?”
“不,這是我祖宗。”
李樹娟愕然。
宮保南連忙岔開話題,問:“對了,你咋跑這邊來了?”
李樹娟回過神,說:“哦,我……我來這邊合計找點活兒乾,要過年了嘛!”
“也是,也是!”宮保南乾笑兩聲,“那個……老太太還挺好的?”
李樹娟搖了搖頭:“老太太前年就走了,看見遺書,病了。”
“哦哦,那你現在——”宮保南眼神飄忽,“還在那邊住呢?”
“沒有,現在就剩我自己一個人了,用不了住那麼大的房子,房租太貴。這不是想著出來找份長工麼,大過年的,咋說也得有個落腳的地方啊!”
“這麼回事兒啊!那你一個人,也挺難吧!”
“不難!”李樹娟強笑著說,“比我難的有的是,少了誰都得活嘛!隻不過,最近這段時間,工作確實有點兒難找,慢慢來唄,總會有辦法的!”
其實,長工好不好找另說,但臨近過年,那些大戶人家總少不了雇傭短工幫忙。
李樹娟之所以處處碰壁,無外乎是身為一個寡婦,又破了相,才因此遭人嫌棄。
她不問自答,將自己的情況和盤托出,雖然沒有明說,但話裡顯然有求幫的意味。
可宮保南不知是腦袋挨了驢踢,還是壓根就沒睡醒,愣是沒聽出這份弦外之音,當下竟呆嗬嗬地點了點頭,說:“是是是,那你先忙,我走了啊!”
李樹娟的笑容頓時僵住,卻也隻好陪笑著說:“哎,好,大哥你慢走。”
宮保南本就心虛,聽見回話,便立馬逃命似的側身離開,走出去沒幾步,恍然發覺好像丟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竟不見小雪的身影。
“小雪,瞅啥呢!走啊!”
小雪充耳不聞地站在李樹娟身前,一邊吃著糖葫蘆,一邊問:“姨,你能給我編個辮兒不?”
“大中午的,編什麼辮兒,莪不給你整得挺好麼!”宮保南快步走回來,“一天天的,淨事兒,走了走了!”
小雪不滿意:“你給我編的不好,都支不起來。”
“你拿手扶著不就支起來了麼!”
小雪執意不走,李樹娟夾在當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三言兩語說了幾句,最後到底遂了小丫頭的心意。
李樹娟相當熟練地給小雪紮好兩根小辮兒。
小雪人小,卻很講究,不讓李樹娟白乾,非要送她半串兒糖葫蘆,糖葫蘆不要,就送花生,花生不要,就送柿餅子,弄得李樹娟很難為情。
小雪最後無計可施,乾脆說:“那我請你下館子吧,正好我倆也餓了。”
“你請?”宮保南冷笑一聲,“你哪來的錢?”
小雪轉身走到老七身邊,理直氣壯地伸出手:“你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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