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方子沉聲道:“喬老爺,不是貧道不幫你,斬妖除魔、破邪禳災,本是我們修道之人的職責所在。可、可你這宅子,滿院儘是你喬家的列祖列宗,怒氣衝衝,我若斬了他們,相當於滅了你們喬家的祖脈,我若不斬,府上不出一月,必出人命。我能如何?”
話都說到了這份兒上,喬二爺心中的猜忌,頓時少了大半。
“仙師!你得救我呀!我可是喬家的獨苗,這列祖列宗為啥非得難為我呀?”
“喬老爺,這就要問你自己了。”無方子問,“你最近這兩年,有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祖宗的事兒?”
“啊?沒、沒有。”
“真沒有?”
“是……是啊!真沒有。”喬二爺有些心虛,卻仍抱有一絲僥幸,“仙師,會不會是我不經意間,在哪裡衝撞了祖宗啊?”
無方子立時站定,低眉沉思了片刻,卻問:“這麼說,你不知道哪裡得罪了家裡的祖宗?”
“這——仙師,實不相瞞,我成婚已經有了些年頭,但媳婦兒的肚子不爭氣,一直沒有想火,不知道這算不算得罪了祖宗?”喬二爺問。
無方子搖了搖頭:“人丁不旺的家族,並不少見,祖宗知道了,頂多也是有點怨氣和不甘,可你這院子裡,那是燒天的怒火,應該跟這事兒無關。”
“仙師,那是不是說,隻要消了祖宗的怒氣,家裡就沒事兒了?”
“嗯,你既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我倒是可以幫你問問。要是能化解,也就無需破了你祖宗的魂靈了。”
“如此甚好!”喬二爺連連點頭,“仙師,如此甚好呀!”
“先彆急著高興!”無方子抬手打斷道,“現在這裡沒有外人,醜話我得說在前麵。”
“好,仙師請講。”
“祖宗動怒,多半是後生晚輩惹出的亂子,讓他們在九泉之下蒙羞。這怒氣要是能化解,當然萬事大吉;可要是化解不了,我也沒有辦法。”
無方子打量了一眼喬二爺,接著說:“喬老爺想必也是個孝子賢孫,肯定也不希望我出手破了你家祖宗的英魂吧?”
喬二爺忙說:“那是當然。”
“既然如此,一旦怒氣消解不了,你可彆埋怨我。”
“不會,不會!仙師放心,啟民絕不是那種人呐!”
“好吧,既然如此——”無方子想了想,接著說,“待會兒,下午的時候,我讓我弟子給你送來一個單子,你照著上麵的要求,買好東西,咱們三天以後,開壇做法,莪先幫你問問情況。”
喬二爺立即答應下來,說:“仙師儘管提要求,啟民絕對滿足,多貴的東西,我都能買。要是真能解決我家宅子的問題,香火錢也絕不會虧待了仙師。”
無方子皺起眉頭,揮了揮袖子,卻說:“不用,不用,法事的東西,你儘管挑便宜的買,這東西不看貴賤,隻看是否誠心。至於香火錢,你看著給就行。”
話到此處,無方子突然喟歎一聲,接著說:“唉!喬老爺不必擔心,貧道要真是貪財之人,隻管斬了你家祖先的魂靈,哪裡還會跟你說這些事,還落得個輕鬆自在。”
眼瞅著要掏錢了,喬二爺還不忘謝他。
“果然不愧是一方高人,弟子拜謝了。可是——”喬二爺麵露擔憂,“做法前的這幾天,家裡不會出事兒吧?嗬嗬,仙師,不是弟子膽子小,而是最近宅子裡鬨得實在邪乎,您彆笑話我。”
“人之常情,不足為怪。”
無方子點頭微笑,轉而長袖一抖,手裡多出三道朱筆靈符。
“喬老爺,你今天帶一隻空碗,親自去趟你家祖墳,帶一碗墳頭土回來。晚上亥時以後,將墳頭土分成三份,擺在祠堂供桌上,再將這三道靈符蓋在土上,然後準備兩個生雞蛋,跟你夫人一人一個,晚上擺在枕邊,可彆壓碎了。隻要這樣,這三天的晚上,就不會有事發生。”
喬二爺雙手接過三道靈符,連折都不敢折一下,就那麼捧著。
“多謝仙師指點。”
“還有!”無方子又囑咐道,“記得在天亮以後,及時把這三道靈符拿下來,彆一直擺在供桌上,否則壓得太死,對你祖宗不敬。切記,每天隻有這兩個時候,才能進祠堂。除此以外,無論是誰,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準有人靠近祠堂。”
“靠近都不行?”
“靠得太近,等到問事的時候,容易碰到人。”
“哦!明白了,明白了!”喬二爺謹記在心。
什麼叫扯瞎話?
就是要把一件事說得有鼻子有眼,增添多種細節。
細節越多,受騙者的神思便越會集中在細枝末節,繼而忽略了這件事本身的合理性。
如果說,祠堂紮飛,是“乍驚”,要把人嚇得魂飛魄散;那這一套說辭,便是“緩驚”,亂花漸欲迷人眼,用各種無關緊要的注意事項,把人哄得五迷三道。
驚加尖,賽神仙!
這一套安排,半真半假,符籙是真,靈不靈是假;做法事所需的器具是真,有沒有用是假;墳頭土和生雞蛋,民俗是真,能不能這麼用是假。
喬二爺看不起江湖,本就是個空子,哪禁得住這一套“驚彩尖風”?
自以為早有戒備,殊不知,卻已經漸漸落入圈套當中。
送走兩位高人,喬二爺便立馬回到宅子裡,急忙忙地命令下人們操持起來。
當受騙之人開始主動,這紮飛局便已然成了大半。
待到一切準備就緒,仙師無方子,終於帶著八個弟子,不費一槍一彈,在眾人的迎接下,風風火火地走進喬家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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