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像話!不像話!”魏老爺氣得不知該怎麼罵才好。
江連橫在一旁勸道:“魏老爺消消氣,犯不著跟這種下作之人動怒。”
說罷,他又緊跟著站起來,拿腔拿調地朝眾人抱拳。
“各位父老鄉親,江某也是窮苦出身,點兒興走了大運,混成今天這副人模狗樣,但從來不敢忘本,也乾不出來勾結鬼子,欺負咱自家人的事兒。如今備受裹挾,萬般無奈,隻能暗中周旋。我不指望鄉親們能體諒江某,隻希望大夥兒彆反害了我一家老小。”
眾人交頭接耳,頻頻點頭。
江連橫繼續道:“我有多大能耐,就幫多大忙,要是真保不住地了,大夥兒也彆怨我。總而言之,咱們大家其實都在一條船上。你們當中要是出了奸細,害的不止是我江家,還有各位鄉親們的生計!”
一番假模假式的說辭,把江家和村民聯合成所謂的利益共同體,從而引來鄉親們的隨聲附和。
“這對,這對,咱們才是自己人嘛!”
江連橫指向地上的石二壟,又道:“如今,咱土台村出了這麼一個禍害,我若不除掉他,一不得安眠;二愧對鄉親;三……三有違天意。今日,江某就要替天行道!東風,把人押出去,彆臟了魏老爺的宅子!”
一聲令下,江家弟馬立刻將石二壟拖行至宅院門外,按在地上。
二壟子被嚇尿了一褲兜,不住地哀聲乞憐。
“哥……大哥,大哥我真錯了……饒我一命吧……鄉親們,你們幫我求求情……老爺……”
“砰!”
槍聲一響,村民佃戶們應聲縮了下脖子,戰戰兢兢地看向倒在血泊中的石二壟。
本以為,槍斃之前會有什麼儀式,沒想到惡霸殺人,竟如此果決。
“鄉親們,這就是叛徒的下場!”江連橫收起盒子炮,亮出爪牙利齒,“勞煩大家互相提防、戒備,嚴查奸細,不是為莪江家,而是為了咱們的土台村!今天這件事,僅限於咱們鄉親們知道就好,再有外傳,那就是咱們土台村的敵人!”
村民們應聲彼此看了看,終於明白江家和鬼子都不好惹;與此同時,為了保護租地不被搶奪,互相監察的心態也漸漸萌發出來。
江連橫一指石二壟的屍體,卻道:“今天這條人命,算在我江連橫的頭上!弟兄們,放槍!”
言畢,身後的江家弟馬,冷不防掏出格式配槍,衝著魏家的院牆,莫名其妙地扣動扳機。
一時間,“劈裡啪啦”的槍聲,從土台村朝四麵八方擴散開來……
……
……
南鐵奉天地方事務所,調查部辦公室內。
宮田龍二手裡捧著一份《奉天公報》,俯身紅木桌前,愁眉緊鎖。
報紙上刊載的兩篇文章令其大為不快。
一篇題為《事情正在起變化,東洋附屬地急劇擴張》,署名“桓子牛”;
另一篇題為《這是為什麼,私德敗壞也能當街演講》,署名“客墨遊文”。
“八嘎!”宮田龍二將報紙摔在桌麵上,咒罵一聲。
彆看隻是區區兩篇“豆腐塊”,筆能殺人,文章若是宣傳得當,一旦掀起輿論風潮,其效用不可小覷。
頭一篇文章,講的是東洋人強購土台村土地,意欲擴張附屬地範圍,這文章若是一經發酵,引起民憤,當局必定要重視起來;當局一旦重視,英美俄等列強,必定會出麵聲討。
尤其毛子那邊,絕不想鬼子在關外一家獨大,雖是出於自家利益,但也一直想找機會扼製南鐵附屬地急劇擴張,若是其他列強再摻和進來,局麵隻會更加複雜。
與之相比,另一篇文章卻顯得相當不入流,寫的全是下三路的爛事,拚命詆毀當日在附屬地演講的油頭中年。
正在生悶氣的功夫,敲門聲突然響起。
譚翻譯從門縫裡探出腦袋,用東洋話說道:“宮田君,江連橫來了。”
不等宮田龍二開口,就聽“砰”的一聲,江連橫徑自推開房門,苦著一張臉,竟惶惶如喪家之犬一般,大步來到桌前,大聲哀嚎。
“宮田先生!我……我我我,我辜負了皇軍對我的信任呐!”
宮田龍二皺起眉頭,問:“發生了什麼情況?”
“土台村有響兒!那幫刁民,他們……他們太橫了,差點兒一槍把老弟給斃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