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1 / 2)

城東溝道灣子,鐵罐寺荒廟。

朝陽初升,光線透過棚頂的破瓦,照在彩漆斑駁的泥胎佛像上,映出一抹詭異的微笑。

大殿內,江連橫和任鵬飛並肩而立,仰著腦袋,同那莊嚴佛像對視了片刻。

兩人身後,則站著十來個灰藍色軍裝的扛槍士兵。

任鵬飛用腳攏了攏地上的乾草,堆出一個草墊,跪在上麵,雙手合十,假模假式地念了幾句佛號。

“阿彌陀佛,打擾了,恕罪恕罪……”

江連橫倒顯得無動於衷,隻是靜靜地看著台上那尊與人等高的佛像,覺得那慈眉善目,似乎跟自己並沒有什麼兩樣,神情之中,便不自覺地閃過幾分輕蔑與挑釁。

任鵬飛祈禱完畢,莫名其妙地跟佛像說了一句,“得,就這麼定了啊!”

說罷,隻見他霍然起身,回頭衝手下要來一把斧頭。

緊接著,一步竄上供桌,走到佛像近前,橫腰掄斧,直衝那大佛的肚皮狠劈下去。

這尊佛像本就年久失修,加上風吹日曬,內裡早已糟成了渣滓,斧刃一落下去,大佛的身體立即應聲豁開一個大口子。

隻聽得如暴雨傾盆般“嘩啦啦”一聲巨響!

雪花白銀霎時間從佛像體內傾瀉出來,殿內眾人,俱是一驚。

銀元、銀錠、銅板、首飾……

這裡頭不光有被竊走的萬餘兩官銀,還有假借溫廷閣之名,倚仗雙龍會之勢,偷盜、剪徑得來的諸多贓物。

凡是給佛陀塑像時,總要在其背後留有一個孔洞,將經卷、五穀、藥材等物裝塞進去,而後封蓋開光,是為“裝藏”。

雙龍會夥同下層差役,盜取官銀以後,不敢輕易露富,便將許多銀兩藏在此處,靜待風聲過去,再去分贓銷贓。

如今,大佛肚裡沒了金銀財物,慈悲麵相似乎也愈發猙獰起來。

任鵬飛從供桌上跳下來,臉上已經樂開了花,急忙命令手下將殿門關上,拿箱子過來搬運,自己則是笑嗬嗬地來到江連橫近前。

“兄弟,這裡頭可不止有官銀呐!”

“那是,不然的話,我怎麼會讓任長官先帶幾個‘懂事兒’的過來呢!”

任鵬飛齜開一口漏風的大牙,哈哈笑道:“哎呀,你這!你說說,你瞅瞅!這!哎呀,嘖嘖嘖,這不合適!不合適!”

江連橫跟著笑道:“嗐!任長官,我這也是借花獻佛,你彆挑我理就行了。”

“你這!你瞅!這,嗐!”任鵬飛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一拍手說,“除去官銀,咱倆一人一半!”

“彆介!任長官,你來這一趟不容易,下麵有弟兄,上麵有長官,最難的就是你這種夾在中間的人。弟兄們不能讓他們白來,上頭的不能讓他們沒油水,咱倆要是再一人一半,到你手裡就沒剩啥了。”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一人一半!”

“任長官,你要這麼說,兄弟我可抹身就走了啊!”

“哎呀,江兄弟,你這人就是犟!這麼著,你給兄弟個麵子,拿三成!你不能讓兄弟不仁義啊!”

“那……我收著?”

“必須收著呀!兄弟我還指望著,你沒事兒在奉天那幫軍官麵前,多美言我幾句呢!”

“任長官太客氣了。”

“誒,再說就沒意思了啊!”

“好好好!”江連橫點頭笑道,“任長官,那溝道灣子的這夥胡匪,可就先交給你了啊!你待會兒再叫點人過來,指認、扣押這事兒,我就不跟著摻和了。我得抓緊回城裡一趟,把藥材送回去。”

任鵬飛聞言,立馬衝手下吩咐道:“那誰,還有那個誰!你倆過來,去鎮上征調一輛馬車,給江兄弟護送回去,機靈著點,這可是咱張師長的朋友!”

“是!”

兩個士兵也跟著分了錢財,自然乾勁十足。

扛著槍走出店門外,沒一會兒功夫,就從鎮上強借來一輛馬車,幫著江連橫等人馱運藥材。

緊接著,任鵬飛便派兵去軍營求援,封鎖了鎮口,並按照潘家媳婦兒的指認,搜捕潘地賴子一夥胡匪的骨乾成員。

這夥人本就是一幫烏合之眾,頭目被捕以後,大多束手就擒,不多時就開始互相揭發,以求寬大處理。

軍爺過來捉拿胡匪,在溝道灣子鬨出不小動靜。

消息很快在附近四散開來,有雙龍會的成員聽見風聲,立馬朝城內狂奔報信。

……

……

遼陽城東,泰和賭檔。

李海龍跟康二、賈把頭兒等人簡單交代了幾句,正準備動身去溝道灣子,找“滾地龍”潘德豐商量應對之策。

沒想到,剛一推開房門,會外的小弟煙屁股就迎麵衝了進來。

“二哥,賈把頭兒,完、完了!”煙屁股抬手指著窗外道,“潘、潘大哥讓軍營的人給抓了!”

“你說啥?”

屋子裡的眾人霍然起身,一個個怒目圓睜,一臉凶相。

“抓了!”煙屁股連忙重複道,“潘德豐讓軍營的人給抓了!咱從‘雙龍會’又變成‘老龍會’了!”

李海龍一把薅住煙屁股的脖領,疾聲問道:“啥時候的事兒?”

“今天,就在剛才!現在正在溝道灣子挨家挨戶地排查呢!”

賈把頭兒雙腿一軟,整個人癱坐在凳子上,萬念俱灰一般喃喃自語:“咋說抓就被抓了,咱的線人呢?臭巡街的咋不過來通個氣兒?”

煙屁股急道:“這次是軍營,沒看見巡警有啥動靜。”

聞言,康二等人立馬拍案而起,怒罵道:“他媽的,肯定是那個江連橫在整事兒!江湖上的事兒,跑軍營裡去碼人,什麼東西!”

李海龍的脖子也頓時粗了一圈兒,卻問:“錢呢?”

“什、什麼錢?”煙屁股問。

李海龍怒斥道:“盜的官銀的錢!”

“這、這我哪知道啊?我從一開始就不知道錢在哪呀!”

煙屁股慌裡慌張地左右巴望,盼著賈把頭兒能幫他說句話。

可賈把頭兒似乎已經被嚇破了膽,巴巴地看了一眼李海龍,卻說:“二哥,咱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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