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用人之道(2 / 2)

麵對這麼一號人,要反,就得必勝;要是輸了,就趁早自我了結拉倒,千萬彆搞負荊請罪那一套。

鐘遇山明白,對江連橫而言,什麼往日恩、舊日情,屁都不是。

千日交心千日好,但隻要有一次對不起他,即便是天大的恩情,也統統一筆勾銷。

如今,鐘遇山的日子過得格外滋潤,實在沒必要鋌而走險。

思來想去,他便立刻換上諂媚的笑臉,說:“道哥,什、什麼旗人不旗人的,我是江家的人!”

“老鐘,我就知道,弟兄們中間,數你最夠意思!”江連橫拍著他的肩膀說,“那你覺得,我應不應該跟他們合夥兒?關起門就咱哥倆,你有話直說。”

“哥!我就一句話——你指哪,我打哪!”

……

吃過晚飯以後,不多時,韓心遠也應邀來到了江宅。

他穿過玄關,走進客廳,剛要開口,整個人卻不由得愣了一下。

眼前的情形,不說是破天荒的頭一回,那也是相當罕見的一幕——江連橫吃過晚飯以後,正坐在沙發上,跟大姑許如清圍著茶幾玩兒“升官圖”的小桌遊。

“紅、紅姐?”

韓心遠站在廳內,看上去多少有些手足無措。

江連橫一邊晃動著手裡的骰子,一邊轉過頭,笑道:“誒?老韓,你來了?”

“啊——”韓心遠走上前,有些生硬地說,“外頭下雪了……道哥,你找我?”

“坐坐坐!”江連橫抬起屁股,往旁邊挪了挪,“快來,正好趕上我大姑心情好,嘮嘮嗑,玩不玩,加你一個?我可快當上兵部尚書了。”

許如清抬起頭,看上去心情確實不錯,隻是人有些蒼白。

“心遠,來,坐著。最近生意咋樣,忙不忙?有事就來問莪。你咋就穿這麼點衣服,不冷啊?”

“啊——不、不冷。”韓心遠有些慚愧地坐下來,“紅姐,你——最近好點兒了?”

“嘖!什麼話!”江連橫連忙用手肘懟了懟他,低聲道,“彆提不該提的啊!來來來,換你扔骰子,跟著玩兒吧,不等你了啊!”

“道哥,你找我——”

“嘖!扔啊!快快快,其他的事兒,一會兒再說!”

許如清抬起頭,問:“心遠,來前吃飯沒?讓宋媽給你熱點東西?”

韓心遠咧咧嘴,一邊扔下骰子,一邊說:“不用不用,吃過飯來的,紅姐。”

骰子輪番被扔在桌麵上,三個線上的合字,竟然也能被這孩童似的遊戲所吸引。

隻有韓心遠有些心不在焉。

他不可避免地回想起,許如清當年被鬼子折磨的慘狀。

從始至終,江連橫都沒有談起過生意,更沒談起過宗社黨。

三個人隻是靜靜地圍在茶幾上,玩兒了一個多時辰的“升官圖”,不參雜任何其他的事情,無非是偶爾互相倒了一杯水,閒話幾句家長裡短。

人,到底還是人。

……

小西關,聚香樓。

劉雁聲再次拿起酒壺,給溫廷閣斟了一杯酒,這動作在今晚已經不知道重複多少次了。

酒,是熱的,卻敵不過窗外的小雪紛紛揚揚。

“溫兄,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在江家講不上話,沒能保你上去。”

溫廷閣舉起酒杯,一飲而儘,卻是笑道:“劉兄千萬彆這麼說了,路難走,江湖難混,怪不得誰,這趟來關外,能結識劉兄,那也算不虛此行了!”

劉雁聲連連擺手道:“彆彆彆,我已經夠慚愧了。”

在他看來,溫廷閣重規矩、有能耐,且任勞任怨,身在江家從底層乾起,好不容易熬了兩年,被調到奉天,結果又莫名其妙給送回去了。

這也就是溫廷閣脾氣好,但凡換個愣住,恐怕當即就要甩臉子走人。

溫廷閣喃喃自語道:“江家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我呢,也不再回遼陽了,沒什麼意思,還是繼續乾我的老本行去吧!”

劉雁聲勸道:“溫兄,不如這樣,你再留下一天,我去跟道哥好好講講,再留一天。”

“不用不用,古有蕭何月下追韓信,劉兄對我,已經夠照顧了。”

“客氣了,都是身在江湖麼!”

“不管怎麼說,道哥在遼陽,也算幫我平了個事兒!既然不願重用,我要是在死皮賴臉的留下來,那就有點不識趣了。”

“溫兄,再留一天,就一天,讓我去跟道哥好好說說。”

“算了算了!”

溫廷閣似乎去意已決,飲罷杯中酒,當即站起身,抱拳道:“劉兄,江湖再會吧!”

劉雁聲跟著站起身,忙問:“現在就走?”

“趁著雪還不大,時間還不晚,就彆再耽誤了。劉兄,回頭幫我跟道哥解釋一下。”

“我送送你!”

“不用不用,下著雪呢!”

“要送要送,彆客氣了!”

兩人互相辭讓了幾番,最後到底是一同上了車,回到住處,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旋即出小西邊門,直奔火車站而去。

有道是,送君千裡,終須一彆。

進了奉天站,溫廷閣買好了火車票,劉雁聲也隻好停步拜彆,目送對方進了候車室,旋即轉過身,搖頭輕歎了一聲,緩步走入雪簾之中。

劉雁聲這邊剛走,火車站售票窗口旁的陰影裡,便立時竄出一個人影。

此人很沒素質,硬生生插隊來到窗口,張嘴便問:“剛才那人,買的到哪的票?”

售票員沒好臉地瞥了他一眼,冷聲道:“你管人家乾啥,你要去哪?”

張正東拍下幾張小洋票,重複道:“剛才那人,買的去哪的車票?”

“京奉線,承德。”

“多謝,隨便給我來一張車票。”

…………

約莫一個多小時以後,初雪下得正緊,火車站的月台上,零零散散的乘客正站在燈影裡抽煙,火車進站的鈴聲驟然響起。

“嗚嗚——”

“嗤——”

火車停了下來。

溫廷閣撣了撣肩膀上的積雪,正了正頭頂的黑色禮帽,提起腳邊小巧、單薄的行李箱,緩緩挪蹭了幾下腳步。

正準備鑽進車廂時,窗戶上的倒影忽然使其一驚。

“誰?”

溫廷閣猛地轉過頭,恰好看見身後不遠處,一張熟悉的麵孔正在緩步走來。

他眯起眼睛,有些不解地問:“你是……好像是東風兄弟吧?”

張正東點了點頭,警覺地左右看看,緊接著壓低了聲音說:“兄弟見諒,這是個幌子,道哥想讓你留下來,有彆的差事交給你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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