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寧——”
江連橫嘬了口茶,問:“在奉天住得習慣不?”
“還行,就是——”書寧掂量著說,“稍微有點兒無聊,主要是我在這誰都不認識……而且,你也不來找我。”
江連橫愛聽這話,是個爺們兒都愛聽,於是便免不了笑笑說:“你呀你呀,簡直就像個手巾板兒似的磨人!”
太會說情話了,書寧都不知道該怎麼接!
江連橫兀自笑了一會兒,忽又略顯嚴肅且愧疚地點了點頭。
“確實,這事兒怪我不講究,莫名其妙讓你來了奉天,結果也沒怎麼好好抽空陪你,你沒生我氣吧?”
“沒有沒有,你是男人麼,要忙事業,還得陪大姐呢!”
“夫人賢惠呀!”江連橫放下茶碗兒,乜眼看了看書寧,突然若無其事地問,“沒想老喬吧?”
“不想!”
書寧嚇了一跳,差點兒叫出聲來,人也立馬從椅子上站起身,支支吾吾、哆哆嗦嗦,反複強調著自己的忠心。
“根本不想!老、老爺……你要是不提他,我都快把這人忘了……我都已經忘了!”
她慌慌張張地繞過茶桌,來到江連橫身邊,半蹲半跪在那裡,急得兩頰緋紅。
“我和他是兩家訂婚,根本沒有感情!我現在隻想跟你,我願意做小,我想伺候你,真的真的,你比他強多了!”
“哦?”江連橫饒有興致地問,“哪方麵強多了?”
“我……”
書寧的麵容更紅了,紅得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這一次倒是真情實感,可她難為情,不好意思說出口,想來想去總算抬起了頭。
“比如……他就不會說我像個‘手巾板兒’這樣的情話逗我開心……”…。。
“嘖!”江連橫大失所望,連連擺手道,“你也是個會嘮嗑的主!起來吧,老擱這蹲著乾啥?”
書寧不放心,側臉看了看門外,怯懦地小聲說:“老爺,白天人多,你等晚上我再跟你說……”
“坐坐坐,沒那閒工夫在這事兒上磨叨。”江連橫伸手抬了她一把,旋即又問,“那個,你會打麻將不?”
書寧倍感意外,點了點頭,卻說:“老輸。”
“哦,那沒事兒,輸不怕,我還怕你贏呢!”江連橫用手指敲打著桌麵,“你隻要不是輸得太過火,那就無所謂,全當是花錢買份兒交情,順道聽點下巴磕。”
書寧還是有點擔心,“牌局上攀交情、聽話茬,這倒沒什麼,但打牌這種事兒,輸多輸少……我也不敢說。”
“這你不用擔心,家裡有正牌的‘藍馬’,改明兒我抽幾個好手過來陪你練練。”
“什麼叫藍馬?”
“呃……往後你就知道了!總而言之,你不用學怎麼在牌桌上‘使腥兒’,隻要能看牌,彆輸得太磕磣就行。”
書寧聽得愈發糊塗,乾脆問:“是讓我去湊局麼?”
“嗯,給你介紹幾個朋友,沒事兒打打牌。”江連橫說著,連忙改口道,“不對,人家拿你當朋友可以,你得把自己當成個丫鬟,不過你放心,在奉天給那幾個當丫鬟不丟麵兒,我去的時候,一般都把自己當孫子。”
書寧點點頭說:“你信得過我就行。”
江連橫沒有絲毫擔心。
說到底,叫書寧去陪張家的姨太太打牌,隻是個錦上添花的事情,有了更好,沒有對江家也無所謂。
而且,老張和他那幾個姨太太也不是傻子,江家立過幾次大功,不可能因為一個湊牌局的女人而對江家不利。
江連橫之所以選擇讓書寧去湊局,原因無他,隻因書寧的行事作風在江家才最像是個姨太太。
胡小妍身患殘疾,讓她去根本不現實。
小花又太老實,雖說勤快懂事,可嘴笨木訥,恨不能天生是個丫鬟命。
薛應清太漂亮、太伶俐,去了難免遭人妒恨,而且她壓根兒也不會願意把時間浪費在陪姨太太打牌上麵。
隻有書寧最合適。
畢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而且也在外見過世麵,懂規矩,知進退,平日裡就好逛逛百貨商場、買買時髦物件兒,抽抽煙兒,打打麻將牌,十個姨太太,有九個都是如此生活,江家當然也隻有她最容易跟那幾個娘們兒打成一片。
交代完了差事,江連橫便徑自站起身,朝門口走去。
書寧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忍不住問:“你今天來找我……就為這事兒?”
“你剛才不是正好要出門麼?”
“那倒是……”
“走吧!”江連橫忽然回過身,“今兒天不錯,來奉天這麼長時間了,我陪你出去走走。”…。。
書寧低頭應聲跟了過去。
“你不挎著我麼?”江連橫笑著問,“像洋人那樣?”
書寧的心情很複雜,她其實根本沒得選——但是,如果她真有的選,她可能從一開始就不會嫁給喬二爺。
所以,她到底還是伸出手,挽住了江連橫的胳膊,輕聲問:“今天不用坐船了吧?”
“不,今天不走水路,走旱路。”
“啊?什麼意思?”
江連橫領著書寧跨過門檻兒,笑著重複她之前說過的話。
“夫人,白天人多,你等晚上我再告訴你……”
…………
門板輕輕關上,窗外漆黑如墨,炕桌上隻有一盞枯瘦的油燈,發出霧蒙蒙的光亮。
室內的裝潢擺設十分寒酸,四下裡還未吃完的飯菜倒顯得格外豐盛。
一道瘦高的身影漸漸靠近,牆壁上的陰影也隨之越來越大,仿佛沒有邊際。
韓心遠有些憔悴地抬起頭,看向門口,眼睛一亮,旋即又快速黯淡了下去。
張正東慢吞吞地走進屋子裡,從褲兜裡出幾包香煙,碼在炕桌上,隨即在挨著炕沿兒的椅子上坐下來。
“老韓,住得習慣不?”他的問話聽不出任何關心的意味,似乎隻是在機械地背誦演練好的台詞。
“還行。”
“那就好。”
張正東沒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掏出個巴掌大小的藍布包裹,“咯噔”一聲放在土炕上,似乎挺沉,緊接著又緩緩地將其推倒炕桌底下,隨後便不再有任何言語。
韓心遠草草瞄了一眼,旋即拿在手裡,掂量了兩下,問:“擼子?”
張正東不置可否,仰麵靠在椅背上,整張臉在燭光的映襯下仿佛雕塑一般棱角分明。
“大嫂有話,讓你隨時做好準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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