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獨夫之心,日益驕固(1 / 2)

成名好辦事。

從雙城府乞丐處離開,江連橫愈發感受到了“響蔓兒”的好處。

名頭立得住,則無往不利,亨通四海;名頭不響亮,便要處處遭遇冷眼,受人刁難。

哪有什麼人情世故,都是刀尖兒上拚出來的敬意。

當初在營口開生意,費了多大周折;如今在哈埠接觀音,就省去了多少麻煩。

儘管他心裡跟明鏡似的清楚,大家各懷鬼胎,皆為利來,卻也總好過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

馬車離開雙城,返回埠頭區。

幾人先去了官銀號兌換現大洋,江連橫和薛應清留在車裡等候。

盛寶庫眼見生意談成,江、薛二人行將離開哈埠,終於趁著這工夫,在車上跟倆人交了實底。

情況正如先前所料,盛寶庫的確破產了,但他也的確像許多華人一樣,始終保持著“留個棺材本兒”的優良傳統,隻不過這筆錢並不多,且大半都已經被“大胡子幫”收走還債了。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偷偷藏了點黃白之物。

“江老板,我這筆錢呐,實在是見不得光。說少不算少,說多了,我還老擔心以後給兒女留的不夠用。您說,我打小兒就挨餓受凍闖關東,總不能死了以後,還給孩子們留下一屁股饑荒吧?”

聞言,江連橫點了點頭。

生為人父,這份兒心情,他能理解。

畢竟,連慈禧老佛爺這號人,都曾親筆題詩:“殫竭心力終為子,可憐天下父母心”。

盛寶庫哀聲歎道:“我要是動老本去還債,不光填不上這塊窟窿,而且這輩子都彆想再翻身了。所以我打算分出來一半,江老板要是想在哈埠立櫃乾點買賣,您拉我一把,讓我入個暗股行不?”

沒等江連橫開口,薛應清先不樂意了。

“老錢兒,虧你還跟咱論朋友,想讓咱幫忙,有話還不直說,淨在那拐彎抹角,防誰呢?”

“薛掌櫃多擔待,我這不是給二位賠罪了麼!”

盛寶庫苦笑兩聲,連忙拱手抱拳。

其實,他自己也是沒轍了。

按理來說,江湖告幫不應該舍近求遠,奈何他先前太不講究,得罪了本地的錢桌子,在地麵兒上不受待見,連雙城的叫花子都不給他臉,不僅沒人幫他,反倒都在那憋壞,等著看他的笑話。

而且,入暗股本就是桌子底下的事兒,認與不認,全憑信譽二字,真碰見耍臭賴的主,他也沒處說理去,因此才猶猶豫豫,半遮半掩,臨到節骨眼上,才終於下定決心交出實底。

“江老板要是能在這時候拉我一把,盛某人沒齒難忘啊!”

盛寶庫誠懇地問:“就是不知道,兩位到底有沒有興趣在哈埠立櫃做點生意了。”

江連橫朝車窗外瞥了一眼,見闖虎和康徵等人正從官銀號裡走出來,於是便開門見山地問:…。。

“盛老板覺得,影戲院這行當咋樣?”

“好啊!新鮮玩意兒,穩賺不賠,就是……這片源的來路是個問題。”

“這用不著你操心,你隻管出錢,地方我選,場子我定,夥計我雇,生意上的事兒,跟你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也不用你管帶,更不用你到場,年底等著分紅就行。你要是同意,我就拉你一把;伱要是不同意,沒你我也照樣乾。”

“同意同意!”盛寶庫連忙點頭,隨即又問,“但是……江老板,那我能占多少股份?”

“我馬上要回奉天了,等過完年以後,會有人過來跟你聯係。”

江連橫無需事必親躬。

他隻需要在此考察一番,並做出決定,往後的事,自有劉雁聲和王正南過來操辦、落實。

當然,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真正在背後運籌帷幄,將種種構想轉化成現實的人,還得是穩坐糧台的當家大嫂——胡小妍。

在官銀號兌好了現大洋,等到江連橫返回馬迭爾旅館的時候,天色已然擦黑。

幾人在客房內碰頭,商議如何將那四個“洋觀音”接回奉天。

臨近年關,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煩,江連橫還是決定把人分成兩撥回去。

“老刀,明兒一早,你們仨去花子團接‘洋觀音’,彆把人帶回來,直接在雙城找家大車店住下,我和薛掌櫃就不去了,事成以後,你們來這邊報個信兒,你們後續再走,加點小心。”

眾人紛紛應聲點頭,隻有闖虎左右顧盼,獨自惶惑。

“誒?東家,那我呢,不要我啦?”

“不用你去接秧子。”江連橫吩咐道,“明天,你去找你那個朋友。”

闖虎一愣,問:“林七?找他乾啥?”

“我要在道外濱江縣開家影戲院,總得有個懂技術、會打電影的經理吧?”

“嗐,東家,你是想把他挖過來跟咱乾呐?”闖虎立馬拍了拍胸脯,“這事兒太簡單了,我和林七的關係,情同父子,跟他說一聲就行,等咱的影戲院有著落了,他肯定願意過來!”

“那就彆等了,我看那家茶社的位置不錯,我要了。”

“啊?”

闖虎愕然道:“可是……我聽林七說,那家茶社沒開多長時間,人家未必願意轉讓啊。”

“我說我要了。”江連橫再次重申道,“你去找到林七,問明白那家茶社後頭的東家是誰,彆的事情,他就不用管了,以後該上班上班就行,等開春以後,家裡會有人來安排。”

“這……東家,範斯白好像也是那家茶社的股東呢!”

“知道,我和他已經商量好股份了,以後的影戲院,道裡一家他主事,道外一家我主事。”

聞言,闖虎也不敢再有二話,於是便悶聲道:“行,那我明天去跟林七說一聲。”

江連橫點點頭,旋即又轉頭看向李正西。…。。

“西風——西風?”

李正西莫名有點走神,愣了一下,才應聲問:“啊?哥,你喊我?”

江連橫見狀,不由得沉聲質問:“想什麼呢?”

“沒、沒啥……”

李正西支支吾吾,自從離開雙城府乞丐處,他就顯得寡言少語,好像心裡結了塊疙瘩,橫豎都覺得不痛快。

追問了幾句才明白,說到底,他還是看不慣占爺的做派。

不隻是院子裡堆放的那幾具屍體,還有占爺身邊那幾個端茶遞水的小丫頭。

打從進屋以後,西風便立刻察覺到那幾個小靠扇胳膊上的煙疤、鞭痕、淤青等等各式傷口。

拿孩崽子立威風,李正西打心眼兒裡看不上占爺。

然而,江連橫卻不禁皺起了眉頭,問:“有這事兒麼?”

“哥,你沒看見麼?”李正西詫異地反問了一句。

江連橫搖了搖頭,可到底是真沒注意,還是視而不見,恐怕隻有他自己才最清楚。

“西風,把心思用在正地方吧!”他半是勸慰,半是命令地說,“明天接‘洋觀音’的事兒,你來帶頭,要是碰見什麼狀況,多聽老刀的意見。”

李正西自知不該在彆人的地麵兒上強行公義,便隻好悶聲說:“哥,你放心,我知道了。”

“那就沒彆的事兒了,待會兒下樓吃個飯,回來就都歇著吧!”江連橫作勢起身。

話音剛落,康徵卻又突然開了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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