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滋滋地接過娃娃,雲梨瞬間變臉:“哥哥你也太牛逼了吧!你簡直厲害得叫人發指!”
“……”池宴頓了兩秒,忍不住嘁了聲,抬手摁住她小腦袋壓了下,然後麵上不辯喜怒地問,“一個夠了?”
“夠了夠了!”雲梨一把摟住波妞,趕緊說。
她可不想大半夜留在沒人的樂園裡抓金魚!
於是關於她手腕上的紅繩這事兒,貌似就這麼過了。
池宴叫她繼續上山玩過山車,雲梨卻摟著娃娃搖了搖頭,說又想玩兒彆的了。
小姑娘經常一會兒一個想法,他也沒在意,由著她拉著自己在樂園裡邊轉邊排隊。
隻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貌似設施高度比較可觀的項目——類似於摩天輪跳樓機,她每次經過的時候連眼神都沒給一下,一臉堅毅,無視地非常果決。
仿佛那個一開始說“我喜歡刺激一點兒的快一點兒的”不是她。
在她又一次無情經過無敵大擺錘的時候,池宴長睫攏下來,看了她一眼,問:“真不玩兒?”
明年這個時候,小姑娘還想這麼自由隨性地在遊樂園玩,估計也挺難辦到了。
雲梨一頓,認真反思起自己是不是哪個表情沒做到位。
麵上依舊果斷搖頭:“不玩兒不玩兒,晚飯吃多了,怕吐。”
池宴看著她,玩笑:“趁你還沒出名,好好玩兒。”
雲梨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
哥哥也太看得起她了吧?不過還挺高興的是怎麼回事。
誰叫他眼光好呢!
雲梨笑眯眯:“沒事呀,我現在也有錢了哦。到時候實在想玩,可以去國外?我都沒有去過的。”想了想又熱情補充,“哥哥你到時候有空的話,我請你啊!”
池宴揚眉。
明知道她這話就跟“空了一起吃飯”一樣客套得沒邊,卻依舊挺受用的。
是啊。
小姑娘哪裡都可以去。
池宴笑了笑,沒說話,隻揉了揉她腦袋。
垂手時,指尖微僵。心底卻無端犯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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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宴陪著她,直到樂園廣播裡閉園的音樂響起,兩個人才往外走。
雲梨都玩兒瘋了。
詭異地興奮中夾雜著困意,回味起那個超有意思的碰碰車。池宴陪著她排了三次隊,撞得她都從座位上飛起來啦。
池宴看她抱著波妞揉了揉眼睛,那一頭起床氣頭已經沒眼看了。
“……”忍不住建議,“你下回這頭發……還是正常一點兒。”
雲梨撐了撐眼皮,抬眼看他:“啊?哦哦,好的吧。”
池宴的頭發倒還是那個樣子。
雲梨忍不住盯著他看了兩秒。也不曉得是因為有點兒困,還是因為閉園的音樂過於輕柔舒緩,雲梨覺得他整個人,仿佛被覆上了一層柔焦濾鏡——似乎比以前更好看了一點。
雲梨不由捏了捏波妞的頭發,下意識問出自己一直很好奇的問題:“哥哥,你為什麼不想娶囡囡呀?”
池宴腳步一頓。
“……”雲梨閉眼低頭撓眼皮一氣嗬成。
她好像管得太多了點兒。池宴找她就是為了避開這門婚事,她還偏偏要問老板**,簡直職場大忌!
於是找補,“我就隨口一問,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我一點兒都不好奇!”見池宴仍舊睨著她,雲梨揪緊波妞的頭發,“真的!”
池宴直勾勾地盯著她,忍了兩秒,終於低笑出聲。
他再不說話,那個中介女朋友的頭發,都快被小姑娘揪禿了。
揚了揚眉,池宴不帶多少個人情緒地告訴她:“隻要她是薑銘的女兒,我就不會娶。”
池宴麵上辨不出喜怒,語氣隨意,卻很篤定。
雲梨仰臉看著他,沒再問他為什麼囡囡是薑銘的女兒,他就不會娶。大概或許,池宴有他自己的考量吧。
於是乖乖點了點頭,“哦”了一聲。
可也不知道為什麼,雲梨雖然挺憐惜這兩位——這位薑銘叔叔不僅被蘇阿姨嫌棄,還被池宴嫌棄。囡囡也因為薑叔叔的關係,讓池宴不想娶她。
但又莫名其妙地,非常沒有節操地,極其沒有人性地……聽完池宴這麼說,滋出一點點的小高興來。
雲梨後知後覺:“……?”
媽呀,她是不是瘋啦?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QAQ雲梨你不可以這麼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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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演員》過年間播出的那期,在年前就要完成錄製。
二月初,雲梨趁著在家的時間收拾回雲濛山的行李。
她給張校長,師父師叔師姐都買了吃的喝的用的,不提早打包好,總覺得有事情沒做完。
天氣預報說年前有場冷空氣,還有降雨。
撐了兩天,晏城終於飄起了小雨。
雲梨起初並沒在意,但雨勢卻隨著時間的推移趨大起來。
直到雨點像小孩子亂拋的彈珠,無序砸在她朝南那一整片落地玻璃上。
嚴嚴實實被窗簾蓋住的整個屋子裡,連角角落落的小燈都全開著。
雲梨屈膝蜷坐在沙發上,抱著波妞,睡意全無。
她也想過找點劇找點綜藝來看看,或者乾脆再看一遍已經記熟台詞的劇本。
但房子外麵如注的雨聲,像不斷從每一道她或許沒關嚴的縫隙裡湧進來。拍進她耳蝸。
她猛地想起,池宴消失的那天,也下了那麼大的雨。
前一天,她還同他說好,她上山那年師父替她種下的梨樹終於結了一顆小果,不知道甜不甜,明天帶你,我們分著嘗一嘗。
結果第二天清早,她是被滂沱雨聲吵醒的。
她捂著耳朵躲在屋裡,望著窗外雨幕,兀自鎮定地安慰自己:他知道她不喜歡下大雨,她說過。所以等雨小一些,等雨小一些她就下去,一定不叫那個哥哥白等。
可那場雨下了一天一夜,連那麼多年好不容易結的一顆可憐巴巴的小果子,都不知道打落到了哪裡去。
等她帶著旁的吃食再去半山腰找他時,小木屋裡早就沒了人影。
他甚至像生氣了一樣,什麼都沒帶走,也什麼都沒留下。
小屋裡是有紙筆的。要是他著急下山,可以給她留個字條。雲梨告訴過他。
那天,雲梨放下攢了一籃子的好吃的,撐住小屋裡的木桌,撥弄了下桌上那個小土陶瓶裡不知名的野花。
花瓣還新鮮著,可是現在隻有她一個人看啦。
鼓著腮幫子,極輕又迷茫地籲了長長一口氣。
沒事的呀。
雲梨想:反正本來就……是她先失了約啊。
…………
雲梨閉上眼睛,微僵的指節緊緊捂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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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宴晚上從實驗室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外麵飄起了小雨。
起先並沒在意。
晏城冬天也常降雨,倒是下雪極為罕見。
可等他忙完開車回家,一路上的雨勢卻漸凶起來。
沒一會兒,雨刮就開到了最大。
池宴瞟了眼車窗外。
這似乎是今年最大的一場降雨了。
車子停下等紅綠燈的時候,雨刷掃開水霧,池宴看著倒數跳動的數字,無端恍了下神。
——“哥哥,我跟你說哦。我最不喜歡下大雨了。”
——“絕對不是害怕呀!下大雨有什麼好怕的!隻是不喜歡罷了!”
腦子裡驀地閃進這兩句話。
那個熟悉卻不同如今,略顯稚嫩的聲音。
池宴眯了眯眼睛,搭著方向盤的指節下意識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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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寓裡,雲梨心口和膝蓋之間緊緊壓著她的波妞,不停重複默念:我隻是不喜歡下大雨,隻是不喜歡,絕對不是害怕……
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念了多久,耳廓都被她壓得發麻生疼,可那點耳鳴似的嗡嗡聲還是直往她耳朵裡鑽。
直到她……好像開始幻聽。
她家的房門,好像悶悶地被人叩了幾下。
並且這幾下叩門聲裡,還混雜了一個熟悉的,但絕不可能出現的聲音。
因為那個熟悉的聲音,叫的是——阿梨。
如今的池宴,可從沒這麼叫過她。
可那叩門聲太真實了,並且又響了起來。
那聲又落進她耳縫裡的“阿梨”也清晰得……不太像是她的幻覺。
雲梨一頓,那雨聲好像都被掩小了些。
掌心試探著,稍稍挪開了分毫。
“叩叩。”門上又是兩記輕扣,然後真的聽見門外有人說,“阿梨,來開門。”
雲梨倏地坐直,手裡不忘摟著她的波妞,腳尖卻踏下了沙發。
“來了!”小腳腳鞋子都沒穿,踩著地板噠噠噠跑到門口,猛地拉開房門。
門外,走廊感應的小燈亮起,在池宴發頂上投下一束小小的光。
他額發和長睫都綴著濕氣,白襯衣領口泅染的一大片水跡,貼出鎖骨平直的形狀。
此刻眉骨和下眼瞼那兒斂出的陰翳,都像被泡軟了一樣。
心跳無端失序。
雲梨訥訥地,問他:“哥哥你……你怎麼來了?”
“你不是……”像是自己都覺得莫名,池宴眼尾輕輕提了下。
又像是光說完這幾個字,就耗儘了他撐到現在的氣力。池宴撐著門框,慢慢彎下腰來,閉上眼睛,眉骨輕輕磕住她的肩。
尾音延地低低的,在她耳蝸裡氤出潮軟的繾綣,“不喜歡這麼大的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