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這小機器人有手指頭,她恨不得跟人家拉個勾。
又想起她在醫院車棚那回,也是這麼嚴肅地要和小電驢做兄弟的。
沒想到過了這麼久,小傻子依舊深信電子產品的鬼話。
客房門前,池宴側身,站在房門口,一手撐著敞開的房門擋了下,下頜往裡一偏,示意她自己進去看。
“哦哦。”雲梨點頭,擦身經過池宴身邊時,整個人像被他半環住了會兒一樣。
“?”雲梨納悶地撓撓腦袋,最近為什麼總會生出些奇奇怪怪的感覺。
一樓的客房也是套房,每天有人打掃,帶洗手間、朝南陽台和一個小健身房,雲梨看過後,巴巴地跑回池宴跟前,朝他比著拿捏的OK笑眯眯點頭,表示實在太棒了。
池宴好笑,又瞥了眼一直跟著雲梨的小號機器人,對雲梨說:“待會兒餓了,就叫哥哥。”
雲梨一懵,看著池宴。
她平時哥哥長哥哥短地叫慣了,一點兒沒覺得哪裡彆扭。但這兩個字突然以這樣的方式從池宴嘴裡說出來,就不知道為什麼,讓她覺得有點兒想撓撓自己的耳朵尖尖。
“……?”池宴掃到她突然泛起淺淡紅暈的耳尖,緩緩挑了下眼梢,抬手,指尖輕垂,指著地上的小機器人,唇角淺勾的弧度似笑非笑,緩聲對她說,“她,還有個哥哥。”
“……”雲梨有點小尷尬地撓起眼皮,低頭,看向妹妹。
妹妹又眨起了她的卡姿蘭大眼睛:“是呀,我還有個哥哥,比我大很多,所以可以做很多事情呀。姐姐有體力活,全都可以叫他做哦。”
“……”雲梨莫名從妹妹的語氣裡,聽出了“男人,就是免費勞力,不用白不用”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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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宴再回來的時候不算晚,準備晚餐的阿姨已經在收拾廚房,見他進來,問道:“少爺用過餐了嗎?”
池宴喉間淡“嗯”了聲,問阿姨:“她吃過了?”
阿姨隨即會意,笑道:“小姐吃過回房了。公寓裡的東西也都搬過來,下午就收拾好了。”
見池宴點了點頭要走,又叫住他:“對了少爺,您和小姐說一聲,真的不需要幫我的忙。”
又忍不住感慨,“不過小姐切菜的時候,真是又利落又漂亮。”那刀工,拍戲都不用找手替。
池宴一頓,笑了笑:“好,我知道了。”過了兩秒,還是狀似隨意地問了聲,“菜呢?”
阿姨幫池家做了好多年,此刻怎麼會不明白池宴的心思。
但她也無能為力,隻好拿出職業素養一臉正經:“菜啊……小姐可能有點餓了,都吃完了呀。”
池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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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宴走到客房門口的時候,房門大敞著。
房間裡卻跟省電似的,就留了盞昏黃的小夜燈。
小姑娘正坐在地板上,聚精會神用機器人聽書。
身邊“坐”著小號機器人陪她一起——妹妹的底盤是個伸縮裝置,小圓腿可以收進機身滑動,也可以像娃娃一樣伸腿坐在地板上。
到女孩子腰線高的大機器人,正一邊托著果盤,一邊給另外倆念著。
池宴也不知道她聽的是什麼,似乎是什麼正劇都市。聽台詞,帶點兒破案性質。
選的還是那種成年男聲。但語調平緩,機械感十足,斷句也極其詭異,一聽就不太智能。
於是在機器人說出“老劉忙接起電話”時——
“嚇!”小姑娘情緒突然激動,一拳砸在地板上,暴躁道,“好你個老流氓!還敢接電話?!”
池宴:“……?”
“…………”
池宴深吸一口氣,閉眼闔睫揚眉撓眼皮一氣嗬成。
這他媽……彆真是帶回來一個小傻子吧。
雲梨被門上兩記輕叩打斷了思路,唰地偏過腦袋,看見身高腿長站在門口的池宴。
男人有點兒沒骨頭似的,懶懶抄手倚在門框上,背著廊燈,勾出身形優越輪廓。
難得的,今天還打著領帶。
銀灰色的溫莎結扣在喉結下方,襯衣扣子一絲不苟,同他往日鎖骨若隱若現的穿衣風格截然不同。莫名禁欲。
背光的眉眼在陰翳下,卻更顯輕佻起來。
雲梨眨眨眼,下意識對大號機器人說:“哥哥,先彆念了,暫停一下。”
大機器人語調平平:“好的。”
池宴:“…………”
還是得給這倆不太合格的小家夥改個名字。
氣氛就在這兩句尷尬的對話中瓦解,雲梨撐著地板站起來,赤著的小腳腳噠噠噠跑過去。熱情道:“哥哥你吃過了嗎?!”
視線莫名被她瑩白小巧的腳趾勾了一下,池宴掃開目光看著她,挑了下眉梢,明知故問:“你給我留了?”
“……”雲梨一噎,莫名覺得自己吃多了,又很快一本正經找補,“我可以給你做呀。”
池宴盯了她兩秒,鼻腔裡驀地氣音似的低低笑了幾聲,抬手揉了揉她腦袋。也沒直接要求她怎麼做,隻耐著性子問:“今天晚飯,幫阿姨忙了?”
雲梨“啊”了聲,撓撓腦袋,老實道:“就順手幫忙做了點兒什麼。”
池宴聞言,挑了挑眼梢,剛還像個溫柔正經人的形象瞬間破功,吊兒郎當地問她:“你倒是不擔心,你把阿姨的活兒全做了,我就不想用她了。”
雲梨:“…………?”
池宴你何摳於此!
……哎,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越有錢,越摳門。
但也可能是因為摳門,才有錢?
雲梨也繞不明白這雞生蛋的問題,一臉無奈地看著池宴:“我就是覺得那麼看著彆人在忙,怪不好意思的。”
池宴卻在聽完後“嘖”了聲,抬手,指骨曲著,輕敲了下她腦門,拖腔帶調地說:“你看我忙,倒是挺好意思的。”
雲梨一頓。
“可是……”雲梨仔細想了想,“哥哥你和他們,都不一樣啊。”
小姑娘皺了皺眼睛,小臉滿是自己都沒想明白的糾結,卻下意識地這麼同他說。
池宴心頭一動。
他俯下身,掌心撐住膝蓋,眸長瞳黑,意味深長地問她:“哪裡不一樣?”
雲梨愣了愣。
她原先想的是: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呀,讓你幫我做點事情,我真的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哦。
可是又隱隱覺得,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似乎撇開這點救命之恩不談,她也非常沒節操地……挺好意思的。
於是此刻池宴這麼問,她就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茫然地“啊”了聲,雲梨隻好模棱倆可地小聲嘀咕:“反正就是,不一樣哦。”
這點糾結聽在池宴耳朵裡,就和欲蓋彌彰沒什麼區彆。
池宴直起身,翹了翹唇角,沒再追問,隻拍了拍她後腦勺,騙小孩兒似的:“去玩兒吧。”想了想,又忍不住指了指自己太陽穴,“……亂七八糟的,還是少看一點兒。”
雲梨麵無表情:“…………?”
什麼叫亂、七、八、糟。她聽的明明是正經!
小姑娘氣鼓鼓地轉身,還不忘跟他說一聲“哥哥早點休息”。
池宴失笑,心頭又不免一軟。
他知道,小姑娘從小到大生長的環境,什麼都得自己動手,自己來。
這麼多年的習慣,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
可池宴卻理所當然地覺得……她應該開始習慣這些事情。
習慣被人照顧,習慣被人放在重要的位置。
至於為什麼,他似乎又好像……還沒想明白真正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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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梨3月就要進逐刀劇組,賀賢倒是又替她談了個劇本。
是部現代劇,女主是個從小龍套,一步步成為大明星的女演員。還沒成名時,就暗戀當時已經是影帝的男主。原著是個女頻不錯的IP,劇情也很在線。
賀賢說,她兩部劇都在玄幻仙俠裡打轉,可以試試接一部現代劇。
讓她趁進組前先看看劇本。要是對劇本滿意,等逐刀拍完,就接這部。
這劇還在籌備階段,就已經押寶雲梨能靠著小九這個角色大火,一早把劇本塞到了賀賢這裡。
賀賢今天又給她打電話,就是想問問雲梨考慮好了沒。
雲梨抱著電話坐在地板上,認真回答賀賢:“我考慮好了賢哥,我喜歡這部劇的,你幫我接吧!”
她這回先看了原著,感情線和劇情線交叉並進,女主在事業升級的同時,和男主的感情也在來回拉扯。
酸酸爽爽的,很吸引人。
賀賢聽罷,應下。又老父親似的關照了她下個月進組的一些事情,到時候何棠也會陪她。
雲梨一頓乖乖“嗯嗯”,賀賢卻覺得她就跟那個嫌棄自己煩的女兒一樣,“嗯嗯”的潛台詞就是:你可趕緊彆說了吧。
於是忿忿扔下一句“就這麼嫌我煩真是要被你們氣死!”怒掛電話。
還沒來得及和他說再見的雲梨:“…………?”
呀,怎麼那麼像個暴躁老父親呀。
等賀賢掛了電話,雲梨想到劇中女主的一個片段,也和她現在這樣,坐在地板上,接到經紀人的電話。
那一段,是女主的上升期,卻也黑料纏身,罵聲和粉絲幾何倍增多。連經紀人都想勸她:離男主遠一點兒,免得被他那些腦殘粉編排得一無是處。或者乾脆休息一段時間,彆那麼拚。
雲梨一下子進了情緒,仿佛對麵正有人同她說話。垂了垂眼,無聲彎唇,同經紀人說:“可我進娛樂圈,就是因為他啊。”
女孩兒揉了揉鼻子,嗓音摻了點兒輕沙,“我知道,好多人都覺得,我不配站在他身邊。但我想,我總能試一試。試試有一天,能成為和他一樣耀眼的星星,同他並肩。”
…………
池宴站在門口,挺不是滋味的。
他絕對不是故意聽壁腳,就是正好回來,來看看小姑娘休息了沒。畢竟,她下個月就要進組,沒特殊原因,幾個月都得住在片場。
在她滿聲愉悅“嗯嗯”個沒完的時候,池宴還以為就要打完了,正準備叩她敞著的房門,卻見她一臉落寞地坐在地板上。
小小一隻,捏著電話,長睫蔫耷耷地垂著,偏偏還要彎唇笑一下。
然後他就聽見了,這麼一段話。
雲梨入戲地“嗯,好,掛了”,這才把電話放下。
卻驀地發現池宴就錯膝蹲在她眼前。
雲梨狠狠“嚇”了一聲,手機都差點掉地板上,一副受驚嚇的表情問他:“哥哥……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啊?”
這也太悄無聲息了吧!
而且為什麼還用一種……好複雜的眼神看著她?
池宴長睫緩眨,麵上不帶什麼情緒,抬手,指尖挑著她側頰碎發,勾到耳後。
雲梨一頓,那點驚嚇也在他微涼指尖下消散,心跳卻莫名快了一拍。
因為她撐著地板微傾的姿勢,倆人離得有些近。
須臾,他輕磁低緩的嗓音繞進她耳蝸,是從未有過的篤定,同她說:“我們阿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好。不用為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