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先前的淺嘗輒止,他唇覆蓋下來的時候,舌尖也一下探進她的唇齒間。
壓迫感十足,呼吸間全是他的薄荷氣息,清冽又灼人。
雲梨身子像通了弱電似的僵在原地,恍惚了片刻,眼睛驀地睜圓,臉燙地下意識伸手推了他一下,往後退了半步。
池宴卻沒有像先前一樣放開她,反倒扣住她後腦勺和後腰,順著她後退的方向迫近。
雲梨有些不知所措。意識似乎很清醒地知道他在做什麼,又迷糊得不知道該作何應對。
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的僵硬,池宴氣息仍貼著她,動作卻輕頓。
輕淺細碎的吻混雜在極力克製的氣息間,順著她唇蔓延至眼角。
池宴在她眼瞼上吻了下,嗓音磁沉又性感,低聲說:“彆看。”
長睫跟著心跳輕顫,雲梨下意識閉上眼睛。
明明他唇齒勾.纏得極具侵略性,動作卻又溫柔得出奇,攪得她神思開始混沌……
以至於被他托著後脖頸壓到床上,雲梨才回了些神。迷迷糊糊睜開眼。
雲梨抬睫便看見他水色瀲灩的唇。唇角淺翹的弧度蠱惑。
咫尺間全是他燙人低長的呼吸。稍抬睫,就看見池宴正低垂著長睫盯著她。
他漆黑狹長的眸微斂,眼尾紅意沾染勾人的欲.念。
雲梨被他盯得更不自在,壓著幅度呼吸了下,小聲道:“我、我回去睡了。”
開口的氣息卻又啞又軟,還帶著克製不住的輕喘。這聲音聽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懊惱地閉了閉眼。
池宴卻得寸進尺,微斜過頭,唇貼上她耳際,聲線低啞又曖昧,對她說:“這麼累,乾脆彆走了。”
雲梨羞惱起來,伸手推他,小聲緊張道:“池宴你乾嘛呀!”
池宴突地低低笑起來,手撐在她耳側床上支起身,依舊環著她去路,卻也沒壓著她。
雲梨一怔,有些無措地看著他。
池宴屈指,指節抵著她鼻尖輕輕刮了下,話音輕緩:“就想跟你多待會兒,安安穩穩睡個覺。你後天出發,知道我有多少天見不到你嗎?”
雲梨鼻尖癢癢的,心下卻一軟,沒說話。
池宴輕挑了下眼梢,聽著還挺受傷地說:“這麼不信我啊?”
雲梨被他這層疊複雜的情緒弄得心情微妙,心軟道:“那、那行吧。”
又嚴肅補充,“我真的很困了,現在就要睡的哦。”
池宴長睫緩眨,舔了舔唇。像個得逞的狐狸精,壓著唇角弧度,很低地“嗯”了聲。
池宴翻身坐好,讓雲梨先挑個位置。
雲梨隨便選了一邊,很快躺下。她是真困了,再加上剛剛大腦可能有點兒……缺氧。這會兒一沾枕頭眼皮就開始打架。
所以即便池宴也跟著躺到身邊,倆人身體貼合得有些徹底,雲梨也隻是覺得窩在他懷裡睡好熱。
於是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又調整了一下睡姿。
池宴在身後抱著她,壓抑地輕“嘶”了聲,聲線被齒縫壓得有些窄,啞聲警告道:“彆動了。”
雲梨僵了下。這聲音裡隱忍的情緒燙得她耳朵發麻。
可安靜了兩秒,還是忍不住鬱悶地哼唧了兩聲,小聲控訴道:“可是,可是你壓著我頭發了呀。”
池宴:“…………”
小姑娘聲音滿含困意和委屈,感覺再欺負一下都能哭出來。
某些需要克製的念頭卻反而更強烈起來。此刻的池宴深刻體會到了,什麼叫自作自受。
真他媽……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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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雲梨去了一早就約好的地方。
晏城一家為癌症病人捐發的公益機構。
雲梨的頭發從沒燙染過,頭發夠長,發量也相當驚人,完全符合捐發的要求,因此她在網上谘詢時,對方就告訴她:非常歡迎捐贈。
地方是李程送她去的,這事兒她也和池宴說過。
雲梨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選擇了一位16歲的小姑娘和一位73歲的奶奶。每位捐贈對象隻需要30厘米,她的頭發可以捐贈兩位。
看著蓄了這麼多年的頭發被齊耳剪斷,雲梨長籲了一口氣。
捐贈對象的具體信息她是看不見的,但有大概的文字介紹。
看著自己的頭發被分成兩份裝進塑封袋,雲梨征詢了工作人員的意見,給兩位各寫了一張祝福卡。
當天下午,雲梨收拾好行李。第二天上午,池宴送她去機場。
一早預約好的航線,那架閒置在機場停機坪上的灣流,終於有了點兒作用。
雲梨這回要在S省Y市一個小山村待將近兩個月,何棠全程一道。她的戲份結束時,正好回晏城參加晏大附中開學第一次月考。
所以行李箱裡不光有換洗衣服和不少吃的,還有好幾套模擬習題冊。
機場戶外停車場,池宴背靠著車門斜斜倚站著,吸了口送到唇邊的煙。
青煙呼出來,他下頜微抬看著劃過雲際的飛機,長睫緩眨,無聲翹了翹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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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梨進組第二天才開始正式拍攝。角色就是之前和鐘意對過戲的“啞妹”。
因為小時候的遭遇,啞妹一直沒開口說過話,更不會有人教她讀書識字。買她的這戶人家也沒給她取過名字,平時隻當她是個可以使喚的物什,動輒打罵。直到女主被買來,給這戶男人當老婆。
那是個溫柔又堅韌的姑娘,會輕聲細語和她講話,教她認字。也會想儘辦法逃離這裡。
所有表演,幾乎都需要雲梨用表情和神態來完成。
畢竟啞妹整部戲隻有兩句台詞,一句是以為女主家人暗中找來,她就要離開這裡的時候。女主第一次聽她啞著像被火燎過似的嗓子,堅定倔強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蹦開對她說:“要,走。幫,你。”
第二句就更少了。影片結尾,她終於對男二說了句“謝謝”。也是蹦躂開說的那種。
寧懷野和她前後腳進組,飾演戲份更少些的男二。在戲裡,男二是個曾經走出過小山村,又因為意外傷了腿回來的跛腳青年。因為殘疾,常被村民嘲笑讀書無用,瘸了腿回來還不如他們,連農活都乾不了。
男二表麵看著沉默陰鬱,實際卻是整部戲裡最善良的角色。最後瞞著小山村的村民,幫女主和女二一起離開了這裡。
整部影片的基調都很沉鬱壓抑。
又似乎在最後一刻,岩石崩裂開了一束人為的,用手電照著的微弱的光。
雲梨也在這部片子裡,演了她拍戲以來最壓抑痛苦,最難出情緒的一場戲。
女主沒跑成被抓回來,被這戶男人像牲口一樣拖回屋。啞妹知道他要乾什麼,上前阻擾。卻被男人一鋤頭敲在腦袋上,連她一起拖了進去,摜在地上。
陰暗逼仄的土坯房裡,滿是女人恐懼又絕望的哭喊。
漏光的門窗外,一張張嬉笑又麻木的臉,像影子一樣爭相晃過。
她躺在地上,額角淌下的血溢到眼睛裡。她死死地拚命地睜著,卻依舊什麼也做不了。極度的痛恨厭惡和無力感,讓她像個被人撬了滿嘴獠牙,扔在地上等著剝皮的狼崽子。
這場戲拍完的時候,雲梨覺得自己像真的被人敲了一棍子。
脫力似的從地上爬起來,站了兩秒,才走到鐘意那裡。用薄毯子蓋住她,無聲抱住她,抵著她額頭,閉上眼睛。
男主是位特型演員——戲裡有很多場男主施暴的戲份,洪一嘉為了女演員安全考慮,還是選了更有專業度的職業演員——看見倆小姑娘這樣,男演員不好意思地連連道歉。
洪一嘉拍了拍他,低聲:“你先讓她們自己待會兒吧。這種女性視角的恐懼感,是我們再理解,也不能感同身受的。”
男演員搓了把臉,應了聲,先離開。
……
開拍前,劇組提前租了當地幾處民屋。這裡的生活條件比雲濛鎮稍差一點,聽說也是前幾年才通了網。
原始風貌倒是保留得極佳。
高山梯田,還有好多年前支援當地的建設者們,修建的一座小水庫。隻是當年水庫上架的一車寬的石板橋沒有護欄,一直到現在,當地人也仍舊沒有加。
民風可以說淳樸,也可以說保守得有一點點頑固。
導演請了不少當地的群眾演員,雲梨經常看見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已經是三個小孩的媽媽了。
村子外還有一所中學。聽說那個學校的老校長,是十幾年前到他們這裡來支教的。一留就留了十幾年。哪家不願意送女孩子去讀書的,他都會一戶戶動員,甚至自掏腰包。
村子裡也有人給他介紹對象,不過校長一直沒談,單身到現在。
雲梨去過那個學校幾次,不過從沒遇上老校長,隻想著可能是不湊巧,倒也沒在意。
過完她的最後一場戲,雲梨收工。
知道她還要趕著回去月考,紛紛祝她衝刺年級第一。
雲梨被他們笑死。
劇組也在村民家借了廚房,給她今晚加菜,順便大家聚聚,就當提前為她辦的殺青宴。劇情剩餘的戲份也沒多少了。
雲梨摸摸自己一頭枯草似的短發,和洪一嘉申請道:“洪導,你們先去行不行?我已經快兩個月沒用過洗發水了,我洗個頭洗個澡再來。”
她來了之後,劇組化妝師又幫她把短發剪得更雜亂了一點,除了臉上每天特效裝抹深膚色,為了營造營養不良的效果,她每次洗頭都用的洗衣皂,頭發乾澀得不行,再混上這裡的沙土,效果極佳。
洪一嘉樂:“行,那你慢慢來不著急,我們先過去。”
“嗯嗯!”雲梨點頭,又叫何棠也先去。反正這邊路她都熟了,那家村民家有個大院子,他們劇組人多吃飯的時候,付費借用過幾次。
直到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出來,站到屋子外麵,初秋的夜風一吹,青草氣混著洗發水的清香,雲梨終於覺得自己,從角色裡走出來了。
摸了摸乾癟的小肚子,雲梨正要去那戶村民家,反方向夜色裡蹬蹬蹬跑來個小女孩兒。
抽抽噎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雲梨認得這個小姑娘,她媽媽是劇組的群演。
這小女孩兒已經9歲了,是家裡最大的,還有兩個妹妹……和她媽媽肚子裡的不知道弟弟還是妹妹。
“怎麼了?”雲梨腳步頓住問她。
“姐姐,”小姑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拉住她,“你跟我回去看看吧,我媽媽摔了一跤,說她肚子好疼好疼……”
雲梨一緊張,連忙安慰她彆急,邊拉著她往她家那邊跑,邊連忙拿出手機,準備給洪一嘉他們打電話,叫村上的醫生過去看一下。
可是這裡的信號實在太差了,雲梨撥了幾次都沒撥出去,池宴的電話倒是打了進來。
雲梨趕緊接起來快速道:“哥哥,我待會兒再打給你,我這裡有點急事……”
夜色已經完全擦黑,雲梨分心接打電話,又對小姑娘沒什麼防備,沒注意到她露在長袖外麵的手背上,一小截被藤條抽到的紅痕蜿蜒。
小路上,雲梨剛想掛斷電話,身後驀地貼近個陌生氣息。雲梨警覺地防備起來,小女孩卻突然一下子狠狠抱住了她。
雲梨怔愣的那瞬,一隻手猛地捂過來。烷類物質詭異的芳香味瞬間充斥在口鼻間。
池宴一怔,那聲“好”還沒說出口,就聽見電話那頭奇怪的聲響,緊接著是手機掉在地上的聲音。
“雲梨?”池宴聲音都顫了下,大聲喊她,“雲梨!”
手機裡卻隻剩汽車引擎揚長而去的聲音,和小女孩嚎啕的哭聲,斷續道:“姐姐……對不起……”
池宴心臟一縮,維持著最後的理智問對麵:“車往哪裡去了?”
小女孩兒一愣,哭聲頓了下,趴到手機邊上告訴他:“他們……他們把姐姐帶去水庫那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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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梨渾身虛軟地被塞進麵包車後座,才看清車裡的人是誰。
開車的曾麟軒,拖拽她上車的邢奇耀。
“好久不見啊雲梨。”冰冰涼的手像毒蛇信子攀上她臉,惡心得叫人反胃。
雲梨死死盯著他,沒說話。
頭一回做這種事的曾麟軒,在後視鏡裡看了倆人一眼,緊張道:“你為什麼不直接把她迷暈啊!你不知道她會打人嗎?!”
邢奇耀陰冷地笑了下:“她醒著拍出來的照片和視頻,不是更有意思?”
曾麟軒猛地咽了一口,騰起躁意晃了下方向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