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就當鄭剛和張書亮雙方相持不下之時離淮南王府僅隔兩條街巷的一座小院之中暖光的燈光照亮了整間屋舍。
雖然屋舍外麵已經是落葉滿地秋風瑟瑟,但是屋舍裡卻是暖融融的。屋舍中央此時正放著一個炭盆,炭盆裡的木炭此時正燒的嗶嗶啵啵,不時會有一顆顆閃亮的火星隨著火焰嫋嫋而起最終寂滅在半空之中。
而在跳動的火光中可以看見幾個人正坐在屋舍裡高談闊論,這幾人不時還會往嘴中灌上幾口酒。
隨即便踉踉蹌蹌地起身然後搖頭晃腦地吟誦幾句詩句,說到激動之處他們甚至直接將身上的長衫拉開然後放聲大笑。
如此灑脫狂放頗有古之隱士之遺風。而在這屋舍的牆上已經密密麻麻貼滿了寫著詩句的紙張。
就連光潔的地板上也都鋪滿了紙張。突然之間房門被人從外麵推開,頓時冰冷的秋風一下子湧進了屋舍之內。
頓時滿地紙張到處飄散開來像極了門外被秋風吹起的落葉。而貼在上麵上的紙張也被風吹得簌簌顫抖仿佛也和房間裡的幾人一般被寒風吹得哆嗦起來。
“各位見諒,姚某人來遲了!”進門那人一進到屋內立刻被暖融融的火光照射得打了一個寒戰,同時他的立刻閉上了眼睛努力適應著屋內的光亮。
片刻之後他終於適應了過來,他立刻轉身將後麵的房門關上。
“姚君,外麵的情況如何了?”屋內一個袒胸露乳的胖子努力從地板上坐起身來。
“情況不容樂觀,到現在為止淮南王依舊不知所蹤,真是叫人擔心啊!”進屋那人一臉擔憂地說道。
“哼!也不知是陛下容不得這淮南王一脈,還是其他藩王垂涎淮南這塊鐘靈毓秀之地?”一個清瘦的老者則是紅著臉冷哼一聲道。
也不知他的臉是因為炭火烘烤而紅還是酒入愁腸而紅。
“上陽先生這脾氣依舊如當年那般耿直敢言,真是我輩之楷模啊!”另外一個倒在地上的中年人醉醺醺地說道。
“聖人言肉食者鄙,雖然這麼多年來老朽依舊不認為自己當初的做法有錯,但是老朽同樣覺得這皇室和天下諸蕃已經是朽木枯草這天下洶洶之勢早晚會將之徹底點燃焚儘。”上陽先生語帶頹然之氣。
“唉,在這屋舍之內如今也隻有君恒兄還有官職在身,而我們如今皆是白丁俗客何以為一藩王勞心費神啊!”躺在地上的那中年人噴吐著酒氣喊說道。
“就是,俗話說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如今我們皆是閒雲野鶴就該暢聊風月,閒看雲雨!”坐在地上的那個大胖子也跟著說道。
“不對,你們說的都不對!”就在其他幾人全部都點頭表示認同之時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自牆角一處傳來。
眾人在第一時間就轉頭看向牆角。待得他們借著火光看清說話之人都不由笑了一聲。
這笑聲之中不帶任何嘲諷和輕視之意。在上陽先生看來這些人的笑聲中更多的是飽含了欣賞和無奈之情。
“敬小友有何高見啊?”那坐著的大胖子拍了拍自己的大肚皮一臉和藹地問道。
對於這個由上陽先生帶過來的小子,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以長輩自居。
他們全部都和敬子正以平輩論處。這倒不是因為這些人覺得自己年紀不夠,相反在場的所有人單論年紀每一個都可以做敬子正的長輩。
甚至有人的年紀都和敬子正的爺爺年紀相仿。而之所以他們要和這敬子正平輩論處是因為這幾天的相處下來眾人都已經見識到了敬子正的學識。
當然了在吟詩作賦,引經據典參研聖人之學上敬子正給在坐的人提鞋都不配。
但是說道兵,農,醫,術,天文星象,地理風俗,誌怪趣聞這類的雜學,在座的所有人加在一起的也拍馬追不上敬子正。
“小子剛才聽鐵柳先生和玉溪先生之言覺得有些不妥。”敬子正此時也已經喝了很多酒,但是索性他以前在鬼穀門喝的都是師父泰極子所釀製的高度白酒。
因此雖然現在腦袋有些暈眩但是卻並無大礙,同時他的思緒也極為清晰。
“有何不妥,還請敬小友指教我等洗耳恭聽。”胖胖的玉溪先生笑嗬嗬地說道,他的樣子像極了佛家傳說中彌勒佛。
“在小子看來兩位先生都認為士不昭則不彰,並且君子理應忠君愛國食君之祿就當忠君之事此條論點過於狹隘。”敬子正一語就將在場的所有人都給嚇了一跳。
要說他們這些人按照傳統的儒家觀點來看都是大逆不道之輩,畢竟他們私下裡非議皇室和藩王於禮不合。
但是他們卻沒想到敬子正說出的話比他們還要誇張,他竟然敢說忠君愛國太過於狹隘。
要知道自聖人訂立綱常倫理以來,天下之人無不認可三綱五常。加之曆朝曆代的統治者們的不斷教化,百姓們都認為皇帝乃是君父是必須敬仰的存在。
但凡是忤逆君王之人都是無君無父的禽獸畜生。可敬子正作為半個儒家之人他竟然敢說出這樣的話,還好今日在這屋內的人都是君子不可能將他的話傳出去,否則敬子正必將身敗名裂遭天下唾棄。
“既然敬小友說出這樣的話,看來小友還有更加精妙的見解了?還請小友不吝賜教!”後進來的姚君恒不由鄭重地行禮道。
“雖然我也算半個儒家子弟曾讀過很多的聖人之言,但是同時我也道門子弟而我的師父就曾告訴過我,天下者,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君王者德彰天下功蓋萬民者也。”敬子正嚴肅地將當初剛入門是泰極子跟自己說過的話說了一遍。
“天下者,乃是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躺在地上的鐵柳先生突然坐起身來,原本的醉態竟然一掃而空他囁嚅著重複剛才敬子正說的這句話。
“君王者得彰天下功蓋萬民!”而胖胖的玉溪先生則是皺著眉頭重複後麵的半句話。
就連盤坐在敬子正身邊的上陽先生都不由詫異地看向敬子正。他雖然與敬子正他們一路同行數日,並且與他們一同逃過了南亦可等人的追殺說起來也算是同生共死過。
但是他卻不知道敬子正竟然有如此見解。可就在大家全部都驚訝地看著敬子正時也隻有姚君恒的目光閃爍。
“所以小子認為鐵柳先生和玉溪先生兩人說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如今為受君恩則應該放情山水乃是不負責任。”雖然敬子正這話說得非常重,但是鐵柳先生和玉溪先生卻並沒有惱怒。
他們此時還沉浸對敬子正這話的震撼之中。
“那麼小友認為我們這些人該如何呢?”姚君恒見大家都在回味敬子正的話,於是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小子認為大丈夫理當以天下蒼生為己念,為天下百姓爭命。”敬子正想也沒想就回答道,這也是他曾經在師父泰極子麵前立下的誓言。
“說得容易可做起來可太難了!”幾人之中另外一個胡須花白的老者苦笑著搖搖頭道。
他曾經也立誌要天下百姓做出一番事來,他年少輕狂時也曾高立山頂朝著蒼茫大地許願: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生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可結果呢?卻是官場失意,自己也因為直言上諫而觸怒龍眼然後流放莽荒。
等到好不容易熬到天下大赦時卻又遭逢父母離世,最終不得已隻得回家丁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