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東覺得自己上島這麼多年,碰上的最神奇的事就是看到一條小醜魚每天一動不動地躺在同一塊礁石上。
每天!都在!
這比去年島上養的雞無聲無息每隔一段時間消失一隻,養到過年還沒等吃就隻剩了一隻還不夠一斤的小母雞更讓他無法接受。
他瞪著小醜魚看了半天,還趴在礁石邊兒上盯了好一會兒,確定了這就是昨天他記下了花紋的那條,同一條!
“這誰他媽玩我呢麼……”沈東往四周看了看,這島上陳叔要不在,就隻有他一個人,一年裡可能會有那麼幾次有漁民上島偷海鳥蛋的,但誰會閒得都能曬鹽了天天放條魚在這兒玩?
“不好玩知道麼!”沈東中氣兒特彆足地吼了一嗓子。
當然,沒人回應他,除了幾聲鳥叫和海風刮過的聲音,連個回音都沒製造出來。
“您就躺著吧,”沈東這次沒急著下去把魚扔回海裡,他指著小醜魚,“來套古銅色的皮膚,曬成黑白相間您就大功告成,是條斑馬了。”
小醜魚沒動,還是安靜地躺著,不知道為什麼,這狀態透著一股子特享受的勁兒,沈東覺得要不是魚眼睛閉不上,這會兒這魚肯定得是一副美滋滋眯著眼曬太陽的表情。
“真不會死麼?”沈東在一邊兒站了一會兒,有點站不住了,雖說他覺得自己不怎麼有愛心,但太陽已經出來了,眼睜睜看著一條魚曬死在礁石上還是挺不落忍的。
小醜魚一直那麼躺著,其實跟死了也沒什麼太大區彆,沈東歎了口氣,跳到了礁石上,把魚拎起來扔回了海裡。
“彆再蹦上來了,又沒本事蹦回去,你不怕曬死我都扔煩了……”沈東衝著水裡說了一句,轉身走了。
一下午沈東過得都很充實,修船不是什麼技術活,但是像沈東這種非熟練修船工乾得還是挺費勁的,光把船來回翻就給他折騰出了一身汗,不過好歹是修好了,再挺幾個月沒什麼問題。
他洗了個澡回了值班室,常規檢查完之後打開了電腦坐在了椅子上。
這個電腦……沈東每次看著它啟動都會幫著它使勁兒,風扇叫得跟殺豬似的,還
夾雜著啃啃哧哧不知道哪個部件快掉了的聲音,從按下開關到啟動完畢都夠沈東去島上數一次雞了。
這台不能上網一開文件夾就死機的電腦,是他和陳叔唯一的娛樂工具,打從沈東上島,他倆玩的內容就沒變過,陳叔玩紙牌接龍,沈東玩掃雷,幾年練下來,都成高手了。
沈東一般都玩自定義,弄個滿屏的,然後點根煙慢慢掃,能掃一夜,飯都能省了,反正都是魚,想起來就沒胃口。
一直玩到天都黑了,沈東才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把屋裡的燈給打開了。
晚上的海風有些涼,吹得也比白天的時候猛得多,沈東走到窗邊,想把開了一條縫的窗戶關上。
手剛伸過去,就聽到了樓下有動靜。
門哐地響了一聲。
這是進燈塔的那個鐵門,這聲音沈東聽了好幾年,熟得不能再熟,就算他現在在好幾層的樓上,也肯定不會聽錯。
雖說他一般不鎖門,但鐵門挺沉的,一旦關上了就算是掩著,也不可能被風吹得這麼哐哐響。
除非是有人進來了……
沈東沒多想,順手從牆邊抄起了一根木棒就走出了值班室。木棒的前身是把鋤頭,後來不知道怎麼變成棍子的,沈東覺得拿著還算稱手,就一直留著了。
從樓下通上來的樓梯是鐵的,人走上去連震帶響的動靜很大。沈東站在樓梯頂上沒往下走,他豎著耳朵聽了聽,樓梯在震,但卻不像是正常有人走上來,要小聲得多,也沒有鞋底和鐵接觸時的那種聲音。
兩種可能,一是這人走得很小心,二是這人沒穿鞋。
“誰!”沈東喊了一聲,手裡的木棒在樓梯的欄杆上砸了一下。
下麵沒有人回答,隻是腳步聲頓了頓,但很快又繼續響起往樓上很快地跑了上來。
“操。”沈東往後退了一步,握緊了木棒。
說實話,他心裡有些打鼓,島上沒有人,旁邊幾個零星的島上也都沒人,如果真有漁民遇險了漂到了島上,也不會一聲不吭就這麼往上衝,再說他這兩天也沒收到遇險通報。
海盜?
海怪?
美人魚?
沈東腦子裡閃過各種靠譜不靠譜的猜測,但沒等他循環完,樓梯轉角的地方衝出來了一個男人。
沈
東看清這人之後愣了愣,呆在了原地。
按說看到衝上來的是人,而且是個手上沒拿家夥的人,這人身上也沒有任何看上去像是乾架能用的東西,他該鬆口氣才對。
但這人身上有點兒太利索了。
利索得沈東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了。
彆說拿沒拿東西了,這人身上連一片兒布都沒有!
光的!
全|裸!
赤身裸體的一個男人!
沈東覺得這場麵比自己看見海怪了還讓人不知所措,這麼一個光溜溜的男人從哪兒冒出來的!
不過這個男人看上去比沈東鎮定多了,連看都沒往上看一眼,就那麼直愣愣地衝了上來。
直到這人衝到樓梯口了,沈東才回過神來,揚手把木棒舉了起來,直直地正好對著這人的臉。
這人停了腳步,盯著木棒看了一眼,總算是抬起了頭,很囂張地跟沈東對視著。
你是誰!
乾嘛!
哪兒來的!
沈東想說的話很多,但不知道該用哪個開頭,想了半天決定沉默,反正說出來也得磕巴,不如不出聲了。
沈東盯著這人,提防著這人會突然襲擊。但看了兩眼之後他開始感覺有些莫名其妙,因為這個跟一陣風似的全|裸著卷上來的人,在跟他對視的過程中始終一臉茫然的表情。
“你……”沈東實在有些繃不住,一手拿棒子指著他,一邊慢慢開了口,“乾,乾……嘛的!”
聽了他這句話,那人臉上的表情更茫然了,瞪了他半天才說了一句:“忘了。”
什麼?
沈東眯縫了一下眼,沒出聲,但心裡的咆哮已經快把腦門兒給掀掉了,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跑到燈塔值班室裡,然後說自己忘了要乾嘛!
逗二傻子呢!
沈東懶得再說彆的,他已經給眼前這人下了結論,這人就是上島偷鳥蛋的。
島上這個季節會有不少珍稀的海鳥,它們的蛋能賣不少錢,年年都會有人到這邊來偷,但上他們這裡的少,畢竟這裡有燈塔,是有人守著的。
膽子不小啊!
“滾。”沈東用手裡的木棒在這人胸口上輕輕戳了一下,示意這個裸體男人出去,他不是什麼動物保護人士,但他知道島上的鳥一年比一年少,他討厭偷蛋和捕鳥的人。
那人沒動,隻是用手把木棒拔拉開了,似乎有些不爽地看著他:“你讓誰滾?”
“你。”沈東有點兒不耐煩,他不想說話。
“憑什麼?”那人沒再看他,大大咧咧地就那麼從他身邊走進了值班室,“我還沒想起來我要乾嘛呢。”
沈東開始竄火,這人是腦子有病麼!
他盯著那人的屁股看了一會兒,身材還不錯,全身上下皮膚是均勻的小麥色……沒準兒就是個職業偷蛋的!
“哎,”那人轉過頭看著沈東,“燈在哪兒呢,我天天都看見這上麵亮著,就不知道在哪兒亮……”
“我讓……讓你出,出去!”沈東突然覺得應該推翻這人是上島偷蛋的判斷,沒哪個偷蛋的能跟串門兒似的底氣兒這麼足,這人要不是有病就是……有病。
“我……我不,不出去,”那人學了一句,笑起來,“真有人緊張了會結……”
“滾!”沈東沒等他話說完已經掄起自己手裡的木棒,一點兒沒猶豫地砸在了他後背上。
“啊——”那人喊了一聲,轉過身一邊反手往自己背上摸一邊退,“你乾嘛!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