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東應了一聲,朋友?
“還病過,十來歲的時候,不是病了就是碰上了什麼大事,對不對,”陳叔繼續指著牌說,“你不想說沒事,我就根據牌來說。”
“嗯。”沈東不記得自己生過什麼病,或者是出過什麼事兒,但陳叔說出這話的時候他突然開始有些頭疼。
“然後你上島,這幾年到是沒什麼事,一張牌就翻過去了,不過以後還有些……看不
出是什麼事,”陳叔說到這裡笑了起來,“然後你就不是一個人了呢。”
“嗯?”沈東愣了愣,現在也不是一個人啊,島上算上曹沐,仨人呢。
“要說談戀愛吧,也不像,說不好……”陳叔對著牌嘟囔著蹲了下去,也不再跟沈東解釋,就來回研究那幾張牌。
“睡,睡會兒吧。”沈東坐到椅子上,看了看昨晚上的值班記錄,依舊是每一小時一條記錄,儘管內容都一樣,卻還是一點兒沒偷懶。
不過早上四點的那條記錄長度不同,沈東有點兒意外,他們值班極少碰上事兒。
四點十五分,電台收到呼叫,呼叫內容:太陽出來了,早上好,我是傑克船長。
“這……這什,什麼玩意兒?”沈東反複看了好幾遍才確定自己沒看花眼,上麵清清楚楚的傑克船長四個字讓他半天都反應不過來。
“對了,我還想問你呢,這段時間我不在,你收沒收到過傑克船長的呼叫?”陳叔倒是很淡定,一邊收拾地上的牌一邊問他。
“沒。”
“那估計是這兩天才弄到的,”陳叔笑了笑,“我一聽就知道是洪傑,村子裡洪老爹的孫子,你總不上岸,所以不認識。”
“哦。”沈東應了一聲,那天洪傑也說知道陳叔在燈塔,隻是他沒想到洪傑能弄到個電台還沒事兒大半夜地廣播玩。
“那孩子……”陳叔指了指腦袋,“這兒不太好,有些事很清楚,有些事就跟沒長大小孩子一樣,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
“啊?”沈東是又吃了一驚,洪傑那天指著自己腦袋說曹小魚腦袋不好使的場麵在他眼前晃過,這鬨半天到底是誰腦子有毛病?
“一年有大半年在船上呆著,也不上岸,都說這孩子上輩子是條魚,”陳叔收拾好東西往值班室外麵走,“我回去睡了,你盯著吧。”
陳叔走了之後,沈東坐在值班室裡對著白牆開始發呆,以一小時為界,發呆滿一小時,去窗口眺望半小時,順便往下瞅瞅,看礁石上有沒有寶藍色的曹小魚。
不過整整一個白天,沈東都沒在燈塔附近看到過曹沐,雖然他心裡清楚,陳叔回來之後曹沐肯定不會再到燈塔這邊來,但他還是莫名其妙有些失望,或者說
他其實挺想看到曹沐。
沈東給自己煮麵的時候習慣性地放多了,煮了個兩人份的,等他發現煮多了的時候,麵已經完全煮好,他猶豫了一會兒,最後自己一個人把一鍋麵全吃了。
接著他在值班室裡揉了半個多小時肚子才總算是不想吐了。
沒有掃雷也沒有曹沐的值班挺無聊,好在沈東是個已經基本跟無聊融為一體了的人,他靠在椅子上對著白牆開始在想像中畫畫。
一條魚,畫上道,然後上色,橙色,不,黑色,黑白道,斑馬魚……
“晚上好!月亮很圓啊!我是傑克船長!”
一直沉默的電台突然發出了聲音,而且還是這種沒頭沒腦帶著歡樂的呼喊,沈東對著牆嗆了一口。
“洪傑啊?彆占用頻道……”沈東說了一句。
“哎有人啊,昨天我喊半天沒人理我呢,燈塔都快可以取消了,還怕占用頻道呢,”洪傑的聲音聽起來很愉快,“你不是陳叔,陳叔不會理我,你是沈東吧?就那天曹小魚家咱們見過麵的?”
“是,你有事兒沒有?沒事兒的話你等燈塔取消了再玩吧。”沈東喝了口茶。
“沒什麼事,我就是試一下我的無線電好不好用,”洪傑自己笑了半天,“你有什麼要幫忙的就叫我。”
“行,通話結束。”沈東知道陳叔之前為什麼不回應洪傑了,自己現在這一出聲,洪傑估計能把這個頻道當免費聊天電話。
不過……
“船長,”沈東喊了一聲,“收到沒?”
“收到!”
“你明天能來一趟嗎,把我電腦拿上岸修一下……”
“要我上岸?”洪傑似乎很不情願,“我屬於大海,屬於我的船!我還不想上岸!通話結束。”
沈東無奈地笑了笑,沒再多說,在值班記錄上寫下了傑克船長關於月亮很圓的那句,沒有把自己和他的對話寫進去。
沈東一晚上對著牆畫了不少畫,水彩,油畫,素描,完全是大師水準,天亮的時候他很滿意地伸了個懶腰,站到窗口對著太陽做了一套自創的廣播操。
習慣性地看了看窗外的礁石,當然不會看到熟人。
跟陳叔交接完了之後,沈東打算順著島上轉轉,他想找找曹沐。
不過他轉完大半個島
之後,沒有看到曹沐,但看到了一艘船。
這船讓他愣在了原地。
彆看沈東在燈塔呆了七年,燈塔就是為了船建的,但說實話,平時看到的船並不多,而且看到的都是中規中矩的船,象現在他正前方大約二百米遠的海麵上停著的船,還是第一次見。
這船不大,但挺複雜,關鍵是這艘改裝過的四不像帆船上掛著的黑色船帆讓人不知道該用怎麼樣的表情去麵對,沈東看著黑帆上估計是用白漆刷上去的骷髏……這海盜真敬業啊。
這船不用想,肯定是洪傑的船。
沈東眯縫了一下眼,果然看到了洪傑站在船帆下,讓他吃驚的是,洪傑手裡居然拿著兩麵小旗子,正一本正經地衝他這邊打著標準的旗語,請求靠岸。
沈東沒什麼興趣陪洪傑玩海盜船長請求登陸的遊戲,但正當他想轉身回屋的時候,他看到了洪傑身後的一抹寶藍色。
這嬌豔美麗的在藍色的海水中都能顯出鮮亮來的顏色沈東很熟悉,這是他給曹沐的那件上衣。
曹沐和洪傑在一塊兒呢,他歎了口氣,猶豫了幾秒鐘,脫下了自己身上翠綠色的美麗上衣,衝洪傑那邊打了個自己找地兒停船上岸的旗語。
沒過多久,獨眼傑克船長和曹沐一塊兒上了岸,今天船長的眼罩戴在了左眼上。
“早上好!”洪傑揮了揮手。
“早,”沈東笑笑,轉臉看著曹沐,“你哪兒去了?”
“海裡啊,跟這人在一起,”曹沐湊到沈東身邊兒挨著,指了指洪傑,“你記得這人是誰嗎?”
“船長,”沈東回答他,“傑,傑……傑……”
“克!傑克船長!”洪傑喊了起來,“算了沒用,今天我告訴他我是船長已經不下二十次了他一直想不起來,看來腦子越壞越厲害了!”
“沒壞,”曹沐很無所謂地笑了笑,“我記得沈東呢,沒壞。”
“算了不跟你計較,你想不起來拉倒,”洪傑也沒太在意,走到沈東麵前拍了拍他的肩,“我來解救你了。”
“啊?”沈東愣了愣。
“你不是要去修電腦嗎?我來接你了啊,走吧,”洪傑揮揮手,“你去拿電腦吧,我在船上等你。”
“你要上岸嗎?”曹沐很開心地看著他,“我也去。”
沈東不知道“把我電腦拿上岸修一下”是怎麼變成“一起上岸修電腦”的,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現在的重點是——上岸。
七年基本都在島上度過的人,突然要上岸,這讓沈東突然有些難以接受,瞪著海水半天都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