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沐大概是從來沒哭過,之前沈東隻聽他提過“想哭”這種說法,但真見到曹沐哭,這還是第一次。
他不知道曹沐到底多少歲，活了多少年,但曹沐現架式就跟是要把之前攢著眼淚一次性都折騰光。
沈東不會安慰,隻能抱著曹沐腦袋跟哄小狗似一直摸,就差說“小狗不哭吃骨頭”了。
好曹沐沒有哭多長時間,突然就跑進了浴室。
接著就聽到浴缸裡水唏裡嘩啦一通響，等沈東跟進去時候，隻看到小醜魚斜著身體漂浴缸裡。
“死了嗎！”沈東從來沒見過小醜魚歪著身體，嚇得撲過去就想撈。
但手剛要碰到時候，小醜魚已經扭著竄開了,跑到浴缸那頭繼續斜著漂,沈東有點兒不放心，又伸手過去捏住了小醜魚尾巴。
小醜魚扭了兩下，從他手裡掙了出去，一邊往浴缸另一頭遊，一邊吐出了兩個泡泡。
“沒養過魚麼？”洪傑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浴室門外。
“養過金魚，”沈東回頭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歪著那是睡覺，不是死了，”洪傑給他解釋，還比劃著，“看它就那麼一片兒，睡著了肯定保持不了豎著狀態啊，大概也沒見過平躺水底睡覺魚吧？”
“沒見過，”沈東鬆了口氣，隻要不是有什麼問題就行，如果是睡覺，彆說平躺著，就是翻著肚皮也沒關係，“它們又不會閉眼睛，誰知道什麼時候是睡覺。”
“沈東啊，跟說個事，彆打。”洪傑靠門邊說。
“不保證，得先聽了再決定。”沈東轉身坐了浴缸邊上，他有不少話想問洪傑，隻是一時半會兒理不清頭緒，不知道從哪塊兒問起。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想說，好象不結巴了啊？”洪傑一邊說一邊往外退，一直退到了陽台上才把結巴倆字給說出來了。
“嗯？現不是經常不結巴麼。”沈東想了想。
“不一樣，平時要提醒沒結巴，接下去那句基本都得結巴，”洪傑站陽台上，“已經不結巴了。”
沈東坐浴缸邊很認真地琢磨了一會兒，好像確是這樣，自打醒過來之後，他說話就一直很自然，洪傑沒說時候他還沒什麼感覺，現想想，似乎說話已經不再讓他有壓力。
“這是那個梁峰說奇跡？”沈東走出浴窒，給自己倒了杯水，要這麼說起來，這個奇跡是真可以……
“不是，”洪傑給了他一個否定答案，“美魚那個不是這麼回事，跟說不明白，這麼說吧，得有器質性病變，美魚才管用。”
沈東盯著洪傑看了老半天，管他知道洪傑並不像表麵上看著那樣不靠譜，但慣性思維讓他聽到洪傑說出器質性病變這麼高端話時，還是很吃驚。
“意思是她隻管器質……性病變？”沈東還是第一次說出這麼有學問詞，差點弄不清順序，就跟他一直分不清是腰椎間盤突出還是腰間椎盤突出一樣。
“器質性！病變！”洪傑皺著眉，“不是性病！沈東其實就念了個初中就上島了吧？”
“初中好象也沒畢業……”沈東說了一半突然沒了聲音，轉身坐到了沙發上。
“所以，突然不結巴了不是因為美魚，”洪傑還是站陽台，“是心結，夢到什麼了吧，或者說想起什麼了？”
沈東眯縫了一下眼睛：“想知道麼？”
“想啊。”洪傑跑進屋，拉了張椅子坐到了沈東麵前。
“繼續想吧。”沈東笑了笑。
“……這真是，”洪傑愣了愣，“不說也知道，說夢話了。”
“知道還問？”沈東嘴角還掛著笑，但心裡卻不怎麼好受。
沒錯，夢裡看到聽到那些，真實得讓他呼吸都困難那些事，確不是夢。
那是他不願意再記得過去，永遠也不想再回憶起來過去。
剛醒過來時候那種絕望和痛苦感覺讓他難以忍受，這些他完全不記得經曆過卻又清清楚楚知道真實發生過事突然強行擠進了他記憶裡，而他這麼多年來記憶全是混亂而虛假，他整個躺床上連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要不是擔心曹沐，這會兒他沒準兒還床上挺屍。
“那不想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想起來嗎？”洪傑趴椅子背上晃著。
“不想知道，”沈東調整了一下礀勢，靠沙發裡，那種因為被曹沐分散了注意力而有些平息下去痛苦又再次湧了上來，其實洪傑就算不說，他覺得自己已經猜到了原因，“因為秦羽嗎？”
“真聰明！”洪傑衝他豎了豎拇指。
“謝謝。”沈東扯著嘴角笑了笑，他一直以為自己還有父母，隻是因為感情淡漠而變得不需要再聯係，現突然發現一切不過是自己把自己包裹起來不想再麵對痛苦借口時……
“對秦羽不好奇麼？”洪傑研究著他臉上表情，“現是不是很難受？”
“嗯。”沈東點點頭。
“看不出來啊。”
“因為不是大海兒子。”沈東閉上眼睛，誰跟似每天神神叨叨反應誇張。
“因為島太久了，要沒碰上曹小魚，都不會笑了吧。”洪傑嘖了一聲，不再說話。
兩個沉默地坐客廳裡，半小時之後沈東聽到浴室裡傳來了水聲，他跳起來跑了進去。
“沒睡著啊？”洪傑正用手托著下巴打瞌睡，沈東突然蹦起來嚇了他一跳。
“怎麼樣，”沈東衝進浴室，看到曹沐正靠浴缸裡發愣，他走過去摸了摸曹沐還掛著水珠臉，“難受嗎？”
“沒，”曹沐搖搖頭，拉住沈東手往自己身邊拽了拽，“沈東，不找姐姐了。”
“嗯。”沈東蹲到浴缸旁邊，沒有問曹沐原因。
“夢見她了，”曹沐看著他，擰著眉頭，“她回不去了，她不是小醜魚了。”
“這樣啊。”沈東輕輕說了一句，是啊，餘小佳已經不再是一條有漂亮橙色花紋小醜魚了，她已經變成了真正美魚。
“她想跟那個一起，不會跟回去，”曹沐垂下眼睛，看著浴缸裡水，“她也不想變成她那樣。”
“嗯，知道了。”沈東抱住他，他腦袋上揉了揉。
“沈東。”
“嗯？”
“親一下吧。”
沈東湊過去曹沐嘴上啄了一下。
“這麼小氣，”曹沐很不滿意，“伸一下舌頭會累死嗎？”
沈東隻好重吻過去，曹沐很迅速地迎了上來，舌尖靈活地探進了他嘴裡。
“不是讓伸舌頭麼？”沈東抹抹嘴。
“不是怕累嗎！”曹沐心滿意足地從浴缸裡站了起來。
沈東斜眼瞅了瞅他下邊兒：“是不怕累。”
“沒有嗎？”曹沐低頭看了看自己，突然伸手隔著沈東褲子抓了一把，“一樣啊。”
“穿衣服！”沈東趕緊拍開他手吼了一聲。
曹沐情緒比之前平複了不少，但還是沒完全恢複到平時狀態，穿衣服時候都懶洋洋慢動作。
穿好衣服之後，他回頭看到了坐一邊晃了半小時椅子洪傑。
“是船長！”洪傑看到他回頭，馬上說，“不要問了，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吧。”
“哦，”曹沐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想起來了還是沒想起來，“去買點東西回來吃吧，好餓。”
洪傑很驚喜地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居然記得了？”
“不是每天都去買飯那個……”曹沐看著他，“誰？”
“算了！”洪傑喊了一聲，怒氣衝衝地往門口走，“沈東們收拾收拾點走吧！”
“呢？”沈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