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霍承凱看著眼前比他還要高大的霍倦,恍然發覺他已經有好幾年沒見過自己的兒子了。
七年的時間,兒子臉上圓潤稚嫩的線條已然變得銳利硬朗,眼底平靜無波,見到久違見麵的父親,也未見一絲激動或是緊張。
看似淡漠安然的氣場,卻遠遠比照片上的時候更具壓迫感。
長大了。
霍承凱心想,卻不以為意。
畢竟是自己的兒子,能有如此氣場,他自然欣慰多於忌憚,如果毫無長進才是讓人頭疼的,霍家的繼承人可不能是一個窩囊廢。
這些年來,他放任十四歲的霍倦獨自一個人在外麵住,後麵陸陸續續會抽幾天時間回家,但自從他十八歲因為信息素紊亂大爆發被他們強製困在私人病院被他逃出來後,自那開始霍倦便沒再回過本家。
後麵他又跟自己談判了一次,他接受有人監視,可以把他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知本家,但前提條件是他不允許再有那樣的強硬態度,仍然是到大學四年畢業前為止,給予霍倦絕對自由,不會插手他任何事,這段時間隨他自由分配,他們沒有權利置喙。
把他強行留在醫院的事確實惹毛了霍倦,霍承凱思考過後答應了。自那之後,每年的假期,霍倦都會到處跑。霍承凱並不介意兒子回不回本家,畢竟他有眼線在霍倦身邊,他這些年做了什麼他一清二楚。
累積人生閱曆是很必要的,他並不介意放縱兒子偶爾的任性。
隻不過那是之前。
今天他來,是帶著目的來。
雖說確實比承諾過的時間早一些,但霍承凱認為已經差不多。反正再過不久兒子便畢業,他已經給足他自由的時間。
聽了霍倦問他的話,霍承凱變換個輕鬆自若的姿態,對霍倦道:“怎麼,我不能來?”
“父親。”
霍倦不接他這開場白,而是直接道:“有話直說。”
霍承凱皺了皺眉。
有些不悅霍倦的態度。
氣場強大確實不錯,但若是不把老子放在眼裡也不行。
“你便是這樣和父親說話的?”
“父親。”霍倦態度仍然不鹹不淡,“您應該很忙,今日特意來找我,應該不是為了表演父慈子孝。”
他看了眼腕表時間,腦海突然閃過早上被裴與樂抓住手看手表時間的畫麵。
裴與樂不愛戴手表,明明他給了他一隻款式一樣的,他還是不太愛戴,說是很容易磕磕碰碰,洗澡又要摘又要戴的太麻煩,平時為了看時間,總會抓起他的手看。
那樣的親昵他很喜歡。
想起裴與樂,霍倦眼底的淡漠稍微融化了些,他繼續往下說:“我待會有個會議,如果您不說明來意,您請自便,我先失陪了。”
霍承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兒子一瞬間變得柔和了許多。
霍倦的話雖直白,然而他說得沒錯,他們從小便不像普通家庭的父子那樣親近。
聯姻而成的婚姻,沒有愛情隻有利益關係。
他和妻子的結/合而生出優質繼承人,那是最重要的事。他不愛妻子,而兒子如他所願的那樣優秀,妻子便已經完成了她的使命,變得不重要。至於他與兒子的關係,他供養他的一切,讓他變得更加優秀,他自認已經做到了一個父親應該儘的義務。
兒子十四歲進入易感期,那是即將長大成人的象征,意味著他有了欲/望。
對霍承凱來說,一個Alpha一旦有了穀欠望,便不再隻是小孩子。為了幫兒子度過那樣難熬的時刻,所以,他給霍倦找了一個Omega。
他幾乎不用思考便作出這個決定,他也是Alpha,深知所有的Alpha都必經這種事。
接受Omega的撫慰,順從心底的渴望而去掠奪剝取,成全內心猛獸的所有欲/望。
他第一次出現易感期的時候同樣如是,接受Omega毫無保留的撫慰,整個人因為第一次成功掠奪而獲得滿足,並且變得自信十足。
他想要兒子和他的路一樣。
更何況,他也是為了考驗兒子,易感期能不能控製住自己。
他可以給他Omega,但一個強大的Alpha,必須可以控製住本能,在毫無經驗的初次易感期,以自己的意誌力戰勝想要標記對方的衝動。
如果霍倦做不到,那麼他作為繼承人在某方麵是不合格的。
令人高興的是,霍倦做到了,甚至比他想象中的做得更好。
他連那個Omega一根手指都沒碰。
那次的事,讓兒子第一次那麼生氣。
很小的時候便分化成Alpha,還是最高級彆的Alpha,不得不說,這個兒子讓他倍感自豪。
他聰明懂事,從小到大都沒讓他操心過,十四年來,從未對他的決定有個半句拒絕,按班就部地順著他的要求一步一步走到未來繼承人的位置。
那一次的生氣,十分罕有,霍倦第一次反抗他,並且提出搬出來的要求。
霍承凱深知物極必反的道理,他也曾經有過叛逆期,如果不順著霍倦的意思,也許事情會朝不好拿捏的方向發展,所以他退了步,讓霍倦短暫離開家裡,答應在大學前不乾涉他任何事。
當了霍家二十多年的當家人,他自信兒子再怎麼樣都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羽毛未豐的叛逆期,壓根不用看在眼裡。
他既然可以放他自由,當然也能把他拿捏得牢牢的。
隻是現在……
霍承凱發覺自己有些看不懂兒子了。
大概是之前太過放縱,導致讓他不知天高地厚。
這個認知讓霍承凱感到不悅,他也乾脆說明來意:“你已二十一歲,還有幾個月便畢業,這些年來我已經足夠縱容你的任性,給你三天的時間,這邊公司的事處理好便回家,我在總部給你安排個職位。”
這些年來霍倦一直處理分公司的業務,把生意弄得蒸蒸日上,幾年下來,分公司是少數業務呈飆升趨勢的。
他也是一直觀望看,看霍倦確實做出點不俗成績,這時候在總部安插重要職位,才不會被人閒話。
就算同樣是霍家人,但他也不養廢物。
“還有三個月,我才畢業。”
霍倦就事論事,“這和我們之間說好的不同。”
霍承凱不在意由他這邊打破約定,他獨/裁慣了,道:“時間提前一些又如何,我這些年並無允許你擅自不回家,就當抵消了。再說你爺爺也想你了,說你很多年未有和我們一起過年。”
霍倦不意外。
他就是這樣的人,決定了什麼便不會聽人意見。
然而他要不要順從,也不是由這人決定的。
霍倦斂下眸色,他站起來,“您請回吧,我不會回家。”
“什麼?”
霍承凱以為自己聽錯了。
卻見霍倦已經離開座位,往門外的方向走,霍承凱愣了下,惱羞起來:“等——你這是什麼態度!”
“父親。”
霍倦在門口停下腳步,轉頭看向霍承凱,一雙淡漠的黑眸完全看不出情緒,“等我有空,我會親自拜訪您和爺爺。”
至於什麼時候再去,是由他決定。
“……”
霍承凱活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有種被噎著的感覺。
他的兒子確實是長大,如今已經學會不把父親放在眼裡。
霍承凱很快冷靜下來。以他的閱曆,遇上不在預期中的情況,他一向是謀定而後動。所以這次他沒有再喊住霍倦,而是目光沉沉地看著霍倦離開的背影。
那個背影挺拔修長,已經長得比他還要高大。
這幾年來,他雖然不管霍倦,卻從未錯過他的消息,眼線基本上每隔一段時間便把他的近況告知自己。明明應該是熟悉的,如今一見,卻仍然覺得陌生。
是因為照片並不能把這孩子的氣場完整展現出來,才有這樣的感覺?
他忖思著,突然沉聲喊了聲:“柯越。”
“霍先生。”
柯越從隔間走出來,沒有直視霍承凱,恭敬地低頭垂手地站立在一邊,等待他的吩咐。
霍承凱沉吟了一會:“那個Beta……現在還在霍倦身邊嗎?”
柯越低垂的眼眸快速閃過一絲了然。
裴與樂一個大活人的存在,幾年時間來一直待在霍倦身邊,要完全瞞住是不可能的。霍承凱吩咐下來的眼線並不止他一個,隻不過他是最核心一個,所有人都根據他的指令辦事。有些人如他一樣倒戈,但肯定也有存在著其他心思的人。
隻不過在控製範圍內,老板並不理會,倒不如說他是刻意培養幾個有異心的人。
畢竟有些似是而非的言論,讓霍承凱聽見會正好消去某些疑慮,以為他仍然在掌握之中。
但不想讓霍承凱知道的,霍倦會瞞得嚴嚴密密,將人保護得很好。
柯越不動聲色地回答:“是的,一直在。”
霍承凱語氣不明:“他和那Beta倒是長久。”
柯越仍低著頭,道:“畢竟小霍先生不喜歡Omega。”
這個霍承凱也知道。
給他安排個Omega能讓他一氣之下搬出家裡,那麼難熬的易感期也從不接受Omega的安撫,高中那會兒對任何Omega都不假辭色,就連信息素和他高度契合的兒時玩伴都沒能讓他靠近些,兒子有多不待見Omega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