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經墨蓮居後院,祁遇詹身形一頓,朝著某個方向跳了下去。
他身前是時未卿的馬車,雖是林觀準備卻是由他親自送上的馬車,所以不會認錯。
下午出門未言明去處,沒想到他在墨蓮居。
某種情緒驅使祁遇詹抬頭,看著一個個亮著燈光的窗口,似乎想要找一找時未卿在哪一個。
他內心突然生起一種衝動,想要見一見時未卿,原來去通知三樹等人警惕身邊人的計劃早已拋之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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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吳闊濱從環采閣離開後一直沒出現,其他紈絝惡霸也各有各的事情,很長時間沒有聚到一起。
前兩日幾人聽聞吳闊濱要回梧州,早早和時未卿打了招呼,要在墨蓮居為趙耿風和吳闊濱辦個小小的慶功宴。
趙耿風為梧州都指揮同知之子,其父買通今年秋闈主考官,讓他中了舉人,眼見及冠,又為他買了梧州治轄之下一富庶縣的知縣職位。
除了時未卿沒入仕身無官職,其他四人功名官職皆是如此由來,倒也沒人覺得奇怪。
趙耿風是四人中入仕最晚的,吳闊濱比他早幾年,已經升職協助僉書掌管衛所屯田,前段時間布政使通判侵吞軍田惹得士兵暴亂,吳闊濱被叫去平叛,今日剛剛回梧州。
“大喜大喜,恭喜耿風兄中舉入仕。”
吳闊濱側身手肘倚著矮桌,首先對著身旁藍色衣袍年輕男子舉酒杯祝賀。
趙耿風一臉嫌棄,遙遙一抬臂舉杯回敬,“這舉人又不是我自己考的,有什麼好祝賀,我看你們就是拿這破知縣的官嘲笑我,借這個由頭喝酒。”
孔行鏡模仿翩翩公子,搖著扇子說道:“此言差矣,這功名和官職是買得也好,考得也好,總歸有了差事,這不是你求了趙伯父好久才求來的,即如此上任後要造福百姓,免得丟了官職。”
吳闊濱突然笑得一臉不懷好意,“行鏡兄,耿風兄不去禍害百姓就是大吉了,造福還是彆想了。”
趙耿風輕蔑地道:“區區賤民我才看不上,聽說那的土地不錯,到那之後先屯些地,建幾個莊子。”
梁許眉頭一皺似乎想起什麼,“你這想法怕是要落空,聽父親說陛下正在推行攤丁入畝,你上任正好推行到梧州。”
趙耿風揮揮手,毫不在意,“這什麼勞什子政策,在鄂州推行不下去,你何時膽子如此之小。”
梁許繼續道:“這次不一樣,負責之人是戶部侍郎,乃陛下欽點,聽聞他手段果決不畏權貴,已查出不少貪官,總之你要小心點。”
吳闊濱臉上頂著不屑,“梧州是哪,豈是他一個小小侍郎撒野的地方,有咱們父親坐鎮,借他幾個膽子量他也不敢來。”
在屋頂的祁遇詹聞言猶如看傻子的目光看過去,真是紈絝草包不知天高地厚,在梧州仗勢欺人作威作福習慣,已經忘了誰才是大魏朝的掌管者。
這種紈絝的存在估計就是給主角送人頭的,絆腳石都論不上。
書中主角受在梧州推行攤丁入畝時,全梧州的官員已經全部換了一批,彆說阻攔,支持還支持不過來。
說起被大換血的梧州官員,書中不清楚在座的家族有沒有被波及到,但這次有祁遇詹知道了他們的罪證,一個也跑不了。
自魏帝登基後,修改律法嚴格執行,收買主考官科舉舞弊,賣官鬻爵,這兩個都是不小的罪名,足以革職抄家。
一直安靜飲酒的時未卿突然開口問道:“這戶部侍郎什麼來頭?”
前些時日肖掌櫃彙報過此事,當時事多被時未卿按下早已忘了,如今再聞察覺此事影響不小,他名下土地不少,若在不知情況便開始推行,必會被打個措手不及。
他從不打無把握的仗,這是他的原則。
梁許想了想:“武德三十五年狀元,今年二十有五,好像出身寒門,沒有任何背景。”
武德三十五年是先帝在位最後一年,這一年的狀元一般來說都是前途無量,最年輕的戶部侍郎顯然驗證了這一點。
但沒有任何背景,再前途無量,在手握大權前,他也是孤身一人,不足為慮。
冷淡“嗯”了一聲算作回應,時未卿不再說話,在一旁靜靜飲酒沉思,其他人已經習慣如此,並未覺奇怪。
時未卿嘴角勾起一個自嘲的笑,再不打無把握的仗,到了那個騙子身上,他的原則也被打破了。
時未卿垂眸看著杯中清澈的酒液,陷入沉思。
聞風樓遲遲找不到人,時間推得越久,想要將人留在身邊的想法越加增強,與最初招入麾下相比,心中似乎多了些無法看透的東西,如今已是一雙相似的眼睛也不願放過。
現在他隻怕已察覺到他的身份,他是否會將哥兒的身份宣揚出去,若當真被戳破,他又該如何應對。
他的哥兒身份一經暴露,父親必不會再同意他出府,怕是隻能聽憑安排嫁人,深困內院再無望逃離,多年心血付之一炬,
他最該做的是在此之前,重金懸賞將人滅殺,但他不願傷他分毫,甚至心存僥幸,底線一退再退。
越來越多的問題縈繞心頭,理不清越絞越亂,纏得時未卿心煩意亂,酒一杯一杯蓄滿,儘數被吞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