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舉動把黎穀膈應的半死,他沒要銀子,當時周明盛不在家,他便按著周明盛的爹娘狠狠揍了一頓。
結果,周明盛爹娘轉頭開始散播謠言,說黎春桃和周明盛有了肌膚之親。
這種謠言對一個姑娘來說是致命的,黎穀氣的要死,又帶著黎家的男人衝去周家將周明盛爹娘打了一頓。
但黎春桃的名聲卻是挽不回來了。
黎春桃根本無法自證清白,而人們又喜歡看這種八卦,於是黎春桃名聲徹底壞了。
這兩年,也有人上門給黎春桃說親。
但不是性情有毛病或者是家境不好的老光棍就是二婚的拖家帶口等著她嫁過去伺候一家子的,周金桂原本就不怎麼樣的身子,被這些人氣的更不行了,常年都得吃藥。
而黎春桃則是越來越沉默,隻要出了家門,就一直低著頭,再沒有從前的開朗活潑。
剛才王桂花去黎穀家借水桶,剛好撞見媒婆上門給黎春桃說親,這次媒婆說的是鎮上的一戶人家。
黎穀覺得不妙,再三追問那媒婆說了實話,原來那男人已經克死了三任媳婦,鎮上知根知底的不敢嫁給他,便隻能從鄉下找姑娘。
黎穀聽完媒婆的話,氣的要死,當即把媒婆給趕了出去。
倒是黎春桃,沉默了之後表示隻要那男人給二十兩銀子彩禮,那她願意嫁。
“啊?小姑她咋想的啊!”
黎大山吃了一驚。
黎蕎和陶竹也從棚子和廚房出來,不解的看向王桂花。
“唉,春桃她受夠了嘲笑,寧願拿她那條命換二十兩銀子留給你二爺二奶。”
王桂花歎氣。
“這怎麼成!”
黎大山嚇了一跳:“娘,你可得好好勸勸小姑啊。”
黎蕎也皺眉,黎春桃竟是這樣的極端心理?
*
作者有話要說:
淩晨悄悄更一章,白天還有~
第37章 黎春桃 雇人了
黎春桃是黎蕎穿越後見到的第三位黎家人。
他穿越當天捉了不少魚, 原本想要親自送到黎穀家的,結果在河邊碰到了黎春桃,他便把魚給黎春桃了。
穿越這麼久, 他和黎春桃接觸不多。
但在他的印象裡,黎春桃是個很勤快的姑娘,他和陶竹成親那日,黎春桃幫忙做飯,乾活很是麻利。
現在黎春桃想死, 卻又放心不下爹娘,嗯……
“嫂子, 你問問春桃, 看她願不願意來我家做飯,隻負責做三餐,工錢每天是二十文。”
王桂花:“……”
她皺眉:“倒也不必為了春桃強行往家裡添一廚娘, 春桃又不是傻子, 你這不是擺明要施舍她麼。彆說是她了,咱二叔都不會同意。”
“嫂子, 我這可不是強行,更不是施舍,早飯的時候我還在和竹哥兒商議雇人做飯的事呢。”
“娘, 我可以作證!”
提及被喂了一肚子狗糧的早飯, 黎大山趕緊開口:“小叔覺得竹叔每天做飯太辛苦, 舍不得他那麼勞累,要不是竹叔覺得專門雇人做飯太高調, 那以小叔的乾脆, 這中午飯就八成就不是竹叔做的了。”
他一邊說一邊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這話他光是複述一遍都覺得肉麻!
他見過寵夫郎的, 但從未見過他小叔這樣的, 甚至都沒聽說過。畢竟現實生活裡沒有,戲文裡也沒有鄉下漢子特寵小夫郎這種橋段。
王桂花:“……”
她看了眼陶竹。
陶竹低頭,臉頰發燙。
還有一絲的忐忑,黎蕎待他太好,王桂花會不會不滿……長嫂如母,王桂花算是他半個婆婆了。
黎蕎臉皮厚,忙開口,好把王桂花的注意力轉到他身上來:“做飯的確很辛苦,反正現在春桃想掙錢,那就問問她唄。”
“她若是能自己掙錢,這錢甭管是給二叔二嬸還是她自己收著,不都比她悶在家裡強麼?”
“一個姑娘若是能靠自己的本事掙錢,那就有了挺直腰杆麵對一切惡意的底氣。春桃若是每個月輕輕鬆鬆掙六百文錢,還會在意其他人的看法?還怕沒有好人家上門求親?”
“是噢!”黎大山重重點頭。
一天二十文,一個月六百文,而且還隻負責三餐,這在鄉下絕對是高高高工錢!
這麼能掙錢的姑娘,肯定會有好人家登門。
“娘,你就去問問小姑唄,小叔他是真的舍不得竹叔做飯。”
“行吧。”王桂花點頭。
她身為黎春桃的堂嫂,是看著黎春桃長大的,這麼好的姑娘,她不忍黎春桃走上極端。
不過,臨走之前,她特意對陶竹道:“你和黎蕎的小日子,隻要他不走歪路,你們愛怎麼過就怎麼過,說到底咱是兩家人,我才不多嘴惹人煩。”
“你是個好孩子,他甭管待你多好,都是你應得的。再說了,你對他也很好啊。”
陶竹聞言一愣,隨後輕輕點頭:“我知道了,嫂子。”
黎蕎忍不住對王桂花豎起了大拇指:“嫂子,誰要是能當你兒媳婦,那真是八輩子修來的好福氣。”
王桂花白了他一眼:“你還是快乾活去,雇這麼多人,每天都得發工錢,我在旁邊看著都替你急。”
“好,我這就蒸青團去,春桃的事就拜托嫂子了。”
王桂花嗯了一聲,快步離去。
黎蕎此舉有接濟施舍的嫌疑,她得好好解釋一下,人家黎蕎真沒那意思,他純粹是心疼他的竹哥兒!
王桂花走了,陶竹的好奇心卻是上來了。
他沒有去廚房繼續做沙琪瑪,而是進了棚子和黎蕎一塊做青團,他想打探黎春桃的事兒。
“我之前每天忙著乾活,和村子裡的人也沒來往,對春桃身上的流言知道的不多。我現在想了想,覺得不太對。”
“哪裡不對?”
黎蕎一邊搓青團一邊問。
“周明盛爹娘散播春桃的謠言,這是把周明盛也給搭進去了吧?在外人看來,周明盛是始亂終棄。他是書生,他不要名聲了麼?”
“正是他當了渣男還想要保名聲,所以才散播了這麼一個謠言。”
“嗯?”陶竹非常不解。
“因為這個謠言的全部內容是春桃為了逼周明盛早點與她完婚,就給周明盛下藥,想要把生米煮成熟飯。”
“在這個謠言裡,周明盛成了無辜受害的小白花,春桃則成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惡人。”
“所以,事後周明盛爹娘震怒,非得解除這門娃娃親。”
陶竹:“……”
他聽的目瞪口呆,愣了好幾秒才開口:“周家也太惡毒了吧?好歹是表親啊。”
“表親算什麼?這一層關係能讓周明盛成為城裡人天天吃香的喝辣的麼?”
黎蕎嗬了一聲:“他周明盛能不能考上秀才,這誰都不能確定。但隻要他和人家掌櫃的女兒成親,那他就足以換人生了。”
“……太壞了,怎麼能壞成這樣。”陶竹還是難以理解:“難道這就是旁人說的,負心多是讀書人?”
“從周明盛和高誌遠身上可知,這句話的確有那麼一點點道理。”黎蕎不忘把高誌遠給帶上。
盯上了他的竹哥兒,絕對沒存好心思!
但陶竹靜靜的看著他:“你也是讀書人。”
“……我和高誌遠、周明盛這種小白臉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了?”
“他們好逸惡勞,隻想投機取巧,但咱們錢箱子裡的每一文錢,都是咱倆一起掙的,這種一起打拚出來的感情,是這兩人能碰瓷的麼?”
黎蕎義正辭嚴的道。
“不能。”陶竹認真想了想,搖頭;“把你和他們放一起,是在侮辱你。”
“竹哥兒英明!”黎蕎豎起了大拇指,這話聽著舒心。
“那春桃就這麼被冤枉了?”陶竹的心思轉到黎春桃身上。
“能有什麼辦法,她又沒辦法自證清白。”
“那若春桃真的來咱家裡乾活,咱們多給她些工錢。”陶竹道。
“關鍵是得讓她改掉極端的想法。”
外人終究是外人,想真正過的好,她自己的內心要變得強大。
王桂花一直到傍晚才又過來,與她一起來的還有黎穀和黎春桃。
如王桂花所說的那般,黎穀一家子初聽了她的話,以為黎蕎是在施舍春桃,全都搖頭拒絕。
等王桂花解釋清楚了,黎穀一家子還是猶豫。
本來吧,隨著時間的流逝,村子裡對黎春桃的議論已經漸漸平息了。
可若是春桃去黎蕎家乾活,春桃進入大眾的視線,那她的事兒肯定又會被村人扯出來當談資。
春桃不想應對那些異樣的視線。
王桂花勸著勸著,火氣倒是上來了。
當然,這火氣是衝著周家人的。
他周明盛一家子放出這麼惡毒的謠言,就是為了逼死春桃,春桃一死,再也沒有人記著他們一家子的無恥。
春桃怎麼能讓這種惡人如意?
春桃應該要過的很好,比周明盛都好!
春桃踏踏實實的乾活,一天二十個銅板,就算是被議論又怎樣?
反正該澄清的已經澄清過了。
願意相信的,不會議論春桃什麼。
不願意相信的,那春桃就算是以死自證清白他們都不信。
所以,理會那麼多乾啥?
把銅板拿到手,把日子過的紅紅火火才是真!
這一番話,讓黎穀一家子動搖了,又掙紮了一番,黎穀和黎春桃跟著王桂花過來了。
黎穀瞧見黎蕎,有些不好意思,求到小輩這裡,占小輩的便宜,有些丟人。
但他很快一臉鄭重的道:“小蕎,你這個恩情,我一家子永遠都記著。”
“以後需要用人,儘管找我們。”
“二叔,你這話客氣了,之前你也幫過我啊。一家人,不都是這樣互相幫助麼,你和二嬸都放心,春桃在這裡乾活,誰要是敢說她,我親自懟回去。”
黎蕎保證道。
“那春桃就交給你了。”黎穀點頭,又對黎春桃道:“還不快點兒謝謝你蕎哥。”
“謝謝蕎哥。”黎春桃很聽話,立馬道謝,隻是聲音有些低。
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之前很厭惡這個堂哥,每次遇見都沒給過他好臉,現在卻隻有這個堂哥能拉她一把……
“這有什麼可謝的,你又不是不乾活。明天卯時一刻過來,正式上工。”
黎蕎笑眯眯的道。
“好。”黎春桃應下。
於是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等黎春桃黎穀走了,黎蕎和黎大山在菜園子旁又壘了兩個簡易的灶。
既然現在有專人做飯,那肯定要搞一個專門用來做飯的廚房,這樣他和陶竹就能做更多的點心了。
之前每次做飯時都得把鍋裡的油、案板上的麵團等東西轉移地方,很是麻煩,今後就不用這麼折騰了。
翌日,黎春桃比黎大山還來的早些,她乾活麻利,不一會兒就做好了早飯。
紅燒茄子,涼拌黃瓜,蔥花餅,白粥。
雖然都是家常菜,但味道很好。
黎蕎、陶竹、黎大山吃的都很滿足。
原本有些忐忑的黎春桃,見早飯被一掃而空,這才悄悄鬆了口氣。
黎春桃做了早飯便走了,她家的麥子還沒收完,挺忙的。
黎春桃剛走,小五便過來了。
昨日和小五說了青團的事兒,但第一次做的青團吃完了,小五沒能見著實物,更沒能給王掌櫃帶回去。
但王掌櫃現在挺信任黎蕎,提前給了小五錢,讓小五先買五十個,若是賣不出去,那他就留著給家人吃。
賣給王掌櫃的青團,一個是十八文錢,五十個便是九百文。
小五走了之後,沒一會兒李瓶來了,她是來買青團的,現在青團成了她的最愛,沙琪瑪和大嘛花得往後排了。
“嫂子,我記得你家養的雞比較多,我想買隻母雞。”
黎蕎道。
雇了個新員工,還是堂妹,吃頓好的慶祝一下。
於是,這天中午,院子裡又飄起了濃鬱的香辣味。
這一次比上次陶竹做大盤雞時濃鬱多了,因為陶竹是在廚房做的,而黎春桃是在院子裡做的。
張繡花來賣雞蛋,瞧見竟是黎春桃在做飯,不由驚訝:“大山,咋是你小姑在做飯呢?”
*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
第38章 趙二妞鬨事 現世報
“我小叔和竹叔太忙了, 沒空做飯,就雇了小姑來做飯。”
黎大山一邊給雞蛋過秤一邊回道。
直接說是因為黎蕎舍不得陶竹做飯所以才雇人,這太為陶竹拉仇恨, 所以黎蕎給了一個很官方的理由。
“哎喲,是雇的你小姑啊,那得給你小姑開工錢吧。”張繡花驚訝。
“嗯,一天二十文,隻負責一日三餐。”
黎大山說著又道:“嬸兒, 這雞蛋一共是六斤半。”
“嗯,是這個數兒。”
張繡花來之前已經給這些雞蛋過了秤了。
但是!
她現在的關注點不在雞蛋上。
她忍不住驚呼:“隻做三頓飯就給二十文?!”
“是的, 我小叔一向大方, 對自己人更大方。”
黎大山說著從錢箱子裡摸出了銅板,一斤雞蛋是十文,六斤半就是六十五文錢。
他開始數銅板。
而張繡花瞧著黎春桃, 眼神兒裡滿是羨慕。
乖乖誒, 一天隻做三頓飯就能掙二十文錢,天底下竟然有這種好事!
本來以為王秀英的活計已經是天上掉餡餅了, 但現在瞧瞧黎春桃,王秀英的餡餅一點兒都不吸引人了。
黎春桃這從天而降的大肉餅才吸引人啊!
她不由在心裡算數,當初借錢給黎蕎的那幾戶人家, 黎糧家得到的回報最多, 而且黎蕎第一個雇傭的就是黎大山。
現在輪到黎春桃了。
黎穀借給黎蕎五兩銀子, 排行第二,所以黎蕎雇傭黎春桃, 符合王桂花那套邏輯。
接下來黎蕎再雇人, 應該是選擇莊家的人。村長也是借給黎蕎了五兩銀子。
但村長家不缺錢, 肯定不會來做工。
跳過莊家, 那就是鄭屠戶。
鄭屠戶家也富裕,鄭家的人也不一定來做工。
所以,黎蕎下一次雇傭人,應該是從趙滿倉家選人。
或者是選黎大忠。
艾瑪,這麼一算,擋在村人前麵的黎蕎的恩人親人,隻剩下趙滿倉和黎大忠啦。
而短短幾日黎蕎就已經雇傭了三個人,照著黎蕎這雇傭人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輪到鄉親們了呀!
“嬸兒,這是六十五個銅板,你數一數。”
這時,黎大山將數好的銅板遞給了張繡花。
張繡花接了過去,數了數,確認無誤,便眼神火熱的盯著黎大山道:“大山,你小叔要是再招人,一定得想著嬸子啊。嬸子乾活可不輸給任何人。”
“嬸子放心,我會提醒小叔的!”
黎大山拍著胸脯應下。
都是一個村的,的確是知根知底。
張繡花滿意了,拎著空籃子揣著銅板走了。
黎蕎趕緊發財,趕緊雇傭更多的人,她乾活勤快,也從沒得罪過黎蕎,黎蕎若是從村子裡挑人,她肯定能選上。
張繡花剛走,又有人拎著乾柴過來了。
不是旁人,正是趙二妞。
雖然說沒能從黎蕎手裡要到方子,但是,黎蕎沒說不收她家的東西,恰好她今天上山撿柴,所以就拐來黎蕎家準備賣掉一部分。
黎蕎家門口飄著濃鬱的香辣味,刺激著她饑腸轆轆的胃,她吸了吸鼻子,眼珠子一轉,便看到了正在菜園子旁做飯的黎春桃。
“春桃咋在這兒?”她驚訝的問。
黎大山先是喊了聲三奶奶,然後才把官方理由搬了出來。
趙二妞一聽,不由拍了拍黎大山跟前的桌子:“找人做飯怎麼不找我?我做了一輩子飯了,手藝甩春桃八條街!”
“快,讓春桃回去,我來做這飯。”
她說著就要進院子。
黎大山趕緊張開雙臂擋在她前頭:“三奶奶,小叔已經雇了小姑了,哪能隨便換人。”
這時,黎蕎聽到動靜,抬步從棚子裡走了出來。
他笑著道:“三嬸兒,現在還沒輪到你家呢。我雇傭人,是按照當初借給我銀子的多少來選的。”
這話一出,趙二妞瞬間想起前兩天被王桂花噴了一臉唾沫星子的場景。
她臉色黑了幾分:“你既然忙的做飯都沒空,那乾脆讓大忠來幫你。”
“一個個的來,得按照順序呢。”
趙二妞:“……”
她頓了頓,看向了黎春桃:“春桃年輕人不知道節省,隨便做個午飯就弄出這麼大的味兒,這得浪費多少油和調料啊。”
“好吃就成。”黎蕎還是笑眯眯的。
“她這樣的名聲,你也不怕影響你的生意,多不吉利!”趙二妞又道。
一旁默默做飯的黎春桃,聽見此話,不由握緊了手中的燒火棍,身子也僵住了。
黎蕎臉上的笑容淡了:“我是賣點心的,隻要我點心好吃,那就有人買。”
“倒是三嬸兒你來我家大鬨,讓我家成了村中的戲台被人看笑話,這才是真的影響我生意。”
“你怎麼說話的!我還不是為了你好,她能給那個姓周的下藥,也能往你的點心裡下藥!”
趙二妞生氣的嚷嚷。
這話一出,黎蕎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你親眼看到春桃給那個姓周的下藥了?”
“周家還能冤枉她?那可是她表哥,是她親舅舅親舅媽!”趙二妞繼續嚷嚷。
“你沒親眼看到,但你相信周家人的話,這麼說來,你和周家才是一家人。”
“我這裡不歡迎周家的人,你出去,從今往後,我不收你的任何東西。”
黎蕎右手指了指門口,俊臉上沒什麼表情。
一個米粒大小的水珠,在他左手指尖慢慢凝聚成型。
他在人前一直都是笑嗬嗬的,看上去挺沒脾氣,尤其是上次趙二妞韓小雁在他家門大鬨,他不但不惱怒,反而看熱鬨看的津津有味。
是以,趙二妞一直覺得他是沒脾氣的人。
可現在他清秀的臉收了笑,神色不冷,語調也不冷,但趙二妞卻是莫名打了個冷顫。
怎麼感覺有點危險……
“不走是麼?”黎蕎挑了下眉。
他左手指尖的水珠順著他身上的衣服滑落到了地上。
但就在這時,黎大忠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院門口。
“娘,你還真在小蕎這裡!”黎大忠皺眉:“剛才碰到繡花嬸子,她說看見你拎著乾柴過來了,咱家的乾柴都不夠用,你賣乾柴乾啥?”
他說著進了院子,幾步來到趙二妞跟前,拉著趙二妞的手臂就走。
“等一下。”
黎蕎先開了口。
“怎麼了?”黎大忠看向黎蕎。
他這才發現黎蕎、陶竹、黎大山的神色都不對,他眉頭皺的更緊:“我娘要是說了什麼,你們就當沒聽見,彆和她一般見識!”
“三嬸兒剛才的話,我還真不能當做沒聽到。她誣陷春桃會往點心裡下藥。”
黎蕎快速將趙二妞剛才的話複述了一遍。
他也表達了他的態度,他無法接受趙二妞的說辭,趙二妞這種言論肯定會影響他的生意,所以,從今天開始,他家不歡迎趙二妞。
黎大忠聽得眉頭能夾死蒼蠅,他先是對黎蕎賠笑,無條件支持黎蕎的決定,然後才咬牙看趙二妞:“娘,你這是要逼死春桃麼?!”
難得小蕎給了春桃一條出路,可聽聽他娘說的這是什麼!
趙二妞剛才被黎蕎嚇著了,此時被黎大忠一吼,頓時覺得自己剛才傻了。
她怎麼可能會被黎蕎嚇著!
她嚷嚷道:“我這是為了黎蕎好,好心當作驢肝肺,等春桃真的下藥了,那就晚了!”
黎大忠:“……”
他二話不說,拽著趙二妞便走。
趙二妞自然不願走,雙腳瞪著地麵,掙紮道:“黎蕎啊,三嬸兒難得來你家,你就不留三嬸吃個飯?!”
這味道香死她了,她才舍不得走。
黎大忠:“……”
丟人!
他乾脆彎腰,直接把趙二妞扛到了肩膀上。
“大忠哥,等等,你們就在這裡吃午飯吧,畢竟以後三嬸就不能來我家了。”
黎蕎突然開了口,讓黎大忠留步。
他還親自去攔黎大忠,讓黎大忠把趙二妞放下來。
黎大忠一愣,隨後趕緊拒絕。
但趙二妞卻是高興了。
哈,黎蕎不讓她來,她偏要來。
黎蕎身為小輩,敢動她一根手指頭試試!
今天有免費的雞肉吃,這一趟沒白來。
陶竹看黎蕎要留人,便也上前去勸黎大忠,讓黎大忠留下。
黎大忠看黎蕎和陶竹是真心實意,隻能應下。
另外一邊,黎春桃已經把大盤雞做好,就等著下寬麵條了。
趙二妞這會兒對麵條沒什麼興趣,她拿著勺子,舀了滿滿一大碗雞肉,然後端到桌子旁就開吃。
“大忠哥,彆客氣,來,你也吃。”
黎蕎給黎大忠也盛了一碗雞肉。
黎大忠搖頭,他等會兒吃點麵條就成。
他不願意接,黎蕎轉手把碗遞給了陶竹,讓陶竹先吃。
陶竹正要擺手,突然,旁邊的趙二妞猛的“嗷”了一嗓子,叫聲淒厲極了,聽的他下意識哆嗦了一下。
“娘,你怎麼了?”黎大忠嚇了一跳,趕緊去看趙二妞。
趙二妞在小板凳上坐不住,她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地上,雙手捂著嘴巴,喉嚨裡發出野獸一般的“呃呃”聲,鮮紅刺目的血順著她的指縫湧出,很快就將她雙手給染紅了。
“娘!”
黎大忠嚇壞了。
其他人也都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查看。
黎大忠按著趙二妞的身子,不讓她掙紮,黎蕎小心翼翼的掰開了她捂著嘴巴的手。
瞧清楚她嘴巴裡的狀況,黎蕎皺眉嘶了一聲,趕緊對黎大山道:“你去村長家借牛車,送你三奶奶去縣城醫館!”
隻見趙二妞的嘴巴裡血糊糊一片,她嘴巴裡的那塊嚼到一半的雞腿肉也被染成了紅色。
在她的舌頭上,有一個似乎是雞腿骨形狀的傷口,這傷口正不住的往外冒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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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更!
寶子們舒服了吧~
第39章 解決極品 他好帥
黎大山飛一樣跑去莊家借牛車, 到了莊家後,他把原委簡單說了一下,莊家人都很無語。
李瓶更是直接道:“這分明就是現世報啊。罵人家春桃會壞黎蕎生意, 還又非得吃春桃做的飯,看,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是啊,不然能被雞腿紮的一嘴血?”
莊武忍不住點頭,讚同自己媳婦的話。
平常人啃骨頭時, 一不小心的確會被骨頭紮到,但一般情況下隻是有刺痛感, 嚴重一些會流點兒血。
但流的滿嘴血, 除了老天爺出手,還能是什麼緣由?
莊豐收皺了皺眉:“為老不尊,之前也沒見她這般, 現在因為黎蕎的那點生意就露出這種嘴臉, 活該。”
“我得去看看!”
李瓶抓起一個饅頭,掰開, 往裡麵夾了點豆腐,今天中午莊家的午飯是肉沫炒豆腐。
她催黎大山快走,上一場熱鬨她錯過了, 今天的她一定要看現場。
莊家人都知道她這個性子, 但這一次, 莊園的大嫂,也就是莊豐收的大孫媳、二孫媳也忍不住道:“嬸兒, 我也去看看。”
“我也想瞧瞧。”
“都去都去。”李瓶笑嗬嗬的招呼。
於是, 黎大山回到黎蕎家時, 身邊還跟著莊家的三個女眷。
黎蕎家門口, 已經圍著了幾十個人。
有村人來賣東西,發現了趙二妞的慘狀,就留下來觀看。
看熱鬨是人類的天性,不一會兒就來了幾十個人。
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議論的熱火朝天。
現世報啊!
比戲文裡的那些橋段都爽。
但是,黎大忠在這裡,大家也不好說的太過分。
“怎麼吃的這麼急?又沒人和她搶。”
“是啊,第一次見為了吃口肉結果吃成這樣的。”
“下次得小心點兒,可不能再吃這麼急了。”
……
很快,不知道誰說了一句:“額……等她醒了,會不會訛上黎蕎?”
其實大家夥兒都有這種擔憂,但當著黎大忠的麵,大家不好意思這樣直說。
眼下有人忍不住先開了口,其他人立馬去瞧黎大忠。
黎大忠忙擺手:“不會訛上小蕎,絕對不會,這事兒和小蕎沒關係,是我娘自己不小心!”
“臭小子,你瞎咧咧啥?!怎麼和黎蕎沒關係?”
黎稻接到村人傳的消息後,匆匆趕了來,剛來到門口就聽見黎大忠這話,不由大聲嗬斥。
“你娘在黎蕎家出了事,黎蕎必須負責!他得賠銀子,必須把你娘治好,還得賠方子,你娘不能白受罪!”
“好家夥,算盤打的真響,我在縣城的大哥大嫂都能聽見你這算盤聲。”
李瓶就跟在黎稻後邊,與黎稻是前後腳到黎蕎家,她聽到黎稻這不要臉的話,不由直抒胸臆。
她所說的大哥,是莊豐收的大兒子、莊園的爹:莊文。
莊文是讀書人,自小讀書,奈何天分有限,如今年紀不小,但和周明盛、高誌遠那般,離秀才還差個童生試裡的院試。
莊豐收在縣城給莊文買了個小院子,莊文帶著他媳婦和莊武李瓶的兒子住在縣城,一個月才回來一次。
和李瓶關係比較近的人當中,莊文兩口子離三柳村最遠,因此李瓶便扯了他們兩口子出來。
在場的其他村人,也被黎稻這不要臉的說辭驚著了。
剛才他們還有所顧忌,看在黎大忠的麵子上,言辭比較溫和。
可現在他們隻想懟人。
“這難道不是趙二妞自找的麼?管黎蕎啥事兒?”
“就是!她來賣乾柴就賣乾柴,往春桃身上瞎攀扯什麼?春桃又沒得罪她。”
“人家黎蕎好好的做生意,她衝過來瞎嚷嚷,又是懷疑春桃會往點心裡下藥,又是非得留下吃春桃做的飯,胡攪蠻纏,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這……若是黎蕎不解雇春桃,萬一真有人信了她的胡咧咧不買黎蕎的點心了,那她不就是在壞黎蕎的生意麼?!”
這道聲音一出來,在場的鄉親心裡咯噔了一下。
他們還等著黎蕎帶他們飛呢!
若黎蕎生意出了問題,那他們這些日子豈不是在做白日夢了。
敢毀他們被黎蕎帶飛的美夢,那就是他們的敵人!
眾人看熱鬨的心思沒了,他們動了真火。
“趙二妞這嘴太毒了,怪不得老天爺都看不過眼。”
“舉頭三尺有神明,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可不是,春桃、黎蕎都是小輩,隻能任由她欺負,可誰知道老天爺在看著,老天爺出手製裁她了!”
……
李瓶聽到這話,精神一振,英雄所見略同啊!
她和她兩位侄媳婦很快擠進了院中。
趙二妞平躺在由幾個板凳組成的簡易床上,整個人疼的已經暈過去了。
但她嘴巴裡的血還沒徹底止住,黎蕎在家裡備了一些常用藥,剛才給她上了藥。
但傷口太深,所以血一時間止不住。
旁邊,黎大忠低著頭,臉上神色複雜極了。
村人的議論一句接著一句的飛到他耳朵裡,把他刺的恨不能從地上找個縫鑽進去。
他寧願躺板凳上昏迷不醒的是他!
但黎稻不認鄉親們的話,他大聲反駁:“都瞎說什麼,老天爺怎麼會管這種小事!要不是黎蕎非得讓老婆子留下吃飯,能有這事麼?今天的事黎蕎得負全責,他得賠償我們家!”
“你想得美啊,管黎蕎屁事,是她自己死乞白賴非要留下來的,這是幾百年沒吃過肉了,竟被骨頭給紮著嘴?”
“就是,是她自己吃的太急,管黎蕎什麼事兒?她跑來瞎嚷嚷壞黎蕎生意,黎蕎沒找她要賠償已經是黎蕎心善了。”
“支持黎蕎找她要賠償!今後隻要黎蕎生意受了影響,那就是她嚷嚷出來的,得讓她賠錢。”
“讓她賠錢!”
“必須得讓她賠錢,不賠錢不準走!”
……
“你們!”
黎稻萬萬沒想到村人竟然想讓他賠償黎蕎,登時氣的渾身都哆嗦。現在躺著昏迷不醒的是誰啊?
他家老婆子才是受害者!
黎大忠疲累的揉了把臉,然後一臉愧疚的看向了黎蕎,他正想要開口,但這時,李瓶突然道:“如果這麼說的話,把思路打開,會不會是這種情況呢。”
“啥情況?”立馬有人問。
“故意訛詐唄。二妞嬸子不是想問黎蕎要方子麼?她今天來這一出,有沒有可能是她故意紮了嘴,然後逼著黎蕎把點心方子賠給她?”
李瓶說出了她的猜測。
她這話音落,鄉親們不由拍巴掌,還真有可能!
黎蕎:“……”
他原本想著,花幾兩銀子讓趙二妞閉嘴甚至是徹底閉嘴。
畢竟在他看來,能用銀子解決的事兒都不算事兒。
而且黎大忠人不錯,看在黎大忠的份上,他不介意這幾兩銀子。
可瞧著眼前這形勢,他不僅不用花錢,黎稻還得倒貼給他錢?
“上次趙二妞為了方子沒臉沒皮的鬨卻什麼都沒得到,為了從黎蕎手裡敲詐出方子,今日這一出慘劇八成是她故意的!”
“肯定是這樣,她又反駁不了桂花的話,隻能用這種法子逼著黎蕎給她方子了!”
連黎大忠也皺眉,帶著幾分懷疑的看向了黎稻。
黎稻:“!”
氣死他了!
他抬起巴掌就往黎大忠身上抽:“王八蛋,你看看你娘都成什麼樣了,她就算要敲詐,也不可能把自己傷的這麼重!”
“應該是她沒控製好力道,難得吃一次不要錢的肉,一激動就搞成這樣了。”
很快有人接話。
“是啊,這分明就是一場安排好的敲詐。支持黎蕎向他們討要賠償!”
黎稻聞言,氣的發狂,瞪向圍觀的人群:“你們少冤枉人,老婆子他就是被黎蕎害了!”
“誰冤枉人了,要說冤枉人,二妞嬸子才是在冤枉春桃,她又沒親眼看到春桃下藥,她憑什麼認為周家人說的是真的?”
“春桃那麼老實的姑娘,怎麼可能乾出下藥那等醃臢事兒?這和春桃的性子一點兒都不相符。”
李瓶忍不住道。
“但二妞嬸子就不一定了,二妞嬸子上次大鬨的場景,不少人可是都看到了。”
“所以,從兩人的性子和行事邏輯上來說,今天的事兒真有可能是二妞嬸子故意在敲詐黎蕎。”
“是這個理兒,莊武家的說得對。”
鄉親們聽的連連點頭。
下藥,這不符合黎春桃的人設。
但故意訛詐,這很符合趙二妞的人設。
黎稻:“……”
啊啊啊啊啊氣死他了!
他猛然看向了黎蕎,朝著黎蕎伸出了手:“黎蕎,今天的事兒,你必須負責!你拿銀子和方子出來!”
黎蕎一臉為難,正想要解釋。
一旁的黎大忠突然搶先道:“小蕎,現在這麼多鄉親們都看著,我必須得說幾句話,我是真沒想到當初借一兩銀子能借出這麼多事兒來。其實沒我那一兩銀子,你也沒事。所以從今天開始,借銀子這事兒徹底揭過。”
“今後咱兩家不來往了!”
說完這話,他也不看黎蕎,彎腰就要去抱趙二妞。
他娘都昏迷不醒了,血也沒止住,他爹不急著把他娘送去醫館,而是在這裡要賠償,他嚴重懷疑今日的事兒就是他爹娘故意搞出來的。
他沒臉再和黎蕎來往了。
“大忠哥,你不用這樣,怎麼說三嬸兒也是在我家出事的,這我肯定有責任。”
黎蕎趕緊道。
“你有個屁的責任!”
一道厲喝,突然響起。
黎穀沉著臉進了院子,他家離的遠,因此來的慢了些。
他幾步來到黎蕎跟前,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說道:“傻不傻!你如果真把這責任給攬到你身上,那你這是給彆人提供發家致富的思路!”
“一旦趙二妞訛詐成功,信不信今晚就有人翻你家牆頭故意受傷然後讓你賠錢賠方子!”
“你啊,真是讀書讀傻了,老實過頭了!”
黎蕎:“……”
啊?
他一臉認真的道:“二叔,我沒那麼傻,彆人若是胡亂訛詐,我肯定不會賠錢。”
“你現在不就在賠錢!”
黎穀瞪他:“所有人都看出來趙二妞是在故意訛詐,就你沒看出來!”
“哎呀,穀叔說的有理。”
李瓶嘖了一聲,看向了黎蕎:“黎蕎啊,你要是真給二妞嬸子銀錢和方子,那我今晚就來翻你家牆頭,你得賠我點心方子。”
“嘿,我心急,我等不到今晚,我現在就往牆上撞,黎蕎要是不賠給我方子,那我就賴著不走了。”
張桂娥忍不住道。
“你撞我也撞,我也急著發家致富呢!”
立馬有人接話。
“誰不想發家致富啊?我家老窮了,我就往廚房的牆壁上撞。”有人甚至已經在看黎蕎家裡哪裡好撞了。
黎蕎:“?”
陶竹:“……”
他努力繃著嘴角,免得笑出聲來。
剛才他還真擔心會被黎稻給纏上,可沒料到是這個走向。
活該。
黎稻氣的哇哇叫:“今天的事兒本就是黎蕎的責任,是他非要留老婆子吃飯的!”
“你再瞎說試試!”
黎穀冷著臉,死死盯著黎稻,咬牙問道:“春桃是招她了還是惹她了?她一張口就是懷疑春桃會往點心裡下藥,她是在逼死春桃!”
“她一個當嬸子的,一開口就把小輩往死路上逼,有現在的下場,她活該!”
“我告訴你,若春桃出了事,她得給春桃償命!”
說到最後,他眼眶已經紅了起來。
昨日黎蕎給了春桃希望,今早上春桃從黎蕎家回去之後,臉上很難得的帶了笑。
她這一笑,籠罩在他家上空的陰霾頓時散了不少,有希望便好!
可誰知道中午就出了此事。
這是多大仇多大恨?
他家春桃是真的快被流言給逼死了,但趙二妞根本想不到這一層,趙二妞為了做飯這個活計,為了那二十文錢,專門往春桃的心窩子上戳。
若趙二妞真把春桃送上死路,他絕對不會讓趙二妞活!
還有周家那些混蛋,也一個都甭想活!
黎穀發了狠,黎稻被他通紅的眼睛盯著,心頭一顫,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兩步。
他這二哥自小就老實,沉默寡言。
可一旦生氣了,打人可疼了。
“二、二哥,老婆子她也是無心的,她隨口說幾句,你和春桃彆往心裡去。”
“隨口?她的隨口能要了春桃的命!”
黎穀冷笑:“我告訴你,甭管你們是有預謀的敲詐小蕎,還是老天爺看不過去,這都說明你們沒把春桃的命當命看。”
“我話撂這裡了,從今天開始,你們兩口子甭再想進小蕎這院門。不然我知道一次打你們一次!”
這話說完,他一把抓住黎稻的衣領,拖著黎稻就往外走。
哪怕黎蕎立馬辭了春桃,他也非常感激黎蕎。
今日是春桃招惹了趙二妞,那他得把黎稻趙二妞兩口子給收拾妥當,黎蕎出於好心要拉扯春桃,他不能讓黎蕎沾惹上這兩個麻煩。
“二哥,你鬆手,鬆手!”
黎稻大驚,掙紮著想讓黎穀放開他:“大忠,你眼瞎了啊!快攔住你二伯!”
黎大忠像是沒聽到這話,他一把抱起趙二妞,抬步往門口走。
黎蕎忙跟上:“大忠哥,咱一起去醫館。竹哥兒,快去拿銀子。”
“你不用去,我剛才說了,從今往後咱倆家不來往了。”
黎大忠拒絕。
“小蕎,你不用去,我跟過去。”
黎穀發了話,他這時已經出了院子,他一把把黎稻按在牛車上。
這時,王桂花匆匆過來了。
她今天和黎糧下地給紅薯苗澆水去了,最近天氣熱,紅薯地乾旱的厲害。她昨天去黎穀家借水桶就是為了澆紅薯苗。
因此中午回來的有點晚,到家之後聽說了黎蕎這邊的事兒,飯都顧不上吃,匆匆跑來了。
王桂花見黎穀已經製裁了黎稻,便沒多說什麼,隻是對黎大山道:“你也跟過去看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大山不用去,我去就成了,用不了那麼多人。”
黎穀搖頭:“桂花,你給小蕎講講道理,對付這種潑婦,不能用他讀書人什麼彬彬有禮的那一套。太老實隻有挨欺負的份兒。”
“行!”
王桂花重重點頭。
雖然她還不了解經過,但她能猜出來黎穀說這話的緣由。
視線一轉,看到陶竹從屋子裡出來,手裡抓著兩貫錢,她衝上去把陶竹往屋子裡推:“你把錢收起來。”
“這……”陶竹有些無措的看向了黎蕎。
“嫂子,大忠哥是無辜的。”黎蕎想要把錢接過去。
“攤上這麼一個娘,隻能忍著,就像我當初忍你一樣。等大忠忍無可忍了,自然就能逼著三嬸兒改性子。”
王桂花說著把他扒拉到一旁:“你少說兩句,我得看看春桃。三嬸兒鬨這麼一出,春桃這孩子太可憐了。”
黎春桃一直站在灶旁,低著頭,雙手扣著衣角,一言不發。
哪怕是黎穀來了,她也沒抬起眼皮瞧一眼。
她一臉麻木。
心臟也木木的。
自從趙二妞說出那句她可能會往點心裡下藥,她就知道這份工她乾不下去了。
剛才鄉親們議論,說這會影響到黎蕎的生意,她更加堅信了這一點兒。
就算是黎蕎不主動解雇她,那她也卻是不能再待下去。
或許這就是命吧。
她命該如此。
此時聽到王桂花的話,她深深吸了口氣,臉上擠出一個笑來。
她看向了王桂花:“嫂子,我沒事兒。”
“不想笑就不要笑,春桃,你沒有錯。”黎蕎搶先開了口:“錯的是周家那幫忘恩負義的混蛋,是三嬸這種人雲亦雲的糊塗蟲。”
這話一出,眼淚迅速模糊了黎春桃的眼睛,她忙低下頭去,轉過身拿袖子抹了抹淚。
黎蕎微微皺眉,看向了在場沒走的眾人:“鄉親們,春桃沒去過縣城,也沒去過鎮上,她一個姑娘家,也不認識什麼厲害的人,她去哪兒找那種臟藥?”
“換做是你們,你們知道去哪裡買那種藥麼?”
“這……”
鄉親們被問住了。
是啊,他們若是想買這種藥,去哪裡買呢?
去青樓?
可春桃一個小姑娘,怎麼可能去那種地方買藥!
原本打算趕著牛車去縣城的黎穀,聞言頓時走不動了,他忙道:“春桃每次去周家,都是和她娘一起去的,她沒有單獨去過周家。”
“而且,周明盛一直都住在縣城,一個月才回來三天,每次回來他爹娘都把他當寶貝蛋供著,春桃哪有機會給他下藥!”
黎蕎輕輕點頭:“所以周家的謊言,漏洞百出。春桃既沒有途徑買藥,也沒有下藥的機會。”
“這件事分明是周明盛攀上了高枝,又怕名聲毀掉,所以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編造謠言逼死春桃。”
“他若是不編造這樣的謠言,那他妥妥就是忘恩負義,背信棄義。可他編造了這麼一出謠言,大家反而信他了。他的名聲竟是保住了。”
“鄉親們,是春桃突然膽大包天,找來了臟藥符合邏輯,還是周明盛為攀高枝忘恩負義符合邏輯?”
“當然是周明盛利欲熏心比較符合邏輯!”
李瓶積極回應。
她一向愛說公道話,此時怎麼能少了她的發言。
黎蕎對著她輕輕點了點頭,然後指向牛車上的趙二妞。
“大家彆不信,看看我三嬸兒,平日裡隻是有些愛計較,可眼下碰到能讓她掙錢的機會,她是個什麼反應,大家夥兒都看到了。”
“同理,周明盛也是如此,他甩了春桃這個鄉下妹子,轉而娶人家城裡的姑娘,從今往後他就是城裡人了,這種機會他怎會放過?”
“是啊,利字當頭,那真的是什麼事都能做的出來。”
張桂娥忍不住接話。
她年紀大,見的多,她認可黎蕎這話。
更何況,趙二妞這個活生生的例子就擺在眼前呢。
王桂花狠狠點頭:“可不是,為了一點子錢,一個個的都瘋了!”
其他村人也不由點頭。
之前黎穀一家子解釋過很多次,一些人純粹是懷有惡意,喜歡看這種戲碼,所以不信他們的解釋。
一部分人則是覺得周家寧願背上一個忘恩負義的名聲也要退了這門娃娃親,肯定是春桃乾了什麼事惹惱了他們。
不然人家一個書生,怎麼能這樣壞自己的名聲呢。
可現在黎蕎這麼一分析,他們回過味兒來了,周明盛這一招高啊!
他什麼都不做,那他名聲肯定徹底壞掉,他搞了這麼一個謠言,他名聲反而保住了。
至於春桃,一個鄉下妹子,哪能和人家城裡掌櫃的女兒比!
“春桃可憐,明明什麼都沒乾,卻被潑了這樣的臟水。”
有嬸子看向黎春桃,目光充滿了同情。
“周家的當真是狠毒,這是要活生生逼死一個好姑娘。”
“幸好春桃熬到了今日,黎蕎這麼一解釋,今後應該沒人再懷疑春桃了吧?”
“反正我是信春桃啥也沒乾!”
“我也信春桃!”
……
一時間,在場的眾人紛紛表態。
原本低著頭抹眼淚的黎春桃,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她愣愣的抬頭,紅通通的眼睛看向院門口的眾人,大家夥兒竟是信她?
黎穀眼眶也紅了,但這次不是被氣的,而是激動的。
他不傻,這會兒大家夥兒是給黎蕎麵子,所以才順著黎蕎的話說。大家夥兒心裡是如何想的,隻有他們本人知道。
但這是一個好的開端。
一百個人裡頭,哪怕隻有一個人是真的信了黎蕎的話,那春桃的活路就寬了一分。
黎蕎自然也是這麼一個看法,他微微笑了笑,又道:“鄉親們願意信我,我很高興。”
“不信也沒關係,畢竟我隻是從邏輯上分析周明盛這滿是漏洞的謊言,我沒有可以錘死他的證據。”
“信或不信,都是大家的自由,我無權乾涉。”
“但是,我畢竟是春桃的堂哥,而且二叔又對我有恩,所以,今後如果我聽到誰還是認定春桃下了藥,那這人就不能再來我家賣東西了。”
“我信春桃是無辜的,所以我不歡迎這樣的人,請大家理解。”
“理解理解,非常理解,哪能一邊認定春桃下藥一邊又從你手裡掙錢呢,哪有這種好事。”
張桂娥立馬接話。
這是人之常情,誰能不理解。
在場的眾人都理解,換他們也一樣。
黎蕎瞧著這一幕,心中滿意,他又道:“我還有最後一點要說,我不會辭退春桃,若是有人因此而介意不來買我家的點心,我非常理解。”
“任何人都有不買我家點心的自由,但我也有雇傭春桃的自由,所以,春桃會一直留在我家做飯,一日二十文工錢,這個工錢以後會看情況往上漲。”
“春桃是個好姑娘,她值得這份工錢。”
“艾瑪,春桃的工錢還會漲啊?”
李瓶詫異。
“當然了。”黎蕎微笑:“在我家做工的人,隻要做好分內之事那工錢肯定會上漲。”
“嘖嘖,那春桃今後就是小富婆了啊。”李瓶忍不住笑。
“誰說不是呢,春桃一個小姑娘,今後一個月掙的比我一家子掙的都多!”
村人不由羨慕。
活少工錢高,這誰不羨慕?
黎春桃瞧著這一幕,有些傻眼。
所以,她不但能留下繼續做飯,而且鄉親們也信她是無辜的?
這、這是什麼絕處逢生……
“春桃,那不快謝謝你蕎哥。”黎穀激動的也不管牛車了,又進了院子,推著黎春桃把她推到黎蕎跟前,讓她向黎蕎道謝。
“謝謝蕎哥!”
黎春桃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她激動的看著黎蕎,眼淚撲簌簌的掉,但臉上是帶著笑的。
而且她撲通一聲就給黎蕎跪下了,想要給黎蕎磕頭。
這下子可把黎蕎給嚇了一跳,趕緊閃開。
“既然跪了,那就磕一個,要不是你,她就真沒活路了。”黎穀忙拉住他。
“咱是一家人,本該如此,我和春桃是平輩,這樣磕頭不合適。”
黎蕎很堅持,反而去催黎穀:“二叔,你快把三嬸兒送去醫館吧!”
提及趙二妞,黎穀冷笑一聲:“反正她昏迷著,死不了。”
黎大忠:“……”
他輕歎一聲,走過去代他爹娘向黎春桃道歉。
黎穀見此,不願意為難他:“算了,咱們去縣城,天色不早了,再晚今天就出不了城了。”
時間的確不早了,於是,黎大忠、黎穀、黎稻三個人趕著牛車去縣城。
其餘人看夠了熱鬨,慢慢散去。
李瓶臨走前,指著她大侄媳婦道:“小芸她娘家是周家莊的,可以幫著打探一下周明盛的情況。”
周芸忙點頭:“現在周明盛他爹娘小日子過的可舒坦了,時不時的就吃肉。”
“謝嫂子的好意,不過暫時不用了,因為尋不著證據錘死他,所以就不關注他了。春桃振作起來,越過越好,那他自然會心虛,會不舒坦。”
黎蕎道。
“你說的有道理,隻要春桃還活著,那他心裡肯定有根刺。”
李瓶說著看向了黎春桃:“春桃,你可得好好做飯,爭取早日讓黎蕎給你漲工錢。”
“不用漲,現在就很好了。”黎春桃輕聲道。
“肯定要漲的,大山和秀英嬸子也會漲,大家夥兒都一樣。”黎蕎笑眯眯的道。
黎春桃瞧著他的笑,不由也跟著彎了彎眼睛。
她這堂哥是救苦救難的神仙!
很快,一院子人散去,王桂花留了下來和黎蕎陶竹他們一起吃午飯。
黎蕎陶竹他們還沒吃午飯呢。
現在天氣炎熱,再加上飯食一直在鍋裡,所以幾個人也沒添把乾柴把鍋裡的大盤雞給熱一熱,而是直接開吃。
黎春桃做了滿滿一大鍋的大盤雞,還有十斤寬麵條,大家拿著碗各自盛了一大碗,然後坐到桌子旁吃了起來。
麵條泡的有些久,不勁道了,但沒有人嫌棄。
這麼吸足了大盤雞湯汁的白麵麵條,可是難得的好東西,王桂花第一次這麼吃,忍不住誇黎蕎。
“你這書是真沒白讀,雖然功名沒考上,但在吃這一塊絕對對得起公婆給你拿的束脩。”
黎蕎聞言忍不住笑:“其實做法可簡單了,隻需要……”
“你彆告訴我!”
王桂花趕緊打斷他的話:“瞧瞧這上麵飄著的油,還有這大料,我家舍不得這麼吃。”
“……那下次春桃再做,你和大哥還有仨孩子過來,咱們一起吃。”
“偶爾吃一次就成了。”王桂花搖了搖頭,轉而看向了黎大山:“你可真是占便宜了,你小叔家這飯,在縣城都不一定吃得著,你好好乾活,彆偷懶。”
“娘,放心吧,小叔怎麼安排我怎麼做,才不會偷懶。”黎大山笑嘻嘻的點頭。
可不就是嘛,就他小叔家的飯菜,不給工錢他都願意乾活。
“嫂子,紅薯苗怎麼樣了?”
黎蕎想起這事兒,問道。
“不太好,有些缺水,這幾天得好好澆水。”王桂花道。
黎蕎不由皺眉。
此時灌溉全靠人力,三柳村這邊的人灌溉田地,都是靠著水桶,一桶一桶的從河裡、井裡取水。
這是一個非常累人的活計,一點兒都不輸給麥收。
可惜他雖有水異能,卻是不能暴露出來……
正琢磨著,耳邊聽見熟悉的馬車聲,他抬眼朝著院門口看去。
幾秒鐘之後,小五的身影出現在了院門口。
“咦?小五兄弟,你怎麼這會兒來啦?”黎蕎驚訝,說著站起身來。
陶竹也驚訝,招呼道:“吃飯沒?沒的話坐下一起吃。”
小五拿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擺手道:“我是來買青團的!”
“啊?你早上不是帶走了五十個麼?”
“是的,我帶回去交給掌櫃,掌櫃隻嘗了一口,就又給了我銀子,讓我再來三柳村一趟。”
“他說不管你和竹哥兒做了多少,他全都要了。”
小五解釋他為什麼又來了三柳村。
沒辦法,青團太好吃了!
他家掌櫃隻咬了一口,就立馬拍了下桌子,然後起身給他拿錢,讓他以最快的速度再來一趟三柳村。
他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就又往三柳村趕。
大中午的,太陽就掛在頭頂,他坐在車轅上也沒個遮陽的東西。馬車跑的又快,在鄉下的土路上顛來顛去,這滋味著實不好受。
“原來如此,來來來,小五兄弟,先喝碗水,再吃碗炒雞。不差這一會兒,你天黑之前趕回去就成。”
“我這就去把餘下的青團裝起來。”
黎蕎道。
伴隨著他這話,陶竹端來了一碗涼白開。
黎春桃則是端來了一碗大盤雞。
小五挺不好意思,給他塊雜糧餅子墊墊肚子他就很感激了,竟給他這麼好的飯食,怪不得能做出這麼好吃的點心,就是和其他讀書人不一樣!
他在望月樓見過很多書生,但像是黎蕎這般尊重他的,他真的是第一次遇見。
這麼好的人,活該生意紅紅火火!
小五狼吞虎咽吃了飯,另外一邊,黎蕎和陶竹也將餘下的青團給裝在乾淨的木匣子裡了。
青團不能擠壓,黎蕎特意做了簡陋的木匣子盛放。
今早上小五帶走了五十個青團,上午時李瓶也買了三十個,餘下的一共有四十個。
因為今天無法收到王掌櫃關於青團的反饋,所以他和陶竹沒有多做,想著如果賣不完,那就自家人吃掉。
沒想到小五竟然又特意跑了一趟,看來明天要做一些了。
“掌櫃的說了,能做多少做多少,做多少他都能賣出去,若是由此耽擱了豐糕和麻花的斤數,那也沒關係。”小五道。
黎蕎搖頭:“做青團太麻煩了,我和竹哥兒實在是忙不過來,一天最多也隻能做二百個左右。”
“好,我把話帶給掌櫃。”
人家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家掌櫃也不能勉強呀。
王桂花見青團這般受歡迎,不由鬆了口氣。
青團這麼好賣,黎蕎可以繼續大手大腳了。
很快,王桂花和黎春桃都各自回家,黎大山則是去割艾草。
家裡隻剩下了黎蕎和陶竹。
天氣炎熱,陶竹打算煮一鍋綠豆水。
黎蕎則是開始煮紅豆,準備做豆沙。
每日的青團,都是拿新鮮食材做的。
夫夫兩人站在水缸旁邊,一個淘洗綠豆,一個淘洗紅豆,淘洗完了,便將洗豆子水潑到菜園子裡。
這菜園子是黎蕎剛穿越時整的,當時種下去的幾種蔬菜,此時都長出了嫩苗苗。
陶竹盯著嫩嫩的黃瓜苗,突然道:“黎蕎,若是因為春桃真的影響到了生意,你會怎麼辦?”
“嗯?”黎蕎聞言一愣,扭頭看向他:“你在擔憂麼?”
“你先回答我的話。”陶竹也看著他,水水的眸子對他對視:“真影響到了怎麼辦?”
“若真的被影響了,那就推出更好吃的點心。隻要咱們的點心乾淨又好吃,那總會有人買的。”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跟著我吃苦的,若點心真的賣不出去,我還可以去捉魚。”
黎蕎認真回答。
“不會解雇春桃麼?”陶竹又問。
“當然不會。二叔當初借給我五兩銀子,以二叔家的家境,這五兩銀子指不定就是他家一半的積蓄,他這麼幫我,我肯定要報恩。而且這件事春桃是無辜的,我是她堂哥,怎麼能不拉她一把。”
陶竹聞言,嘴角翹了起來:“我不怕吃苦。隻要跟著你,怎麼樣都好。”
“你剛才護著春桃的樣子,很帥很可靠。”
這人連堂妹都肯這般護著,又怎會拋下他?
他到底何德何能,竟碰到這般好的人。
難以抑製心中的歡喜,他先是瞥了眼門口,確認沒人,便腳步往黎蕎身邊跨了一步,與黎蕎緊緊挨著,然後湊過去,蜻蜓點水般在黎蕎臉上親了一下。
親完之後,原本想要退開,但心裡滿滿的歡喜在翻湧,在叫囂,他忍不住又湊了過去,想要再親一下。
但這一次,黎蕎轉頭,比他更快一點兒,精準的吻上了他的唇。
陶竹:“……”
他水眸瞬間睜的圓圓。
黎蕎則是笑了,沒拿盆的左手直接托著他的臀部,像是抱小孩子那般將他抱了起來。
“咱們進屋。”
陶竹原本被黎蕎的動作嚇了一跳,可這四個字入了耳,他把驚呼咽了回去。
他抿了抿唇,輕輕嗯了一聲,隻有更親密的接觸,才能平息他體內的翻湧不止的歡喜。
想靠近這人一點兒,更近一點兒。
*
作者有話要說:
來晚了!
大家放心,不會讓黎蕎吃虧的~
第40章 她是遭天譴了 還債
大白天的, 而且隨時都可能有人過來,所以兩人也沒真的做什麼,隻是抱在一起接吻。
不是從前那種蜻蜓點水般的, 而是成年人的、繾綣的吻,陶竹心裡的歡喜難以平息,黎蕎又何嘗不是。
成親之後,一直都是他主動去親陶竹,晚上夫夫運動時, 陶竹也會主動親他,但白天裡, 這可是第一次。
想到剛才陶竹往門口瞥、親了一次又想再親的小動作, 他心裡的愛意滿的讓他想親他,想抱著他狠狠親他。
陶竹雖然比一般的小哥兒個子高,但和他比起來, 不管是手還是身子, 都要小一些。
他抱起來正正好。
等一吻結束,他看向懷中人的臉頰。
如他預料的那般, 陶竹雙頰已經染上了紅色,再配上那雙水水帶著迷蒙的眸子,怎麼看都好看。
明明是俊美鋒利的長相, 但總是會露出這般他做什麼都可以的神色, 他愛極了這種反差。
他忍不住又低頭親了親懷中人的唇:“竹哥兒, 你真好看。”
陶竹:“……”
他雙頰熱的要冒煙了。
原本就覺得渾身的力氣被抽走一般,此時聽了這話, 他覺得要融化在這人懷裡了。
但他的眸子沒有躲閃, 這人盯著他的眼神亮亮的, 他喜歡這樣被他盯著。
“你也很好看。”他輕聲道。
“那你當初是不是看上了我的美貌?”黎蕎立馬不要臉的追問。
陶竹不由笑了一下, 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不是。是你彎腰向我道歉。”
“那一晚?”黎蕎詫異,順勢握住了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
“對,那一晚。那是第一次有人那麼鄭重的給我道歉。原本在我看來,你和我哥一樣,哪怕我是個大齡嫁不出去的醜哥兒,那也隻有我嫌棄你的份兒。”
“可你一彎腰……”
回想起當晚那一刻的心情,明明此時就在這人懷中躺著,被這人抱著,但陶竹還是有些心疼當時的自己。
“等你直起腰之後,原本和我哥一樣人嫌狗不理的你,突然就讓我自慚形穢了。”
“然後你霸道的把肉餅塞給我,卻又解釋了一堆話。”
“那是我身為小哥兒,第一次感受到來自男人的強勢和溫柔。”
“所以我就看上你了。”
黎蕎:“……”
他愣住了。
他一直都能感受到陶竹對他的態度轉變,能感受到陶竹那細膩的心思。
可當時他想著不能畫大餅表白,於是就拖延了幾日。
可此時,聽著陶竹講出他當時的心境,他隻覺得自己好渣,好渣好渣。
在他沒有表白之前,陶竹肯定患得患失,七上八下,一顆心在蜜糖罐和黃連汁中無縫轉換。
“對不起,讓你受了很多委屈。我該早些向你表明心意的。”他懊惱的開口。
“你提親那日已經道過歉了,不用再道歉。不過,你是什麼時候看上我的?”陶竹忍不住問:“講實話,我想聽實話。”
這個問題他問過好幾次,這人每次回答的都挺認真,他也能感受到這人對他滿滿的愛意和珍視。
但他有時候還是會覺得這人對他的喜歡來的太突然,以至於他一直都覺得這人是突然瞎了眼才看上他……
“我在山上暈倒,一睜眼瞧見你,那時就對你動心了。”黎蕎老實回答。
人美心善,這教他怎麼不愛?
可陶竹卻是微微抿了下唇:“……所以,還是因為我救了你?”
“有這個原因,但並不是全部的原因。就像是你對我動心,是因為我長的好看麼?不,是因為我待你的態度。”
“……行吧。”陶竹有些不開心。
他希望這人不是因為報恩才喜歡他。
但又有些開心。
以這人的人品和擔當來看,應該一輩子都不會負他。
算了,甭管是何種原因,反正此時躺在這人懷裡,被這人溫柔深吻的人是他,這輩子都是他。
看了眼這人近在咫尺的俊臉,他忍不住親了過去,不想那麼多了,享受當下就完事了!
懷中人的熱情,黎蕎自然不會拒絕,於是,夫夫兩人在屋子裡磨磨蹭蹭了兩刻鐘,這才有些依依不舍的穿衣。
但滿心的歡喜總算是平息了不少,等重新回到廚房,黎蕎和陶竹兩人都是乾勁十足。
一個繼續煮紅豆。
一個繼續煮綠豆水。
今日算是談成了一筆大生意,甭管夫夫兩人做多少青團王掌櫃都買,一個青團能掙十一文錢,若是一天做兩百個,那就是兩千二百文。
再加上沙琪瑪和麻花的錢,那一天就能掙七兩銀子。
這可是好大一筆收入了,擱從前的話,陶竹真的是想都不能想。
但是,這麼一來,這三種點心會把兩人的時間全部占滿。
好不容易騰出晚上的時間可以增進夫夫感情,若是一天做兩百個青團,那這點騰出來的時間又得搭進去。
“要不讓大山也幫忙包青團吧?”陶竹道。
把豆沙和青團皮包在一起的這個步驟,完全可以讓黎大山參與。
“聽你的。”黎蕎點頭。
“我是想多掙些錢,把債全部還了,然後打井,蓋房子。”陶竹道。
黎蕎聞言,頓時樂了:“行,咱們快點兒掙錢。”
“你笑什麼,難道你不想麼?”陶竹被他笑的有些羞,立馬反問。
“我想,我特彆想,我超級想在院子裡打一口水井,一天洗上十回澡也不帶怕的!我特想修一個專門洗澡的房間,搞一個淋浴,到時候咱倆一起想怎麼洗就怎麼洗。”
“我比你還想掙錢,我恨不得明天就能把水井和新房子都安排好。”
黎蕎收了笑,一臉嚴肅的道。
他之前和陶竹閒聊時,說過手動淋浴這個設計,陶竹便記在了心裡。
剛才完事之後他去院子裡打水回來擦洗,陶竹定然是覺得這樣不方便,所以想快點兒把他口中的淋浴搞出來。
原本竹哥兒多害羞一人,現在被他帶的,大白天就在琢磨此事兒了。
甚好。
夫夫嘛,就該這樣沒羞沒臊。
但顯然竹哥兒臉皮薄,大白天的討論這個,被他一笑就害羞了。
他不笑。
他隻在心裡笑。
“那就讓大山也做青團。”陶竹不知道黎蕎心裡的想法,見他麵上一副正經的模樣,便一臉滿意的又道。
“行,等大山回來就告訴他。”黎蕎還是很嚴肅。
於是,等黎大山扛著滿滿一麻袋艾草回來,發現他小叔的笑容又變得怪怪的。
……
算了,反正看不懂,但勤快乾活總是對的,要對得起他小叔竹叔給的工錢和每天香噴噴的飯菜!
黎大山在黎蕎家裡吃了晚飯,又做了一會兒青團,然後才回家。
黎大山走了之後,黎蕎和陶竹把做好的青團放鍋裡蒸。
等把二百多個青團蒸好,已經是深夜,黎穀終於回來了。
趙二妞的傷口挺嚴重,比肉眼看到的要嚴重的多,因為那個雞腿骨紮出來的傷口,幾乎貫穿了趙二妞的舌頭!
人家醫館裡的兩個大夫都很奇怪,到底是怎樣的力道,才能讓雞腿骨差點兒把舌頭給紮穿?
趙二妞啃這塊骨頭時,用了怎樣的大力氣?
她是想直接把骨頭嚼碎?
一些家境不好的人家,難得吃一次肉,吃肉時的確會把骨頭也給嚼碎吃了。
但正常情況下,人在咀嚼的時候,舌頭若是被尖銳的骨頭紮了,會立馬停止咀嚼,可趙二妞是傻子麼?感覺到痛的那一刻,她怎麼沒停止咀嚼?
而且,就算是以咬碎骨頭的力道去啃那塊雞腿骨,應該也不能把舌頭給紮個對穿吧?
“人家大夫搞不明白,趙二妞雖然醒了,舌頭疼的說不了話,所以誰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搞出那麼深的傷口的。”
“但我覺得,這事兒其實很簡單。”
黎穀一臉嚴肅的道。
“怎麼說?”黎蕎立馬追問。
“是老天爺看不下去她的胡攪蠻纏,所以出手了。”
“……有道理。”
黎蕎沉思了片刻,點頭。
陶竹也點頭。
陶竹也想不明白,既然想不明白,那隻能是老天爺出手了。
“她汙蔑春桃,還非得吃春桃做的飯,她不要臉,老天爺自然就不會給她留臉。”
“其實,這也證明了另外一點。”
黎穀說著,因為常年乾農活而被曬的黑紅的臉上浮現出喜色。
黎蕎趕緊又追問:“證明了哪一點?”
“證明春桃的確是被冤枉的!不然的話,今天差點兒被紮穿舌頭的就是春桃了。你們倆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黎蕎:“……是!”
陶竹狠狠點頭:“就是這個理兒,老天爺這一出手,不僅懲罰了三嬸兒,還證明了春桃的清白,老天爺不愧是老天爺,真厲害。”
黎蕎:“……”
他不是他沒有哇!
他當時隻是想教訓趙二妞讓趙二妞閉嘴哇。
“我明天就得讓春桃她娘出去找鄉親們嘮嗑去,春桃是被冤枉的!”
顯然,黎穀也認為老天爺此舉一箭雙雕,著實厲害。
“這一次我倒要看看,鄉親們是相信周家那畜生的鬼話,還是相信老天爺。”
黎蕎:“……”
以鄉親們的迷信程度,應該是更相信老天爺……
所以,他昨天的那次出手,從結果上來看,效果很不錯?
“可惜啊,老天爺咋隻懲罰趙二妞,不懲罰姓周的那個畜生呢。”黎穀有些納悶。
“應該是時候未到,二叔,彆急,周明盛這種小人,不會有好下場的。”黎蕎一臉認真的開口。
“算了,不能太貪心,順其自然,老天爺能出手懲罰趙二妞,又還春桃清白,這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黎穀很快又笑了。
時候不早,他沒有多留,很快就回家了。
黎蕎和陶竹也準備洗洗睡下。
但陶竹顯然記掛著記掛著白日的事,他有些興奮,一邊拿著葫蘆做的水瓢去舀水一邊道:“我這是第一次看老天爺顯靈。”
“咦,不對。”他很快又道。
“哪裡不對了?”黎蕎一邊問他,一邊把柳枝做成的簡易牙刷沾上牙粉遞給他。
“我在山上遇見倒在溝溝裡的你,這才是老天爺第一次顯靈。”
黎蕎:“……”
還刷個什麼牙,他現在心臟麻麻的。
今晚不睡了。他真的無法抗拒陶竹這種直白而熱烈的真誠。
他把牙刷放到桌子上,彎腰以公主抱的姿勢一把抱起眼前的人,然後就往屋子裡走。
他遇見陶竹,又何嘗不是老天爺顯靈。
“你……”陶竹嚇了一跳,差點兒把手裡的水瓢扔了。
“咱們把白天的事進行到最後。”黎蕎開口,聲音比剛才低沉了幾分。
陶竹:“……”
腦中閃過白日裡的畫麵,他整個身子都有些燙。
他嗯了一聲,應下。
什麼老天爺,什麼睡覺,他一瞬間全忘掉,腦子裡,心裡,隻有抱著他的這個人。
這一晚,黎蕎和陶竹隻睡了不到兩個時辰,翌日黎大山過來時,瞧見兩人眼中帶著紅血絲但精神不錯,不由佩服。
“白天乾活,晚上還能刻苦識字,竹叔真是厲害的那個什麼頭地?”
他說著忍不住撓頭,那個成語叫什麼來著?
“……五體投地?”
黎蕎抽了抽嘴角。
“對!”黎大山眼睛一亮:“就是這個詞,竹叔厲害的讓我五體投地!”
“行了行了,你去磨糯米粉。”黎蕎給他安排活兒。
“好嘞!”
黎大山笑嘻嘻的應了一聲,擼起袖子開始乾活。
黎春桃也來了,她精神挺好,昨晚黎穀回家之後把那番老天爺還她清白的邏輯一說,她隻覺得呼吸都暢快了些。
是啊,老天爺這一招,不隻是在懲罰趙二妞,也是在證明她的清白呢。
她腳步輕快的進了廚房,開始做早飯。
一通忙活,早飯做好了。
雞蛋煎餅,炒冬瓜,韭黃炒雞蛋,白粥。
簡簡單單,清清淡淡,但味道很是不錯。
吃過早飯,小五來了。
把昨日的沙琪瑪、麻花、青團交給他,七兩銀子到手了,距離蓋房子更近了一步。
陶竹將銀子收入錢箱,又拿出賬本,猶如幼兒園的小朋友那般,拿著毛筆,一筆一劃的寫下今日的入賬。
瞧著賬本上的餘額,他忍不住翹起了嘴角,照著這個趨勢,不到半個月就能還清楚所有欠債。
沒了賭債,那就可以攢錢蓋房子,買田地了。
得更加努力!
於是,這天上午,黎蕎、陶竹、黎大山都忙的團團轉。
中午時,院門口冷靜了很多,竟沒人來賣東西。
但黎蕎和陶竹樂的清淨,沒人打擾,那吃了飯他們就繼續做點心。
三柳村那些愛看熱鬨,有時間看熱鬨的人,此時都去了黎大忠家。
昨日鬨的那麼大,村人都在關注此事,這會兒終於得了空兒,一些人端著碗邊吃邊晃悠到了黎大忠家裡,他們想知道趙二妞的傷勢。
黎大忠也沒瞞著眾人,趙二妞舌頭上的傷口太深,這不僅影響趙二妞說話,還影響她進食。
未來大半個月內,她都隻能吃流食。
若是傷口恢複的不好,那吃流食的時間會更長。
至於說話,這得看她的傷口恢複情況,就目前來說,最起碼半個月內不能正常說話。
而且,除了趙二妞的傷口,黎大忠也把大夫的疑惑如實講給了村人。
怎麼會紮出這麼嚴重的傷口?
想不通啊。
大夫都想不通,村人更想不通了,村人又不懂醫術。
但是,在鄉下難得碰見這種玄乎的事兒,眾人議論的興致很高,哪怕碗裡的飯沒了,也沒舍得走。
周金桂就是這個時候來的。
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玄乎?
老天爺的事兒,凡人能想明白麼?
這件事就是老天爺做的,不然當時老天爺咋不讓她家春桃紮爛了舌頭?
老天爺在為她家春桃澄清!
趙二妞是遭了天譴!
周金桂這一番話,可謂是鏗鏘有力,擲地有聲,一下子就把在場的村人給鎮住了。
但屋子裡躺著喝藥的趙二妞聽見此話,卻是氣的想要爬起來和周金桂對峙。
不過,隨著她的嘴巴大張,她的舌頭立馬跟著動了動。
這一動就牽扯到了傷口,瞬間,劇烈的疼痛再次籠罩了她,疼得她眼前一陣陣發黑,她隻能又躺回到床上。
但她忍不了,她抬手拍了拍床,示意坐在床邊喂她喝藥的黎稻出去代她和周金桂對峙。
什麼老天爺出手,放屁!
她是不小心!
而且,她覺得當時嘴巴裡除了雞腿肉,似乎還另外有東西割了她舌頭,那東西好似刀子,可比雞腿骨鋒利多了。
眼下周金桂想往她身上按一個被老天爺親手懲罰的罪名,她才不認!
可恨她現在說不了話,無法解釋,而且她也不識字,無法將她的感受寫出來。
當真是氣死她了!
黎稻自然也不認周金桂此話,“被老天爺親手製裁”這罪名若真落趙二妞身上,那今後趙二妞還怎麼做人?
他放下藥碗,準備從他和趙二妞的房間出來。
但他人還沒走到門口,隻聽“砰”的一聲,房間門被關上了。
緊接著,鐵器撞在一起的聲音響起,聽到這聲音,他臉色一變:“大忠!”
“爹,你好好喂娘喝藥,外麵的事兒你們不用參與,我娘的身子要緊。”
黎大忠說著,將鑰匙揣入了懷中。
他把房間門鎖上了。
黎稻:“!”
小畜生,他氣的渾身顫抖,幾步衝到門口,抬手便拍:“你給我開門!”
趙二妞自然更氣,比剛才聽見周金桂的話時更氣,反了天了啊。
她下意識就要張嘴破口大罵,但劇烈的疼痛又籠罩了她,而這一次,伴隨著疼痛的,還有血腥味。
她傷口又開始流血了。
趙二妞:“……”
還讓不讓人活了!
院子裡的眾人自然看到了黎大忠的鎖門,也聽到了黎稻的叫罵。
迎著眾人各異的視線,黎大忠苦笑一聲:“沒事兒,這樣清淨,你們繼續說。”
眾人:“……”
李瓶輕輕咳了一聲。
這種時刻怎麼少得了她,她專門來看趙二妞的傷勢的,此時瞧著黎大忠臉上比哭還難看的笑,她輕輕歎了口氣。
然後,她真如黎大忠所說的那般,對周金桂開了口:“金桂嬸子,我細細琢磨了一下你剛才的話,我覺得和桂花那番話一樣,找不出漏洞,無懈可擊。”
“既然找不出角度反駁,那你這話八成就是真相了。”
“看來春桃這孩子還真是被冤枉的,可憐呐,差點兒被逼死。”
李瓶這話一出,村人的注意力便從黎大忠身上轉移了。
當然是尋找真相最重要。
他們開始琢磨周金桂的話,但不管怎麼琢磨,這話似乎都無法反駁。
“或許,這真是老天爺開眼了?”
“春桃真的是無辜的?”
“那老天爺怎麼不去懲罰姓周的?”
“額……”
是哦,罪魁禍首分明是周明盛,老天爺真想給黎春桃澄清,咋不懲罰周明盛?
周金桂聞言,冷笑:“是還沒到時候,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姓周的這個忘恩負義的畜生,絕對逃不掉!”
李瓶也點頭:“還沒到時候吧,畢竟昨日的二妞嬸子有些過分,冤枉春桃還非得吃春桃的飯。”
“姓周的是陰毒,表麵上看著還像是個人。但二妞嬸子這樣歇斯底裡吵吵鬨鬨的,嘖……估計更惹老天爺厭煩吧。”
村人:“……”
似乎有道理哈。
趙二妞鬨的這兩場,他們看熱鬨的自然是不嫌事大,但若是讓他們客觀評價趙二妞的行徑,那的確挺吵的……
“所以,春桃的確是被冤枉的,而二妞嬸子,的確是遭天譴了。”
李瓶說著看向了被拍的“砰砰”直響的門:“希望二妞嬸子改了性子,免得惹老天爺再次出手。”
李瓶此話,在場的人沒有反駁,黎大忠也沒有反駁。
黎大忠都不反駁,村人們琢磨了一會兒,沒找出更合理的解釋,便很快散去。
他們雖然想看熱鬨,但此時家裡田地裡都是一大堆活計,他們不可能一直待在這裡。
伴隨著他們的各回各家,周金桂那番老天爺出手懲治趙二妞且還黎春桃清白的話,也傳遍了三柳村。
下午,黎蕎和陶竹從前來賣東西的村人口中知道了此事。
兩人自然是點頭認同。
可不是嘛,除了老天爺,這事兒根本無法解釋。
趙二妞就是遭了天譴!
陶竹挺高興,被按上這麼一個名聲,趙二妞短時間內不會來他家鬨了。
不過,考慮到黎大忠,他對黎蕎道:“給三嬸兒治傷肯定要花不少錢,要不咱們私底下塞給大忠哥一些錢?”
“他肯定不收。”黎蕎搖頭:“算了,看以後吧。他現在似乎要鎮壓三叔三嬸。”
“碰見這樣的爹娘,大忠哥真倒黴。”
陶竹想到了他爹娘,輕輕歎了口氣。
因為他的出嫁,陶家沒人乾活了,家中本就沒餘糧,所以,陶家很快就斷糧了。
陶老太來找他要,他不給。
陶老太沒辦法,隻能親自去收麥子。
但她這麼些年都沒乾過什麼活,哪裡受得住麥收這種累活兒,隻乾了半天,她就累的回家躺床上了。
陶樹沒辦法,為了不被餓死,隻能下地乾活。
但他懶了這麼多年,哪裡是乾活的料,他比陶老太還受不得這種累活。
他很快想了一招,他拿剪刀把麥穗剪下來,帶回家用石碾子脫粒,吃多少,就剪多少。
至於麥秸,愛咋滴咋滴,反正他現在無能為力。
靠著這種懶辦法,陶樹四個人沒有餓死。
吃飯的問題解決了,陶樹和賴冬梅又開始折騰著做麥芽糖。
陶竹犯愁。
從前有他在,收了麥子之後,還要繼續種糧食,比如說玉米紅薯,這樣才能保證家裡有飯吃,不被餓死。
眼下陶家這四個人隻瞧見眼前的麥子,若這些麥子吃完了,那他們豈不是又要賴上他。
煩。
“咱們這時候不適合湊上去,走一步看一步,咱們先掙錢。”
黎蕎不知道他是想到了陶樹幾個人,見他眉心豎起淡淡的紋路,便抬手在他眉心按了兩下。
“彆擔憂,肯定會好起來的。”
“……嗯!”
陶竹重重點頭。
眼下的日子這般好,他從前做夢都不敢想這種日子。
不想陶家那四個人了,他趕緊做點心。
接下來的幾日,村子裡談論最多的,便是趙二妞被老天爺親手製裁一事兒。
大家議論來,議論去,都沒尋出合理的話語去反駁周金桂的話,於是,遭天譴這三個字,就真的落到了趙二妞身上。
趙二妞氣的睡不著,天天錘床,這很容易牽動傷口,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開始流。
就這樣反反複複,她傷口好的極其慢。
黎稻也氣極了。
他想衝到黎穀家裡理論,但又沒那個膽子。
他想找黎大忠發火,結果黎大忠根本不搭理他,隻悶著頭乾活。
他家的麥子還沒晾曬入倉。
而且,他家也種了紅薯,紅薯該澆水了,不然就要被旱死了。
還有,黎大忠韓小雁的一兒一女,一個三歲,一個不到兩歲,正是需要人照看的年紀。
這一大堆的事兒,擱以前是黎大忠、趙二妞、韓小雁他們一家四口一起做。
可現在韓小雁被黎大忠趕回了娘家,趙二妞臥床不起,他若是不乾活,那田地裡的莊稼,他的孫子孫女,全都完了!
沒辦法,黎稻自然隻能壓下去火氣,先乾活。
於是,黎蕎和陶竹著實過了幾日的清淨日子。
這天,天氣陰沉,空氣裡一絲風都無,悶熱的厲害。
小五到黎蕎家裡時,額頭上滿是汗珠。
大清早的,而且他也沒乾活,隻是趕著馬車過來,即便如此也熱出了一身的汗,由此可見這天氣有多悶熱了。
他從馬車上拿下一個陶罐,陶罐裡盛著的是蔗糖,這是黎蕎托他買的,做點心用。
他把陶罐遞給黎蕎,一臉高興的道:“悶成這樣,應該能下雨了。”
黎蕎接過陶罐道了謝,又遞給他一碗青菜疙瘩湯,笑著道:“下雨是好事,鄉親們不用累死累活的給莊稼澆水了。今早上疙瘩湯做的多了些,沒喝完,小五兄弟你嘗嘗。”
小五道了謝,不跟從前那般客氣。
現在他和黎蕎混熟了,黎蕎忙著做點心,沒時間去縣城,需要什麼原料或者是其他物件了,都是托他買。
這來來回回的,客套自然就少了。
他坐在小板凳上,一邊喝疙瘩湯一邊說起了縣城裡的情況。
“有豐糕和大嘛花打出來的名氣,掌櫃的直接把青團賣給這些老顧客,凡是嘗過的客人,就沒有不誇的。”
“這才短短幾日,青團就成了縣城裡最火的點心,顧客得提前預定,不然根本買不到。”
“掌櫃的一枚賣三十五文,即便如此也供不應求。”
“不過,我前天在給客人上菜時,聽到一位客人說,想吃其他餡兒的青團。那客人似乎很博學,我聽了幾句,他說青團就跟那餃子包子似的,什麼餡兒都有。”
黎蕎正好捧著放有青團的木匣子出來,聽到此話,他笑道:“這位客人識貨,青團的確有很多餡,聽說在南方,到了清明節,家家戶戶都做青團,愛吃什麼餡就做什麼餡。”
他故意模糊了地域,把江南說成了南方,反正這青團是他從雜書上“看”來的,記不清很正常。
“不過,我現在和竹哥兒分身乏術,隻做一個豆沙餡就忙的腳不沾地了。其他餡的,等以後再說吧。”
“是,豆沙餡都供不應求了,忙不過來就算了。”小五道。
他喝了口疙瘩湯,想到昨日在縣城看到的一幕,忙又道:“蕎哥,我昨天去買蔗糖時無意中看到你大舅哥了,他正和一個書生模樣的人拉拉扯扯,我聽你大舅哥喊他小高。”
“陶樹?”黎蕎不算意外。
高誌遠說知道麥芽糖的做法,陶樹又在折騰麥芽糖,這倆人勾搭在一起,太正常了。
不過,隻要這倆人不出現在他和陶竹跟前,他懶得搭理。
他向小五道了謝。
又給了小五銀子,托小五明天帶點硝石過來。
天氣越來越炎熱,他想搞點冰出來。
等小五走了,天氣依舊悶熱,不管是廚房還是棚子,都成了火爐。
但為了做點心,黎蕎和陶竹不僅要待在火爐裡,還得站在油鍋旁,兩人熱的身上的汗水就沒斷過。
中午時,伴隨著轟隆隆的雷聲,人們期盼已久的雨水,終於落了下來。
大雨嘩嘩的,落在地麵上,讓空氣裡飄起了泥土的味道,也卷走了悶熱。
趁著天氣涼爽,黎蕎和陶竹趕緊把餘下的點心做完。
做生意不容易啊。
這場大雨從中午開始下,斷斷續續的,一直到了天色蒙蒙亮才算是徹底停了。
這一場大雨,滋潤了缺水的莊稼,所以,第二天黎大山和黎春桃過來時,兩人臉上都帶著笑。
不用給莊稼澆水,田地裡的活兒少了一半。
他們的家人在忙碌了一個多月之後,終於能喘口氣了。
顯然,村人都是這麼想的。
因為田地裡存了水,有些泥濘,不適合下地乾活,所以村人都留在家裡,整個村子比往常熱鬨了一些。
路上不好走,小五不知道還能不能來,所以黎蕎和陶竹沒有再做點心。
陶竹留在家裡,黎蕎則是拎著斧頭上山砍樹。
他打算搞個蚊帳架。
天氣炎熱,屋子裡熱的睡不著,但躺院子裡的話,蚊子又太多。
所以他準備先做個蚊帳架子,等小五來了,托小五在縣城買一些透氣輕薄的布料做蚊帳。
小五是中午來的,其實早上雨停了之後他就出發了,但路上不好走,因此耽擱了不少時間。
送走小五,黎蕎和陶竹繼續做點心。
這一日很快過去,傍晚,莊園拿著鑼一邊敲一邊喊人去村口聚集,他爺爺有大事要宣布。
這的確是一件大事:
該交夏稅了。
眼下各村的麥收基本上結束了,大部分人家都把麥子晾曬之後入倉了。
所以,該交夏稅了。
大盛的賦稅分為夏稅和秋稅。
因為平城這邊的細糧是小麥,所以夏稅交的是小麥和丁稅。
黎蕎家的田地全賣了,但是,他戶籍依舊在三柳村,是普通的農戶,因此依舊得交糧稅。
不過,大盛的賦稅不算重,他找村人買些小麥就可以了。
至於丁稅,女子和小哥兒不用交這個,他隻需要交他一人的就成。
具體的交稅過程,由縣太爺派下來的小吏和村長負責,村人隻需要聽村長安排便是,平日裡該乾嘛乾嘛。
所以,黎蕎買了交稅的麥子之後,便將此事擱到了一旁,他終於攢夠了錢,他可以還債了。
這些天他和陶竹拉上黎大山,一天到晚的做點心,努力就有回報,在不影響點心生意正常運轉的情況下,他手裡的現錢足以讓他還清債務了。
當然,這一還債,他和陶竹手裡又沒什麼積蓄了。
但兩人不擔憂,點心生意紅紅火火,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能攢下足以蓋房子的銀子。
如同還趙滿倉和黎大忠時,他都算了利息,另外拎了點心。
黎穀、莊豐收、黎糧都不要這利息,他和陶竹每到一戶人家,都得嘴皮子說乾才能讓對方收下。
特彆是黎糧,都動了真火了。
其實他和王桂花不打算要這筆錢了,畢竟黎蕎把麥芽糖方子給他們了。
他們夫妻覺得這麥芽糖方子足以抵得上這四十兩銀子。
眼下黎蕎非得還這四十兩銀子,還給利息,這便宜他占的太大了!
他若是接了這銀子,那他死後沒臉去見他爹娘,身為大哥,哪能這樣占弟弟的便宜?
對於黎糧這種想法,黎蕎感動。
但還債的決心一點兒沒動搖。
這債要是不還,那不踏實的該是他了。
兄弟兩人,再加上王桂花和陶竹,四人來回推拒了一個多時辰,黎糧和王桂花終於收下了這筆銀子。
等黎蕎和陶竹走後,夫妻倆瞧著桌子上白花花的銀子,都有些愣。
窮習慣了,突然多了這麼些錢,他們竟有些不適應。
好一會兒之後,王桂花才歎了口氣:“收起來吧。從今往後,該是咱們虧欠黎蕎了。”
“唉,希望以後到地下見了爹娘,老兩口彆罵我。”黎糧也歎氣。
這下子他可以確認,黎蕎是真的長大了,不需要依靠他了。
唉,惆悵。
*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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