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意的應該是眼前這個人。
瞧著這人在陽光下盛著他身影的眸子,他嘴角終於翹起:“你想讓我化妝,那今晚我就化給你看。”
“好!”黎蕎也笑了起來,他很期待。
“還得用熱水泡泡手、腳,然後拿小刀把繭子刮去,多來幾次,繭子應該就徹底沒了。”陶竹又道。
“那不成。”黎蕎聽見這話,立馬搖頭。
“嗯?”
“我就喜歡粗糙的,摸在身上多帶勁兒,你把繭子去了,那感覺就不對了。”
黎蕎說著壓低聲音,湊到他耳邊,詳細的講述粗糙的妙處。
陶竹:“……”
他聽得麵紅耳赤,不由伸出手掐了黎蕎一把:“大白天的,又講這些。”
但心裡的念頭卻是改了。
咳,既然這人喜歡,那繭子就暫且不去了。
於是,黎蕎這一哄,陶竹的心情徹底變好,回到家時,已經是下午兩點。
兩個人沒有休息,一個開始做點心,一個開始鹵鴨脖子鴨雜。
黎大山不會做肉鬆,而青團所用的肉鬆都是當天現做的,今天浪了一上午,下午得勤快些。
不過,到了晚上時,夫夫兩人當真摸索著學化妝。
甭管是黎蕎還是陶竹,在這件事上都是新手,但好在兩人也不搞那些複雜的,修修眉,抹一下口脂,再塗上桂花味的羊油,換上今日買的新衣服,這樣就算是好了。
陶竹底子好,這樣簡單一搗騰,黎蕎還真覺得陶竹變得更好看了,氣質也更偏向霸道王爺了,俊美,貴氣。
黎蕎很滿意:“以後咱們多買些衣服,你穿給我看。”
陶竹:“……”
這人那仿佛著了火一般的眼神,讓他無法搖頭。
況且,瞧著鏡子裡的自己,他也覺得他變好看了一丟丟。
人靠衣裝,這話果然不假。
這一晚,自然又是快樂的一晚。
次日,又是忙碌的一日。
陶竹想到昨晚鏡子裡的自己,渾身充滿了乾勁,想買好看的衣服,那就得掙更多的錢。
另外,他跟著黎蕎學識字時也更用心了,因為他聽黎蕎念叨過,腹有詩書氣自華,肚子裡的東西多了,那氣質自然就上去了。
就像是黎蕎那般。
黎蕎甭管是站在灶前做飯做點心,還是拎著刀子蹲在河邊殺魚,這都不影響他身上那股出眾的書卷氣。
陶竹很喜歡這樣的黎蕎,但從前的黎蕎可沒這股氣質,從前的黎蕎站在村人當中,一點兒都不出眾。
至少陶竹對從前的黎蕎沒什麼特殊的印象。
哦不對,有特殊印象的:
和陶樹一般極品。
這說明靠著後天的努力,是可以提升自身氣質的,所以要努力,他要朝著黎蕎看齊。
哪怕將來依舊會被人當做是男人,但至少不會讓人覺得他和黎蕎站在一起時,他不配。
黎蕎永遠欣賞願意付出努力提升自己的人,但這個人此時成了陶竹,他除了欣賞,更有心疼。
陶竹不必這麼努力的。
這天下午,沙琪瑪和桃酥都做完了,鍋裡隻剩下了正在蒸的青團,陶竹便拎起板凳坐到了架子下。
他抓起一個小木棍在地上練字。
黎蕎從棚子裡出來,瞧見這一幕,忍不住搬著小板凳坐了過去。
“竹哥兒,慢慢來嘛,你這樣不會累麼?”
“當然不累。”陶竹搖頭。
這才哪到哪兒。
“你又不考科舉,不用這麼辛苦。”黎蕎伸手按住他抓著小木根的手。
“但你要考,萬一你很快就考上秀才了,那我得對得起秀才夫郎這個身份。”
陶竹很認真。
“……你對我也太有信心了吧?”
黎蕎哭笑不得。
他雖然打算考科舉,但這個世界的考試與他上輩子那種考試不一樣,他還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
“你這麼聰明,肯定能考上。”
陶竹說著扭頭打量院子裡的情形。
黎大山不在,跑去找鄭淺淺了。
黎春桃坐在門口納鞋底,準備做鞋子。
於是,他便湊到黎蕎耳邊,低聲道:“你做吃食、在床上時總是有那麼多花樣,充滿了奇思妙想,那你在科舉上肯定也這樣。”
黎蕎:“?”
這哪能放在一起類比!
他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看著陶竹滿是信任的眸子,他這會兒是真的笑不出來了。
他想說他不行。
但這倆個字到了嘴邊,他又咽了回去。
男人怎麼能說不行。
他是男人,他必須行。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下次去縣城,我去書鋪買幾本書,也如你這般,見縫插針的學習。”
“你不用這般,我是腦子笨,底子差,你腦子好,等將來咱們攢了些家底,你不用跟現在這般忙的腳不沾地了,那再讀也不遲。”
陶竹立馬道。
“……不,科舉不是易事,不能輕視。再說了,我底子也不好。”
就原身那個水平,根本毫無底子可言。
但古代的科舉,絕對要比他上輩子的高考要卷,他真不能掉以輕心。
陶竹聞言,正想要再勸,這時,門口傳來了腳步聲,緊接著,張桂娥帶著笑的聲音響起:“春桃,做鞋子呢。黎蕎和竹哥兒在不在?”
“蕎哥和竹哥都在家。大娘,你這是……”
黎春桃把手中的針線放到板凳上,站起身來。
“我來給竹哥兒送點玉米。”
張桂娥說著又哈哈哈笑了起來:“本來吧,王掌櫃說若是望月樓的玉米用完了,那就讓小五那孩子給我們帶話,這樣我們好把玉米送過去。”
“結果樁子閒不住,今天一大早就跑去望月樓,想看看玉米的售賣情況。結果一看不得了,有個有錢人一下子買了上百份玉米汁和玉米烙,所以原本能用到明天的玉米今天就用完了。”
“幸好樁子去看了看,不然王掌櫃等不及,就去買其他人的玉米了。”
“這不,樁子回來後,我家的人急急忙忙掰了五百根玉米送了過去。這多虧了黎蕎,所以我來給黎蕎和竹哥兒送點玉米。”
今天是張桂娥家給望月樓供貨的第四日,昨日張桂娥家又給望月樓送去了三百根嫩玉米。
這麼一來,明日她家隻需要送一百根就成了。
到了後日,就輪到抽到二號的村人給望月樓供貨了。
但涉及到自家的銅板,所以李樁子待不住,反正現在農活不太忙,於是今天李樁子就特意去了趟縣城,想看看望月樓的玉米生意。
結果這一去,就撞見了大客戶。
李樁子自然不能讓王掌櫃去買彆人的玉米,縣城那邊有往三柳村這個方向的、其他村子的牛車,於是他乾脆花了兩個銅板,坐著牛車急急的回來,然後又掰了五百根嫩玉米,用板車裝著,送去了望月樓。
這麼一來,短短五天內,張桂娥家賣出去了一千一百根嫩玉米。
這就是一千一百個銅板。
這筆進賬讓張桂娥一家子笑的見牙不見眼。
擱從前哪能有這個錢,如今不僅掙了錢,還省了無數的力氣,嘿,必須來感謝一下黎蕎。
黎蕎和陶竹這時候也來到了院子門口,聽完張桂娥這話,黎蕎道:“大娘,你已經給過一次玉米了,這次我和竹哥兒說啥也不能收了。”
“況且,我們如果收了,那接下來給望月樓供貨的鄉親們肯定也得給我們送。”
“必須得送啊!沒有你,就沒有這個生意。”
張桂娥一臉理所應當的道。
黎蕎不由笑:“那這等於是道德綁架了,本來是一件大家都開心的事兒,彆因為這點玉米而鬨的不開心,我和竹哥兒又不缺這點玉米。”
“不過,既然你拎過來了,那我買了。”
“是這個理兒,大娘,我去拿銅板。”陶竹說著轉身回屋子。
張桂娥:“……”
她想說她不要這點錢。
但是,想到村子裡的情況,她到嘴巴邊的話說不出來了。
是啊,一根嫩玉米一個銅板呢,萬一其他人不願意送給黎蕎幾十個銅板,那她就是好心辦壞事了。
“唉,本來就該感謝你的,不就是幾個玉米。”
“大娘的心意我和竹哥兒都知道,但這不是咱們兩家的事,所以咱們公事公辦,因為你家是第一戶,所以我和竹哥兒收了你送的玉米,從今往後,誰送的我們都不收了。”
黎蕎道。
他又不是沒從中掙錢,王掌櫃每賣出一份玉米汁玉米烙玉米豬肉餃子,都得給他分錢呢。
所以沒必要再占鄉親們這點便宜。
張桂娥聽著此話,徹底無話。
但同時心裡頭對黎蕎更佩服了。
為鄉親們做了這麼大的事兒,換做是旁人,說不定能得意的尾巴翹到天上去。
但黎蕎不但不得意,反而和大家夥兒更客氣了。
她沒文化,也誇不出很彆致的詞,她隻能道:“黎蕎啊,大娘希望你家的生意越來越好。聽說你要讀書考科舉,你這樣的品行,肯定能考上秀才。”
黎蕎:“……”
咋又是科舉,咋又是對他信心滿滿。
突然壓力山大。
*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七千七百字,希望明天能多一些……QAQ
第57章 買書 讀書真耗錢
陶竹和鄉親們都對自己寄予厚望, 黎蕎咬牙,他這鏈子還真不能掉。
第二日,他趕著牛車去了縣城, 進城之後,他先是買了一套桌椅。
他和陶竹平日裡用來記賬的桌子,是一個小小的飯桌,隻有半米來高,彆說是他了, 就是陶竹趴在上麵寫字也有些憋屈。
但因為每天寫的字少,所以他和陶竹打算等新房子蓋好再買大書桌。
但現在黎蕎等不及了。
古代的科舉絕對比他上輩子的高考要卷, 原身雖然讀了十年書, 但等於沒讀,他得重頭開始。
而且他又不能跟莊文似的住在縣城專心讀書,因此, 他現在就得努力了。
把科舉考試所需的書籍和工具買齊了, 在做點心的間隙讀一讀,背一背, 把空空的腦子塞滿書籍的原文,這樣他的緊迫感才能少一些。
所以,買了桌椅之後, 黎蕎牽著牛車去了書鋪。
縣城有好幾家書鋪, 黎蕎去了他之前買紙筆的那家。
在黎蕎原本的記憶裡, 科舉考試考的是八股文,因為電視劇裡都是這麼演的。
但搜尋了一下原身的記憶, 他發現這個世界的科舉不是這樣的, 在這個世界沒有八股文, 科舉考試考的是墨義, 帖經,策論,詩賦。
墨義,簡單來說,就是從經義中抽取某句話,讓考生闡述這句話的意思。
帖經其實就是填空題,從書中抽取一句話,故意缺幾個字,考生把這幾個字填上就算完了。
所以說,墨義和貼經,考的就是死記硬背。
黎蕎不怕背書,但架不住書籍多,這個世界的科舉,不隻是考四書五經,還有三史三傳,也就是《史記》、《漢書》、《東觀漢記》和《左傳》、《公羊傳》、《轂梁傳》。
再加上一些大家為這些書籍專門寫的注釋,加起來足足有大幾十本。
這麼多文言文需要背,黎蕎光是想一想就覺得腦子累。
末世之後,習慣了隻動手不動腦,現在讓他回去當學生考試,他真的很想歎氣。
但沒辦法,既然決定要考科舉,那背書是最基礎的。
因為詩詞歌賦對他這個現代人而言,那難度不亞於上青天。
進了書鋪,有夥計迎了上來。
黎蕎今日穿的是棉布長袍,再加上他長得好,細皮嫩肉一看就沒乾過重活,所以夥計的態度挺好。
“客官,小店不僅有各式書籍,還有筆墨紙硯,不知您需要些什麼。”
“買一套四書。”黎蕎早就想好了。
四書五經,那就先從四書開始好了。
夥計聽見“套”這個字,臉上的笑更多了,大客戶哇。
“客官這邊請。”他引著黎蕎往放著四書的書架走去:“小店的四書有手抄本和刊本,不知客官要買哪種?”
不等黎蕎回答,他立馬又道:“小店的手抄本雖然是精抄本,但手抄的到底比不過刊本,客官若是拿不定主意,可以各拿一本對比一下。”
手抄本是一些家境不好的書生為了掙錢而抄寫的,相對來說,價格便宜。
他自然是希望黎蕎買刊本的。
黎蕎也想買刊本的,他問道:“兩種版本各是什麼價?”
“手抄本的話,因為四書每本書的字數不一樣,所以價格也不一樣,但加一起的話,一套就是五貫錢。刊本的話,一套就是十貫錢。”
夥計笑嗬嗬的答道。
“……我買手抄本。”
黎蕎摸了摸錢袋子,隻能這般道。
他倒是想買刊本,奈何腰包不允許,他家現在雖然每天進賬多,但花銷也多。
就不說目前還沒有完工的房子了,他還想攢錢買田地當地主呢。
隻有當了地主可以收租子了,家裡哪怕不做點心也有穩當的進項了,那他才能專心讀書。
反正現在隻是背書,手抄本和刊本一樣。
夥計聞言,臉上的笑容不變,手抄本也是五貫錢呢。
他從書架上取了一套手抄本的四書,讓黎蕎驗貨。
黎蕎從前沒讀過四書,隻知道裡麵的一些名句,原身倒是讀了點兒,但那點內容不足以檢驗這四本書有沒有錯漏。
不過,既然能放在書鋪裡賣,那肯定是經過書鋪的核對的。
所以,他隻簡單翻了一下,便讓夥計包起來。
“客官,您是否需要筆墨紙硯呢?”夥計笑嗬嗬的又問。
“嗯……買三刀草紙、兩刀麻紙、一刀宣紙。再來兩塊墨錠,要普通的。”黎蕎道。
根據原身的記憶,大盛剛建立時,人口太少,考秀才時一些人常常找不到足夠的廩生為其作保,這種情況下,朝廷對於科舉考試的要求就寬鬆了許多。
像是前朝,明確規定身有殘疾者不能參加科舉考試。
也明確規定當兩位考生水平相同,擇書法出眾者錄取。
但大盛的開國皇帝當時急需人才,所以不看其他,隻求真才實學。
但最近幾年不行了。
老皇帝退位,新帝登基,傳聞新帝字寫的一般,但他偏偏認為字乃一個人的臉麵,雖然他還沒有如同前朝那般,把書法水平當做科舉考試的一個參考項,但天下廣大學子已經開始苦練書法了。
原身一手毛筆字寫的跟陶竹這個初學者差不多,現在黎蕎要考科舉,自然要苦練書法。
夥計聽到黎蕎此話,心裡樂開了花,果然是大客戶。
“草紙一刀是三十文錢,三刀就是九十文。麻紙一刀是一百文錢,兩刀是二百文。宣紙一刀是一千文。這加起來一共是一千二百九十文。”
“墨錠的話,咱們本地產的墨錠足夠用來日常的書寫了,一塊是四十文,兩塊就是八十文。”
“再加上四書的五千文,客官,一共是六千三百七十文。”
夥計的計算能力挺強,沒有動用算盤就算出來了最終的價格。
黎蕎嗯了一聲,他算的也是這個數。
他打開錢袋子,取了個五兩的小銀錠,又拿出一貫錢,最後又數出了三百七十個銅板。
這些錢給出去,錢袋子空了一半,再加上書桌和椅子的三兩銀子,一天的進項沒了。
這誰不說一句讀書貴呢。
抱著書和紙回到牛車上,黎蕎直接回了村子。
他到家時剛好是中午,黎春桃已經把午飯做好,今天的午飯依舊豐盛,鹵鴨脖鴨雜,炒南瓜,玉米饅頭,米酒湯圓。
米酒的釀製方法很簡單,黎蕎在教黎糧做麥芽糖時隨手釀了些米酒。
再加上湯圓的做法也簡單,所以米酒湯圓如今已經成了他家的一道甜品。
今天的湯圓是玉米餡和黑芝麻餡的,哪怕連著吃了好些天的玉米,但陶竹依舊沒有吃膩。
在飯桌上,黎蕎說了今日的花銷。
黎大山聽的直咂舌:“小叔,今後我一定跟著你好好識字,你花一份的錢,咱們識三個人的字!”
黎蕎聞言有些無語,這傻小子是因為心疼錢所以才願意努力識字。
陶竹卻是狠狠點頭:“大山說的不錯,這錢不能白花。”
要錢儘其用。
說罷他看向黎春桃:“春桃,你願意讀書識字麼?你若是願意的話,我教你。”
“……還有我的份啊?”正在啃饅頭的黎春桃聞言,傻了。
她是姑娘家,她也能讀書識字?
“隻要你願意學,那就有你的份。咱們雖然考不了科舉,但咱們家現在做生意,每日都需要記賬,認幾個字肯定比當睜眼瞎強。”
黎春桃聞言,想起黎蕎、陶竹都出門時黎大山和她忙的腳不沾地,但黎大山依舊得給鄉親們稱重算錢記賬的忙碌場景,於是毫不猶豫的點頭。
“好,我學。”
若是擱以前,識不識字的,對她而言沒有什麼區彆。
但現在不一樣了。
她若是識字,能讀能寫,那能幫黎蕎、陶竹不少忙。
“你願意學就好,今天下午做完點心,我就教你寫你的名字。”陶竹笑道。
這麼算下來,就是花一份的錢,識四個人的字。
頓時便宜不少呢。
“嗯!”黎春桃重重點頭。
黎蕎:“……”
行吧。
識幾個字,總比當文盲強。
下午,點心做完之後,陶竹果真拿起了小木棍,開始教黎春桃認字。
黎大山也翻著他的賬本,拿著小木棍在地上比劃上麵所寫的村人的名字。
黎蕎則是回了屋子,今天新買的書桌放在了他和陶竹臥室的窗前,坐在嶄新嶄新的書桌前,他翻開了四書。
此時沒有標點符號,讀書的話,全靠他自己斷句。
幸好原身是有那麼一點點底子的,不然的話,又是繁體字又是沒有標點符號,那他肯定頭大。
簡單翻了一下,這四本書裡,數《大學》的字最少,隻有薄薄的幾頁。
於是黎蕎將餘下的三本書放到一旁,把《大學》擱到了眼前。
為防止分心,他把窗戶關上,然後開讀。
看第一句時,他有些浮躁。
但他沒有跑神,皺了皺眉,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讀了起來。
黎蕎從不認為他有多聰明,上輩子雖然考上了全國前三的大學,但更多的是靠他自己的刻苦。
自幼的孤兒經曆讓他明白,除了他自己,他誰都靠不了,所以除了刻苦,他彆無選擇。
眼下,雖然是不同的時空,但坐在書桌前,上輩子那種除了拚搏他毫無選擇的心境很快就籠罩了他。
浮躁消失,他全身心都投入了進去。
等回過神兒來,室內已經暗了下來。
入了秋之後,天就黑的早了。
院子裡傳來很輕很輕又很熟悉的腳步聲,腳步聲進了堂屋,又朝著臥室而來。
但到了臥室門口,腳步聲沒了。
也無人敲門。
“竹哥兒,進來吧。”他笑著開口。
這話一出,房門被推開了一個縫隙,陶竹的腦袋探了進來,他有些自責:“我打擾到你啦?”
“沒有,我本來也該休息了。”
黎蕎說著伸了個懶腰,許久未坐這麼久了,現在他肩膀有點酸,屁股也有些疼。
陶竹見狀,立馬推門走了進來:“我來給你捏捏。”
“大山和春桃都回家了,晚飯也做好了,你這邊一直沒有動靜,我看天有些黑了,便想著過來問你要不要點上油燈。”
伴隨著這話,他站到了椅子後邊,骨節分明的手放到了黎蕎的肩膀上,開始為黎蕎揉按。
兩人玩了好幾次按摩噗類,他知道此時該用什麼力道。
肩膀的酸痛在陶竹的揉按下一點點消去,黎蕎眸子半眯,放鬆的靠在椅背上:“竟然晚飯都做好了,讀書真是令人沉迷。”
“……你剛才一直在讀書?”陶竹有些驚訝。
“對。怎麼了?”
“你……你是不是壓力有些大?”陶竹皺眉。
距離黎蕎進屋子到現在,有一個多時辰。
在這期間,黎蕎毫無動靜。
擱從前,從未有過這種情況,隻要他和黎蕎都在家,不管在忙什麼活計,黎蕎總是和他聊天,哪怕他在廚房黎蕎在棚子裡,那黎蕎也會隔個一刻鐘就往廚房跑一次。
所以,剛才他進來,不僅僅是因為天黑了房間裡需要點燈,還因為他處在極大的震驚和疑惑中。
其實,他剛才懷疑黎蕎是不是睡著了……
可誰知道黎蕎不但沒睡,反而是認認真真的讀了一個時辰的書?
他知道讀書識字有多麼難,中午時也出於好奇翻了下四本書,每一本都像是天書,可這麼難讀的書,黎蕎能坐著不動讀一個時辰,是因為他給了黎蕎壓力麼?
想到此,他不等黎蕎回答,立馬又道:“你不用這樣刻苦,哪怕是考不上科舉,那也沒關係。”
“現在就很好,不缺吃不缺喝,與鄉親們處的也很好。”
黎蕎一時間沒搞清楚陶竹的腦回路,但壓力嘛,的確有。
“誰考科舉都有壓力,不過既然選擇這條路,那肯定是想考上的,不然就是在浪費時間和銀子了。”
“想考上,就得努力,就像是我當初推著板車去縣城賣魚,在讀書上也必須那麼努力,這才有可能考上。”
“我的意思是……我篤定你能考上,我這個態度,是不是給你壓力了。”
陶竹停下了動作,彎腰低頭看向他,好看的臉上帶著自責。
“這個啊……”黎蕎終於明白陶竹的意思,他忍不住笑,然後大手伸出圈住陶竹纖細的腰,示意他坐到他腿上去。
等陶竹真的在他腿上坐下,他先是湊過去親了親陶竹抿起來的唇,然後才搖頭:“你沒有給我壓力,是我自己想考上。”
“真的?”陶竹雙手圈著他的脖頸,有些不信,臉上還是掛著自責。
“當然是真的。就如你想的那般,錢都花了,那必須考上,不然這錢不就打水漂了。”
“打水漂就打水漂,咱又不是花不起這個錢。不管你能不能考上秀才,在我這裡你都很厲害。”
陶竹神色非常認真的道。
但不等黎蕎開口,他垂下了眸子,右手無意識的在黎蕎的喉結上打著圈,聲音低沉:“其實,你如果考不上,那咱們可以永遠待在村子裡,鄉親們覺得咱們般配,咱們也什麼都不缺,多好。”
三柳村就是他的世外桃源,他願意一輩子待在這裡。
但黎蕎是男人,怎會甘心一輩子待在這小小的村子裡。
想到此,他又抬起眸子,恢複到剛才的認真:“雖然我不望夫成龍,但你如果有雄心壯誌,那我支持你去拚。”
“我隻是不希望你因為我而有壓力,更不想因為我擋住你向前的腳步。”
雖然這個人給他描述的科舉未來讓他茫然和懼怕,但隻要是這個人,那他願意拚儘全力跟上他的腳步。
黎蕎萬萬沒想到陶竹竟會講出這麼一番話,他不由怔了幾秒鐘。
等回過神來,心裡就是一片暖呼呼。
陶竹在他跟前真的是毫無保留,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而且待他的一顆真心,比真理都真。
他一把抓住陶竹在他喉結上作亂的手,另外一手抱緊了陶竹的腰,然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陶竹:“!”
他嚇了一跳,雙眸圓睜,整個人下意識緊緊攀在黎蕎身上。
黎蕎抱著他朝床鋪走去:“你沒有給我壓力,你是我的動力,三柳村雖然好,但我想帶你出去看看。”
原本他覺得夫郎熱炕頭就很好。
他有異能,好好修煉異能,足以護佑他這個小家。
但那個和鄭家搶生意的小地主以及趙掌櫃讓他明白,光有拳頭不夠,還得有身份。
所以他想考科舉。
當然,還有陶竹。
越相處他越發現陶竹若是一輩子都待在這小小的三柳村,那太過可惜了。
陶竹肯上進,那他想帶陶竹去看看這個世界。
和陶竹一起出去轉轉,那不叫漂泊,那叫蜜月旅行。
於是,陶竹很快知道他真的沒有給黎蕎壓力,聽著黎蕎給他描述的外麵的世界,頭一次,他心裡的期待壓過的迷茫和忐忑。
他想去青團、臘肉臘腸的發源地看看。
等到了第二天,陶竹乾活更賣力了,他要多做一些點心,這樣黎蕎就有更多的時間去讀書了。
他和黎蕎商議了一下,想讓黎春桃跟黎大山那般,也掌握核心技術。
之前黎春桃都是做的前期工作,比如說煮豆子,磨糯米粉,做小麥澱粉等。
黎春桃做這些活計時速度又快成品又好,還知道避嫌,絕不打探點心的做法,既然這般,那可以把點心的做法教給她了。
黎蕎對此沒有意見。
他也挑不出黎春桃的毛病,相比較黎大山的缺心眼,黎春桃穩重又可靠。
於是,當抽到三號的人家給望月樓供貨時,黎春桃的工錢升到了黎大山的數字,兩個人都開始做點心。
有了黎春桃的參與,但黎蕎每日給望月樓提供的點心數目沒有增加,所以,黎蕎終於能從繁重的點心製作中抽身出來了。
一場秋雨落下,天氣冷了許多。
三柳村的秋收開始了。
黎蕎和陶竹的新房子,也終於蓋好了。
*
作者有話要說:
咳,字數反而少了……黎蕎開始讀書了,我要捋一捋劇情QAQ
第58章 策論題目 世外桃源
秋收主要是收的紅薯、玉米、黃米、高粱等雜糧。
黎蕎家的紅薯、玉米種的晚, 此時距離成熟還有些遠,所以秋收和他家沒關係。
他家如同往常那般每日做點心。
隻是現在做點心的人變成了陶竹、黎大山、黎春桃。
黎蕎每日隻做肉鬆,餘下的點心他就不親手做了, 他的主要任務是讀書。
四書這四本書的字數其實不算多,字數最少的《大學》有兩千多字,最多的《孟子》不到四萬字。
若不是文言文,那以黎蕎此時的記憶力來說——十八歲,還是異能者, 那很容易就能將這四本書背得滾瓜爛熟。
奈何這四本書是文言文,想要背的快, 不能隻靠死記硬背, 得在理解的基礎上去背,這樣才能快速記憶。
所以,黎蕎花了幾日功夫, 把這四本書都讀熟了之後, 他又牽著牛車去了縣城。
這一次,他是去買四書的注釋書的。
原身是個渣渣, 他又擔心書鋪的夥計為了業績胡亂推薦,因此他徑直去找了莊文,讓莊文給他推薦相關的書籍。
莊文讀了三十年書, 雖然沒考上秀才, 但這種最最最基礎的工具書, 對他而言小菜一碟,他閉著眼睛都能說出十幾本。
不過, 知道黎蕎此時就開始繼續讀書了, 莊文很驚喜, 他先把黎蕎所需的書籍名字全寫了下來, 不僅有四書的,還有五經和三史三傳的。
寫完了,他這才和黎蕎說起了早就盤算好的事:
他希望今後能和黎蕎多交流、多探討,好共同進步。
黎蕎有什麼不懂的,可以來找他,他儘力解答。
黎蕎若是有什麼讀書的特殊技巧,他也希望黎蕎不吝賜教。
當然,黎蕎收費也行。
反正隻要黎蕎肯分享,那他做什麼都可以。
讀了三十年書卻是一事無成,家人不曾給他任何壓力,未責備過他一句,但家人愈是理解,他心裡的負擔就愈重,每每夜深人靜,他都煎熬得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老弟啊,你可要幫哥哥一把,哥哥這輩子都會記住你的大恩的。”
想到這虛度的三十年光陰,莊文紅了眼睛。
黎蕎:“……”
好家夥。
莊文怎會認為他有特殊的學習技巧?
“文哥,我從前讀書時是個什麼模樣,全村的人都知道。我現在等於是從頭開始。”
“從頭開始才好呢,你做點心就是從頭開始,短短時間內不僅還清了賭債,還娶了夫郎,有牛車有新房,前途一片大好哇。”
“現在你讀書也是從頭開始,我相信你一定也是前途一片大好。”
莊文如同村人那般,對黎蕎很是自信。
年輕人嘛,腦子轉的快,比他這個都要當爺爺的人厲害。
“……那文哥你說一說,你在科舉一途有什麼困境。”黎蕎懶得辯解,索性直接問了。
“這個……”莊文頓時一臉慚愧。
其實他十年前就過了童生試的前兩關,最後這一關院試,三年兩試,他已經考了六次了。
除去第一次院試太過緊張以至於發揮失常,再除去第二次身子不好染了風寒,餘下的四次,次次都是敗在策論上。
墨義和帖經,這種考基本功的試題,他完全沒問題。
詩詞歌賦,不出挑,但也沒過錯。
問題隻出在了策論上。
“前兩次,私塾的陳夫子說我的文章看著花團錦簇,實際上空無一物。”
“於是我就下狠功夫,想言之有物。但最近這兩次。”
莊文說著歎氣。
這兩次,新皇登基,朝中每發生一件大事,新皇必定要寫一篇文章發表一番見解。
一年下來,多的高達二十多篇。
少的也有十幾篇。
策論的題,都是圍繞著新皇的這些文章出,所以他想考上秀才,就得研讀新皇的這些文章,揣摩新皇的心思。
但新皇登基短短幾年,所寫文章已經高達百篇,他年紀大了,腦子不如小年輕好使,研讀這些文章時,他總覺得力不從心,猶如無頭蒼蠅,胡亂衝撞,抓不住重點。
再加上他寫文章偏好堆砌辭藻,於是現在寫出來的文章就有些四不像,還不如從前寫的好。
說到最後,莊文又歎氣:“今年聖上已經作了十三篇文章,在明年院試之前,怕是還能再多十三篇。招架不住啊!”
黎蕎:“……”
好家夥,當今聖上這麼愛寫小作文?
更可怕的是,策論從這些小作文中出題……
彆說是莊文一臉絕望,他光是聽一聽也要絕望了。
“……文哥,我不懂,科舉考試不該是從四書五經中出題麼?”他忍不住問。
“從前是這樣的,但聖上說四書五經考了太多次,每一句話都被反複論證過,沒有新意,於是策論就他所著文章中出題了。”
“原來如此。”黎蕎恍然。
原身是個學渣,連最基本的書籍都沒背完,所以對於這些真題一無所知。
“文哥,之前兩次考試的策論題是什麼?你還記得麼?”他問。
“當然記得。我去拿給你。”
莊文說著起身去翻身後的大書架。
每次考完,他回來後都會把題目記下來,特彆是策論題,這是他的弱項,雖然已經考過了,但他依舊時常翻出來揣摩。
很快,他把新帝登基後的兩次真題找了出來。
黎蕎接了過去,先是粗粗翻看了一下前麵的墨義和帖經,然後略過詩詞歌賦,直接去翻最後邊的策論。
他原本以為策論的題目是摘取當今聖上小作文裡的一句話,出乎他意料的是,題目是抽取小作文的中心內容,然後以詢問的方式,讓考生給出答案。
比如說第一次的題目,之前沿海某府遭了台風,不僅百姓種的莊稼被毀,家園也被毀,於是聖上就寫了篇文章,感歎民生之多艱。
然後第二年策論的題目便是若考生遭遇了台風,該如何自救,當地官府結合自身的實際情況,又該如何做。
……
問官府該如何,這說得過去,但問考生自身該如何自救,這也太偏門了。
平城這地方又沒有台風!
科舉考試題誒,可以冷門,但不能邪門啊。
隻是考秀才而已,又不是殿試,一個秀才需要知道那麼多嗎?
秀才又不能當官,知不知道又有什麼關係,秀才隻需要好好背書,滿肚子文章,基本功紮實不就成了麼。
現在出這樣的題,這要求也太難了。
再比如說第二次的策論題。
前年春,西北某府發生了旱災,有迷信的村人綁了一妙齡姑娘想要獻給一大仙求雨,結果姑娘不從,撞柱而死,這姑娘的竹馬為了給姑娘報仇,一夜之間殺了相關的上百村人,震動朝野。
當今聖上就此事寫了篇文章,然後策論題便是若考生在場,那該怎麼製止這一慘劇,當地官府又該怎麼做。
……
又是考生該如何。
這和黎蕎印象中正經嚴肅的科舉試題相去甚遠。
當今聖上走的是這個路子?
那怪不得這科舉不好考。
黎蕎沉思了片刻,然後對莊文道:“文哥,我是這樣想的,但不知對不對,我說出來,咱們探討一番。”
“這兩道策論題,說到底都是聖上關心百姓,想尋出能為百姓解決問題的好官,而不是隻知道讀書不能解決實際問題的書呆子。”
這題目雖然偏到邪門。
但能看出來,聖上想尋能解決事情之人。
簡單來說,就是從應試教育變成了素質教育。
而天下大事,能公開寫到試卷上讓天下讀書人自由發揮去解題的,無非就是國計民生。
“文哥,其實一百來篇文章也不算多,把每篇文章的中心內容提取出來,再聯係四書五經的義理,這樣就可以以不變應萬變。”
“出題人就算是想玩新花樣,但萬變不離其宗,最終還是要和四書五經聯係上,和國計民生聯係上。你說是不是?”
“啊???”
莊文有些愣,黎蕎此話對他而言倒是有些新鮮。
他從前研讀聖上的那些文章時,都是背完一篇就背下一篇,倒是沒注意過這百篇文章中心內容是否有相似的。
他沒有進行過歸納總結……
“至於考生麵對這些天災人禍時該如何做,這得有生活閱曆,有實踐經驗累積,這不是一日能解決的,得慢慢來。”
“但因為天災人禍數千年來都是那幾樣,所以不用怕,把每種災禍的解決方法都寫下來,和聖上的文章一一對應,這樣肯定不會錯。你說是不是?”
“額……聽上去是這樣的。”
莊文愣愣點頭。
黎蕎見此,笑了笑:“這隻是我粗淺的見解,不一定對。”
“可我目前沒發現有不對的地方。”莊文擰眉,一邊思索一邊道:“待會我翻一翻聖上的文章,好好歸納總結一下。”
最近這兩次的題目讓他大腦發麻,如黎蕎所說的,過於隨意了。
和他從前考過的那種從四書五經中抽取一句話然後進行論述的方式一點都不一樣。
因此,這兩次看到考題之後,他都是大腦先麻一下,未提筆,心裡就已經生了怯。
現在黎蕎這一番言語,像是在他腦子裡點了一盞油燈,不說照亮前路,但也算是指出了一個方向,讓他知道他應該往哪個方向努力。
也讓他心裡對科舉考試的怯意少了些。
之前一想到明年的院試他又會碰上奇奇怪怪的問題,那他立馬就開始渾身無力。
現在聽了黎蕎此話,他沒從前那麼怕了。
他從椅子上起身,兩步來到黎蕎跟前,對黎蕎彎腰作揖:“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謝你才好,你提一個要求吧,不然我這當哥哥的總覺得虧欠你了。”
黎蕎趕緊閃身,不受他這一禮:“文哥,你這話就客氣了,我也沒乾什麼,況且,我這法子不一定有用。”
“就算真的有用,那之前莊家救過我,這是我應該做的。”
“莊家借你的銀子,你早還清了。而且,是我爹借給你的,又不是我借的,一碼歸一碼。”
莊文是真的想要謝黎蕎,神色挺嚴肅。
黎蕎見此,隻能讓他確認這法子真的有用了再說謝不謝的。
莊文想了想,同意。
也是。
現在說這些還太早。
不過,黎蕎此前沒接觸過真題,現在隻是拿著真題翻了翻,腦子裡就立馬有解題思路了。
以黎蕎這聰明勁,怕是比他還先考上秀才。
“你何時來縣城讀書?”他問黎蕎。
“這個還早。”黎蕎也不能確定。
“還早?以你的聰慧,明年春考縣試,妥妥能過。你想什麼時候考?”莊文好奇的問。
“文哥,你真的高看我了,我現在對那些書是兩眼一抹黑,之前的十年,我是一點底子都沒攢下。”
黎蕎苦笑。
這會兒都秋天了,距離明年縣試不到五個月,五個月的時間,太倉促了。
他想等後年再考。
莊文見他確實是心中沒底,便不再對他盲目自信,而是出言安慰他,安慰完了,熱情的留他吃午飯。
黎蕎自是推了,他還得去書鋪買書然後回村子呢。
從莊文的小院子出來,黎蕎牽著牛車去了上次的書鋪。
最近望月樓的燒烤賣的挺好,他每日分到的錢差不多有一千文。
那三道玉米新菜式也賣的很好。
玉米汁和玉米烙的受歡迎程度,已經趕上青團了。
青團的話,隻是點心,是餐前餐後的零食。
但玉米汁和玉米烙都是正餐。
特彆是玉米汁,好喝,暖胃,平城這邊的人早上一般都是喝麵湯和大、小、黃米粥,現在他們終於有新選擇了。
而且最近天氣冷了,大早上來一碗熱乎乎的玉米汁,渾身都舒坦了。
所以,這三道新菜式,每日帶給黎蕎的收入高達三千多文錢。
再加上從鄭家分的銀子和自家的點心,現在他家每日的進賬將近十五兩銀子。
可惜的是,進項多,花銷也多。
房子蓋好,接下來就是裝修。
他專門蓋了個淋浴間,此時沒有下水道,他便去鐵匠鋪打了個鐵管子埋在淋浴間下麵,長有兩米多,這麼大一鐵管子,不好打,得花費七八兩銀子。
陶竹原本不想費這個錢,但他堅持要打。
淋浴間鋪上青磚,再搞一個下水道,那到時候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再也不用跟現在似的,每天洗了澡地麵都濕一大片。
除了下水道之外,為了確保冬天也能快樂沐浴,他特意在淋浴間外搞了一層火牆,把整個淋浴間包了起來。
火牆好似火坑,到時候在外麵燒乾柴,那火牆能讓整個淋浴間都升溫。
除了這個小小的設計,他還打算把院子的地麵都鋪上青磚。
現在他家的院子地麵是土地,一下雨就變得泥濘,他不想再感受這種泥濘。
但新院子很大,想全部鋪上青磚,那所耗費的青磚比他蓋新房子所用的都多,算下來得幾十兩銀子。
銀子不夠花啊。
所以,到了書鋪之後,他隻買了四書的注釋書,其他書的注釋書,等他手裡有了銀子再買。
買完書,他趕著牛車回村。
有了牛車之後,去縣城對他而言再也不是累人的活計,就像是此時,他坐在牛車上,一手抓著條鞭子,另外一手放在身側,掌心有一足球那麼的水球,水球隨著牛車的前進在慢慢的縮小,等縮到米粒大小,他將這一水球扔到了路邊的水溝裡。
隻聽“砰”的一聲,水球爆開,激起幾米高的水花。
他瞥了眼水溝裡因為水球爆炸而遭殃的指頭大小的小魚,然後低頭跳下牛車,將這些小魚撈了起來。
這時候的水溝不跟他上輩子時那般汙染嚴重,這水溝裡的魚是可以吃的。
他一路走,一路炸魚,等撈夠了差不多有三斤小魚,他便收了手。
坐在牛車上,他的思緒有些跑遠。
他對這個世界的了解,都是從原身的記憶中得來的。
原身沒出過縣城,也因為是個學渣,連真題都沒接觸過,所以對於平城外的世界,他幾乎是一無所知的。
對於遠在京城的當今聖上,他更是毫無概念。
這位聖上是圓是扁,性子如何,行事如何,他都是一團模糊。
可今日,通過那幾道策論題,他對這位皇帝終於有一丟丟的了解了。
首先是隨意。
科舉考試題這麼出,著實打破了他對科舉考試這四個字的神聖印象。
但也務實。
有這麼一位皇帝統治著大盛,總比昏君強。
其實,看平城這邊的情況也能知道大盛的開國皇帝和這位新帝都是不錯的君主。
平城縣太爺允許百姓在縣城門口擺攤。
他這麼明著搶醉仙居的生意,趙掌櫃竟然沒拿齷齪手段對付他,比如說找人打他,或者是栽贓他的點心有問題之類的。
為此他特意問過王掌櫃。
王掌櫃說此如今的縣太爺剛來平城任職時鬨出過類似的案子,縣太爺雷厲風行,一日之內就破了案,判刑還挺重,所以自那之後就沒出過這樣的案子。
趙掌櫃想栽贓,有心無膽,縣太爺不好糊弄。
一個縣城的縣太爺都如此英明,這足以說明京城裡那位是不錯的君王。
陶竹說三柳村是世外桃源,現在他倒是覺得整個大盛都是世外桃源。
他穿越到這樣的世界,老天爺真的顯靈了。
懷著一顆感恩之心的黎蕎回到村子時,恰好是正午。
在田地裡乾活的人回家做飯或者是吃飯,所以入村的小路上行人挺多。
村人瞧見他的牛車,有紅薯的,都往他牛車上放紅薯。
怕他跟玉米似的拒收,所以也沒多放,隻放兩三根,讓他回家烤著吃。
一戶人家放兩三根,但若是七八家一起放,那一下子就是二三十根了。
其實除了紅薯,村人還想給他玉米。
大家都知道他家種的玉米還沒有成熟,而且望月樓的玉米生意非常火爆,村人能憑此掙不少錢,大家夥兒都想感謝他。
但他明確表示了,除了張桂娥家的玉米,其他人家的一粒都不收。
所以大家夥兒隻能歇了心思,改送紅薯。
紅薯比玉米高產,而且還比玉米省事,家家戶戶都會種。
沒誰舍不得這幾根紅薯,大家夥兒愁的是黎蕎不肯多收。
而且,現在全村人都知道黎蕎在專心讀書的事了,讀書可是大事,人家莊文為了讀書,特意在縣城買了院子。
黎蕎沒法在縣城買院子,隻能在家裡讀,那他們不敢跟從前似的,去黎蕎家賣東西時大著嗓門說話了。
沒有正經事,更是不敢打擾黎蕎。
所以,此時碰到回村的黎蕎,手裡凡是有紅薯的,爭著搶著往黎蕎的牛車上放。
黎蕎望著村人那質樸的笑臉,對這個世界的熱愛又多了一分,等回到家,瞧見陶竹熟悉又帶著笑的臉,他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快去洗手吃飯,春桃做了你說的那個紅薯餅,還有豬肉板麵,鹵的雞蛋、豬肉可香了。”
陶竹牽過牛車,笑著對他道。
他起的早,到現在隻喝了碗麵湯,啃了幾個饅頭,此時早餓了。
聽著陶竹這話,他重重嗯了一聲,又道:“你也快過來,咱一起吃。”
“我把小乖栓到門口。”陶竹回了一句。
黎蕎則是去打水洗手。
水缸放在太陽下,但上麵蓋著蓋子,所以哪怕現在是正午,但水缸裡的水並不熱。
黎蕎拿水瓢舀了水洗手,這時黎春桃將烤紅薯餅、豬肉板麵端到了架子下的飯桌上,他擦了擦手,朝著飯桌走去。
很快,四人在飯桌旁坐下。
黎春桃的手藝沒話說,板麵擀的很勁道,而湯汁香辣濃鬱,一口麵,再來一塊鹵的軟爛的豬肉,黎蕎幾口就吃完了一小盆麵。
再盛一小盆,他的速度慢下來了,夾了塊紅薯餅,外麵酥,裡麵軟糯,滋味非常不錯。
“小叔,你這個吃法讓我重燃對紅薯的愛了,待會兒我回家把家裡的紅薯背過來一麻袋。”
黎大山也對這個紅薯餅讚不絕口,一邊吃一邊對黎蕎道。
從前他家窮,紅薯便是主糧,但是紅薯這個東西吃多了燒心,所以相比較其他食物,他對紅薯不是很喜歡。
但這個紅薯餅好絕,他喜歡!
黎蕎聞言,抬眼看向他:“不用,剛才回來時鄉親們給了我些紅薯,夠咱們吃了。”
“反正我家種的多,吃不完,我還是拿過來一些吧,這樣小叔你指不定哪天又能用紅薯做出好吃的了。”
黎大山很堅持。
之前的玉米事件,他爹娘就挺生氣,明明他家種了那麼多,結果他小叔非得買彆人家的。
所以,為避免他小叔買彆人家的紅薯,他必須得讓這個家一直都有紅薯!
“紅薯丸子好吃,大山,你多帶過來一些紅薯。”陶竹開了口。
他喜歡吃炸的紅薯丸子。
但這個需要油,哪怕是陶樹想吃,也基本上隻有過年才能吃到。
現在他家不缺油,他要狠狠過把癮。
“成!”
黎大山得了這話,立馬大聲點頭,他待會就回家背紅薯!
黎蕎聞言,立馬道:“多背點兒,我給你們做個紅薯乾。”
原來竹哥兒愛吃紅薯,那必須安排上。
“紅薯乾?”陶竹看向他。
“是,可以是脆的,也可以是軟糯的,兩種都做一些,當零嘴吃。”
黎蕎笑眯眯的道。
“哇,我剛說了小叔會拿紅薯做好吃的,結果小叔馬上就要做了,小叔太厲害了!”
黎大山感歎。
他小叔也太牛逼了。
“這個好做,待會兒你們都學一下。”黎蕎道。
於是,午飯後,黎蕎領著陶竹、黎大山、黎春桃做紅薯乾。
軟糯的紅薯乾特彆好做,就是蒸和曬,當然,想要好吃的話,得多蒸、多曬幾次。
陶竹、黎大山、黎春桃都有些吃驚,就這麼簡單?
就是這麼簡單。
黎蕎交代完了,便回了屋子。
今日買了新書,他想比照著看看他讀了好幾天的文言文到底是什麼意思。
除此之外,他也想總結歸納一下古代的各種天災人禍,好應對將來的策論。
學習真的令他快樂!
*
作者有話要說:
黎蕎找到了學習的快樂~
第59章 紅薯大豐收 讓他整一條出路
上輩子黎蕎上學時, 曾聽一位曆史老師說過,古代史其實是戰亂史,是災害史。
因為地大物博, 南北、東西差異過大,所以在這片土地上,每年不是東邊有天災就是西邊有人禍,不是北邊有敵侵就是南邊有起義。
總之,在這片廣袤的大地上, 每年總是會出一些事情。
戰亂的話,基本上都屬於人禍。
要麼是野心家搞事, 要麼是貪官汙吏讓百姓日子過不下去, 百姓忍無可忍,這才揭竿而起。
天災,數來數去, 手指頭加上腳指頭, 差不多能數清楚。
旱災,水災, 蝗災,地震,瘟疫、雪災……
黎蕎看著紙上這些五花八門的災害, 心情複雜, 普通小百姓活著不容易啊。
幸好他穿越的這個世界有玉米紅薯土豆這些高產的雜糧, 不然的話,百姓的日子會更苦。
歎了口氣, 他提筆開始寫應對的措施。
上輩子末世來臨後, 整個人類社會很快回歸到了農耕社會, 而且氣候多變, 各種自然災害頻發,所以,在救災這一塊,他有著豐富的經驗。
其實說到底,就是物資和錢。
黎蕎提筆,但沾了墨汁的毛筆剛接觸到桌子上的麻紙,他腦中突然想到了兩道策論題的條件:
結合當地的實際情況給出具體的解決方法。
結合當地的實際情況。
若當地官府比較窮,沒有物資沒有錢,那該怎麼救災?
就像是平城,之前交夏稅,縣衙的衙役推過來的板車很是破舊,一看便知道使用了多年。
當時他還有些驚訝,特意找莊豐收詢問了幾句,莊豐收告訴他,那幾輛板車的確使用很多年了,平城財政上想來是沒有多少錢的,因為曆任的縣太爺都挺清廉,收取賦稅時也沒巧立名目多收。
所以,萬一碰到當地官府沒錢,那該怎麼救災?
……
學習的時間總是短暫的,等黎蕎的思緒從救災中回來時,室內已經變得昏暗。
外邊的院子裡傳來低低的說話聲。
“淺哥兒,你就跟著我識字嘛,你看你的淺字竟然有這麼多筆,寫在紙上要費不少墨水,這說明什麼,說明你的名字值錢。”
“我的名字大山若是值五文錢,那你的名字最起碼值五十文錢。”
“你若是學會寫你的名字,那等於小叔少掏了五十文錢,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黎蕎:“……”
鄭淺淺來了?
很快,鄭淺淺的聲音響起,也小小的,要不是他是異能者聽力好,那還真聽不清楚。
“哼,是有那麼一點道理。但我不想跟著你學,我就算是學,那也是跟著竹哥學。”
“竹叔忙,他得做點心呢,還得教小姑。我沒那麼忙,而且我已經教了二山、小山、小蘭,我有豐富的教學經驗!”
黎大山使勁推銷他自己。
“你弟弟妹妹也開始學認字了?”鄭淺淺驚訝。
“可不是,他們多認一個字,那小叔就等於少掏一個字的錢,這樣一分攤,小叔讀書就顯得沒那麼貴了。”
“那他們現在認多少字了?”鄭淺淺好奇的問。
“額……咳,最近忙著收紅薯,他們沒時間學,目前隻認識從一到十的這幾個數。”
黎大山的聲音多了一絲絲的虛,但很快又道:“彆看少,但好歹也是錢啊。一個數字一文錢,他們仨一個人學十個數,那算下來就是三十文錢呢。”
“……你說的有理,但我還是想跟著竹哥學。”
鄭淺淺想法不改。
這時,腳步聲響起,像是陶竹從廚房出來了。
“淺哥兒,我把石榴切開了,你們仨嘗一嘗。”
“我不吃了,我在家吃好幾個了,讓黎大山和春桃姐吃。還有蕎哥,竹哥,要不你給蕎哥送一個?”
鄭淺淺道。
“嗯……算了,還是等他出來吧,天快黑了,他也該出來了。”陶竹抬頭看了看天色,搖頭。
他說著低頭拿起一塊石榴開始剝籽。
“哇,蕎哥好厲害啊,能靜下心讀書。”鄭淺淺低低的聲音裡滿是佩服。
陶竹聞言,臉上露出一個淺笑:“可不是,他若是想做什麼事,那就能全身心的投入進去,他最厲害了。”
“竹哥,你笑的好驕傲哦。”
“小叔那麼厲害,竹叔當然要驕傲,今天中午小叔教我們做紅薯乾,等做好了我給你送過去,你就跟著我識字嘛。”
黎大山還在糾纏鄭淺淺,想給鄭淺淺當老師。
鄭淺淺自是不肯,想讓陶竹教他識字。
於是,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聽的黎蕎不由翹起了嘴角。
年輕就是好啊!
他站起身來。
先是伸了個懶腰,屁股倒是不疼,因為陶竹給他縫了一個很舒適的坐墊。
但坐的太久,肩膀有些疼,他活動了一下手腳,這才打開門走了出去。
陶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堂屋,天快黑了,黎蕎應該要出來了,此時真的瞧見了黎蕎,他立馬從小板凳上站了起來:“累不累?淺哥兒送過來一筐石榴,還挺甜的,快過來嘗一嘗。”
鄭淺淺此時也看到了黎蕎,也忙道:“蕎哥,快來吃石榴,不然就要被黎大山吃完了!”
“我沒有!”黎大山立馬喊冤:“我給小叔留了的!”
“好,我嘗一個。”
黎蕎笑眯眯的開了口。
這個世界交通不便利,外地的水果運送不到平城,也沒有反季節這種技術,所以黎蕎自打穿越,吃的水果挺少。
鄭淺淺家種的有石榴樹,眼下到了石榴成熟的季節,他要多吃幾個,不然到了冬天,那更沒得吃了。
“淺哥兒拿過來的石榴又大又紅,挺甜的,就是生有蟲子。”陶竹道。
“無妨。”石榴上有蟲子太正常了,黎蕎不在意。
等他在桌子旁坐下,陶竹將一小碗剝好的石榴籽放到了他跟前,碗裡還放了一個勺子:“吃吧。”
“謝謝竹哥兒,竹哥兒真好。”黎蕎先是道了謝,然後拿起勺子開吃。
陶竹輕輕笑了一下,拿起另外一個石榴,繼續剝籽。
鄭淺淺瞧著這一幕,斜了黎大山一眼:“黎大山,你快去找能給你剝石榴籽的夫郎。”
“……我不要我的夫郎給我剝,我給我夫郎剝。”黎大山趕緊道。
“哼。”鄭淺淺又賞給他一個白眼,然後才對著陶竹道:“竹哥,不知道你家的紅薯咋樣,反正今年我家的紅薯大豐收,我爹說這個冬天得多吃紅薯,不然肯定要放壞了。”
他說著歎氣:“我不愛吃紅薯。”
“我也不愛,咱們倆在吃飯上絕對能吃到一起。”黎大山插話。
鄭淺淺不理他,還是對陶竹道:“你家的紅薯還沒成熟,我讓我爹送過來幾麻袋吧?你和蕎哥幫忙吃一點兒。”
“大山下午才用牛車拉過來三麻袋,現在我家不缺紅薯。”陶竹搖頭。
“那過些天交秋稅,我家交紅薯好了。”鄭淺淺小臉蛋皺起。
他真的不愛吃紅薯。
“那等修路的時候,大家夥兒吃的肯定都是紅薯了。”
陶竹道。
夏稅必須得交小麥,但秋稅沒那麼多規定,凡是雜糧,都可以上交。
有的人家種的玉米多,那就交玉米。
有的人家種的紅薯多,那就交紅薯。
交了秋稅之後,馬上就要服徭役。
三柳村這邊的徭役是修路挖河,每家出一個男丁,男丁自帶一半的乾糧,官府也會提供一些飯食。
官府提供的飯食,就是從當年秋稅所收的糧食中出,秋稅收的紅薯多,那到時候官府提供的飯食肯定是紅薯。
玉米、小米、高粱這些雜糧放個一年兩年不成問題,但紅薯不行。
一般情況下,紅薯若是放在地窖中,那可以保存三到六個月,但若是超過這個時間,那就會壞掉,所以必須得抓緊時間吃掉。
至於切開直接曬成紅薯乾,人家官府才沒那個功夫呢。
官府隻會想辦法早些把紅薯吃掉。
“是這樣的,不過我就不用吃了,我家每年的徭役都是交錢的。”
鄭淺淺道。
交錢就可以不用服徭役,一個人五百文,這個錢鄭家出得起。
從前的陶家出不起,再加上陶竹長的像是男子,所以從陶竹十四歲開始,陶家服徭役都是他去。
“今年我家也交錢。”陶竹道。
“但你家肯定也要交糧食的,不如你們也交紅薯吧,我把我家的紅薯便宜賣給你和蕎哥,你們幫著消耗一下。”
鄭淺淺還是想把自家的紅薯往外推。
他家不缺吃的,每年種的紅薯都是留著自家吃,但今年紅薯長的好,畝產量比去年高了三分之一,於是他家的紅薯就多了。
最近這幾日,他家頓頓都有紅薯,他不愛吃紅薯,他想把家裡的紅薯處理掉。
“黎蕎,你看?”陶竹扭頭看向黎蕎,征求黎蕎的意見。
“你做主便好,小事。”黎蕎咽下口中甜滋滋的石榴,這真的是小事。
“那就買淺哥兒家的紅薯。”陶竹道。
“好哇!我這就回家告訴我爹。”鄭淺淺很高興。
“吃了晚飯再回去吧,今天黎蕎回來時撈了些小魚,待會炸一下,再配上黎蕎調製的燒烤料,味道肯定好。”
陶竹想留鄭淺淺吃晚飯。
“好!”鄭淺淺想也不想的點頭。
反正今天家裡的活兒乾完了,他就多留一會兒。
咳,最近家裡的生意越來越好,他每天要乾不少活,每日也就黎大山去他家買肉時能看到這大傻子。
好不容易來他竹哥家一趟,他就多待片刻。
陶竹要買鄭淺淺家的紅薯,鄭家第二天就把紅薯送來了,今年紅薯大豐收,但物以稀為貴,所以今年紅薯的價格肯定比不上去年的。
和玉米一樣,平城這邊幾乎家家戶戶都種紅薯,鄉下種的多,縣城裡不種紅薯的人消耗的少,又運送不出去,再加上紅薯比玉米高產,所以紅薯的價格一直都比玉米低,是兩文錢一斤。
陶竹也沒讓鄭家降價,以兩文錢一斤的價格買了一千五百斤。
之所以買這麼多,是因為雜糧比小麥的產量要高,所以秋稅收的雜糧數目比夏稅的小麥要多一些。
除了交稅,陶竹還想做點紅薯乾。
雖然還沒把黎蕎做的軟糯紅薯乾吃到嘴巴裡,但他相信黎蕎。
現在家裡花銷多,雖然掙的也多,但其實他和黎蕎根本沒積蓄。
而且現在每日到下午三四點時,他和黎大山黎春桃就能把所有點心做完,正事忙完,餘下的時間就是他自己的。
他要麼洗衣服,要麼做家務,要麼識字,但衣服不可能天天洗,家務他很快就能做完,識字的話,他不考科舉,不用跟黎蕎似的那般刻苦。
擱以前他還能和黎蕎膩在一起,但現在黎蕎專心讀書,於是他就想找點事做,看能不能把紅薯乾也發展成小生意。
對於陶竹的想法,黎蕎自然是大力支持。
軟糯的紅薯乾若是做不好,那不僅粘牙,還很難嚼,但他做的肯定沒這些個缺點。
他做的紅薯乾帶著一絲絲勁道,但絕對不難嚼,老少皆宜。若是拿出去賣,絕對賣得出去。
最近天氣好,曬紅薯乾很方便,若入了冬,天氣陰沉,那就不適合做紅薯乾了。
黎蕎讓陶竹趁著天氣不錯多做些。
“多做的話,萬一一時間賣不完,那不就砸咱們手裡了。”陶竹有些猶豫。
“放心,這種紅薯乾能放很長時間,一日賣不完,那就慢慢賣。”黎蕎道。
“好!”
有了黎蕎此話,陶竹自是放開手腳。
這日傍晚,黎蕎如同往常那般,等天色暗了就停止讀書,他從房間裡出來,準備幫陶竹三人做紅薯乾。
這時,院子門口出現了一人,黎蕎定睛看去,看清楚來人的模樣,他有些意外。
竟是朱家村的朱村長。
朱村長左手拎著兩隻雞,右手拎著兩隻鴨,笑容燦爛中帶著一絲絲的討好:
他有事求黎蕎。
望月樓的玉米生意火爆,照著這個架勢,等不到明年玉米成熟,那望月樓就能把三柳村家家戶戶的玉米消耗完。
三柳村沒玉米了,那望月樓肯定要買彆家的玉米。
他來找黎蕎,希望黎蕎把這個給望月樓供貨的機會給他們村子。
黎蕎家的三畝田地在他朱家村,而且黎蕎也相中了那十畝特等田,今後黎蕎買田地,肯定還找他。
所以,隻要黎蕎肯把給望月樓供貨的名額給朱家村,那今後朱家村的村人,每個月都會抽出五天的時間給黎蕎免費乾活。
朱家村雖然隻有二十多戶人家,但若是每戶抽出一人免費給黎蕎乾五天活,那其實也能做不少事兒的。
就比如說黎蕎今年種的玉米和紅薯,二十多個人五天時間不僅能把那點玉米和紅薯全部收完,還能種下冬小麥。
黎蕎沒想到朱村長是為了此事找他,略一思忖,他點頭答應了下來。
朱村長態度好,開出來的條件也好,他沒理由拒絕。
不過,他得先找王掌櫃確認一下,看望月樓能不能在明年玉米成熟前把三柳村的玉米消耗完。
恰好黎蕎第二日要去縣城取被當做下水管道的鐵管子,於是黎蕎特意去了趟望月樓。
他還帶上了陶竹做的紅薯乾。
王掌櫃看到黎蕎,很高興。
提起玉米的生意,那就更高興了。
“上次學正家的小公子沈畫,突然來買了百份玉米汁和玉米烙,好家夥,把整個望月樓給忙的,我都去擼起袖子去搖那個絞肉器了。”
“忙完之後才知道,原來是沈畫他表哥帶著友人來平城玩,所以沈畫才買了那麼多份。”
“玉米汁和玉米烙的味道自是不必說,昨日望月樓來了幾個富家小哥兒,他們都是府城的,專門為品嘗烤腸青團玉米汁玉米烙而來。”
王掌櫃笑的合不攏嘴,竟然有府城的客人專程過來品嘗美食。
生意已經做到府城啦!
黎蕎聽完這話,也忍不住笑。
很好。
看來到明年玉米成熟前,望月樓絕對能消耗完三柳村的玉米。
他又說起了紅薯乾。
王掌櫃嘗了紅薯乾,很滿意,味道不錯,可以豐富他望月樓的菜單。
他望月樓的新鮮吃食越多,那吸引的人也就越多。
黎蕎從望月樓出來,又去了書鋪。
當今聖上想讓考生結合某一地的實際情況解決各種天災人禍,以黎蕎的思維而言,隻要有錢有物資,那很多事都不是事兒。
但萬一地方財政沒錢呢。
就如同平城這般。
所以,他想了解一下大盛各地的情況,好提前想應對之策。
在古代,普通百姓接觸不到詳細的疆域圖,他想了解各地的情況,隻能看那些方誌和各種遊記,從這些書籍中窺得外麵廣袤的天地。
這類書籍沒有手抄本,隻有刊本。
於是,從書鋪出來時,他手中多了三本書,錢袋子裡的銀子少了足足十兩。
唉。
讀書太費錢了!
買完書,他去了鐵匠鋪,鐵管子已經打好了,把鐵管子搬上牛車,回村。
到家時依舊是中午。
飯桌上,黎蕎如同往常那般,說了他去縣城的情況,陶竹也說了家裡的事情。
“今天秀英嬸兒過來挑水時,問咱們收不收紅薯。今年雨水多,紅薯大豐收,秀英嬸兒家種了不少紅薯,就算是交了秋稅也能剩下不少。”
“她家裡人少,怕吃不完壞掉,又看咱們在做紅薯乾,便問了我一句。”
“不過,她強調說不收也沒關係,她就是隨意問問,可不能因為她多嘴的這一句影響到你讀書。”
黎蕎聽罷,點頭道:“這怎麼可能會影響到我讀書,這種小事,你做主就好了。”
“好,等家裡的紅薯用完,那就買秀英嬸兒家的。”
陶竹點頭。
他說著給黎蕎夾了個炸的茄子塊,現在天氣冷了,茄子秧也不結茄子了,想再吃茄子,得等明年了。
黎蕎夾起茄子塊,在辣椒油裡蘸了一下,正準備送入口中,餘光瞥見黎大山竟是一臉苦大仇深的盯著他手裡的鹵麵碗,他不由好奇:“大山,你怎麼不吃飯?”
擱之前,黎大山兩三口就能吃完一碗鹵麵,可現在竟然隻是盯著?
“額……”
黎大山聽到他這話,把手裡的碗放下,撓頭道:“小叔,有個事兒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都這樣了,那就直接說。”黎蕎一邊嚼茄子一邊道。
“……就是紅薯的事兒。”
“紅薯能有什麼事?”
“有大事呢。”反正已經說出口了,黎大山也不糾結了,直接道:“昨天是我姥姥的生辰,我娘回去走親戚。我舅舅想讓我娘來找你,看小叔你能不能多消耗一些紅薯,他家的紅薯也大豐收,若是吃不完,那就要壞掉了。”
“……你舅舅?”
黎蕎有些驚訝。
“是,我舅舅。小叔,你不知道,現在你可有名了。”
其實,之前他小叔也很有名,鄉下大新聞少,惹來賭坊的打手要剁腿,這種事少見,三柳村的人走親戚時把這事當做飯桌上的談資,這一談,他小叔就在十裡八村揚名了。
但這話可不能說,畢竟都是過去的事兒了。
於是,黎大山接著又道:“你給咱們村談玉米生意的事,咱們村的村人走親戚時忍不住宣揚,可把外村的人給羨慕壞了。”
“外村的人因此記住你了。現在紅薯大豐收,我舅舅怕紅薯白白放壞,畢竟也是好不容易才種出來的,於是就趁著我娘回去走親戚問起了我娘。”
“原來如此。”黎蕎點頭。
今年風調雨順,不隻是三柳村的紅薯大豐收,周邊村子的紅薯也大豐收。
但紅薯不似玉米,紅薯有保質期,所以很多人急了,怕辛苦種出來的糧食壞掉,所以就想找他?
“不是可以直接切成片,曬成紅薯乾麼?”黎蕎問。
這種紅薯乾和他家目前所做的軟糯紅薯乾不一樣,這種紅薯乾隻需要把新鮮紅薯切成薄片,然後曬乾,那就能保存一兩年。
在末世的時候,這種紅薯乾是很多人的主糧,他也吃過不少。
不好吃,但能吃飽。
“咳咳,之前鄉親們是這樣處理吃不完的紅薯的,但這不是有玉米在前嘛,所以我舅舅就想讓小叔你變廢為寶。畢竟那種紅薯乾很多人不願意吃,隻能拿來喂豬。”
“但紅薯若是經了你的手,那說不定就能掙不少錢了。”
黎大山撓頭,很不好意思。
這要求很過分,所以他娘不打算告訴給他小叔。
但現在既然有鄉親找上他小叔說起紅薯了,當然,王秀英很克製,隻是想賣她家的紅薯。
但架不住盯著他小叔的人多,他覺得早晚還會有人找上他小叔,所以他還是告訴給他小叔吧,好讓他小叔知道目前的情況。
不是隻有三柳村的鄉親盼著他能給紅薯整一條出路,其他村子的人也盼著呢。
黎蕎:“……”
原來如此。
怪不得黎大山這小子吞吞吐吐的。
“這要求太過分了,黎蕎又不欠彆人的。”陶竹生氣了,眉心緊緊皺起。
這不是強人所難麼。
那麼多紅薯呢,不隻是三柳村,還有朱家村,黎蕎怎麼可能消耗掉。
現在他家做的這種軟糯紅薯乾雖然不錯,但望月樓可吃不下這麼多紅薯乾。
明明可以曬成那種白色的紅薯乾,何必來為難黎蕎。
他男人扛起這個小家已經很難了,可扛不起這十裡八村!
“黎蕎,你就當沒聽到,彆把這事攬在你身上。”他抓起黎蕎的手,語氣中除了生氣,還有心疼。
*
作者有話要說:
黎蕎被十裡八村寄予厚望……
第60章 跟上他的腳步 服徭役
“竹叔彆生氣!”
黎大山見狀, 趕緊解釋:“舅舅並沒有逼迫小叔的意思,他是希望小叔能在讀書的間隙想一想這事兒,他知道讀書最重要, 萬不敢因為此事影響到小叔讀書的!”
“可他既然提出來了,那就是在為難黎蕎。黎蕎這個人心軟,好說話,還知道感恩,鄉親們有事相求, 他肯定會當做他自己的事儘力去辦。”
陶竹還是很生氣。
“額……”
黎大山縮著腦袋,不敢吭聲了。
黎春桃也放下了筷子, 想要勸, 但又覺得陶竹說的有理。
的確過分了。
“竹哥生氣是應該的,雖然我現在覺得蕎哥特彆厲害,但說到底蕎哥是人, 不是神, 幾個村子的紅薯,加起來能堆成山, 蕎哥怎麼可能消耗得掉。”
“竹叔,你彆生氣,我也是覺得以後還會有鄉親會找小叔, 所以就沒管住嘴巴……”
黎大山可憐巴巴的看著陶竹, 很是後悔。
早知道他就不說了。
“我是生其他人的氣, 不是生你的氣,你繼續吃飯。”
陶竹看他那麼大個子在小板凳上縮成一團, 臉色緩和了一些。
“大山, 不關你的事, 你吃飯。”
黎蕎終於開了口, 他反握住陶竹的手,重重握了兩下:“竹哥兒,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彆生氣,既然大山他舅舅是隨口問,那咱們就隨口聽,彆放在心上。”
“我是怕你放在心上。讀書那麼累,若你還要想怎麼處理紅薯,那豈不是更累。”
陶竹擰眉看著他。
“我不會放在心上,我也就是隨便想想,不會影響到讀書,更不會累著,你放心。”
“你看,你還真把這事攬自己身上了。”
陶竹歎氣。
他男人心腸太軟,太好。
黎蕎笑了一下:“既然問到我這裡了,那我肯定要想一下的。”
但也不能想的太快,免得村人認為他無所不能,今後但凡有事就來找他。
這樣很容易搞出升米恩鬥米仇的慘劇。
不過,看陶竹氣鼓鼓的模樣,午飯過後,他便帶著陶竹、黎大山去新院子那裡裝下水管道。
這個活兒輕,他們三人就能搞定,不需要額外雇傭人手。
把鐵管子安裝到預留好的地方,黎蕎讓黎大山回去做點心,他和陶竹留下來拿著鐵鍬把鐵管子埋起來。
“這個淋浴間,我越看越覺得妙,要不今晚咱們就用上?”黎蕎笑眯眯的問陶竹。
陶竹瞥了眼一旁並未徹底裝修好的淋浴間,搖頭:“還是等真的搬進來了再用。”
“其實現在晚上在院子裡洗澡,已經有些冷了。”
黎蕎想起最近幾日晚上洗澡時的情況,身子抖了抖。
之前他和陶竹都是在院子裡洗澡,但最近氣溫下降,若是洗的時候恰好有小風吹過來,那當真是渾身哆嗦還起雞皮疙瘩。
“明日就去買浴桶,你每天要讀書,可不能染上風寒。”陶竹見他抖,趕緊道。
“你不覺得冷?”黎蕎有些驚訝。
“習慣了,不覺得冷。”陶竹搖頭,這才哪兒到哪兒。
“……行叭。不過用浴桶的話還得燒水,倒水,清洗浴桶,太麻煩了,我覺得咱應該雇個長工。”
“啊?”
陶竹愣了,連手中的動作都停止了,雇長工刷浴桶?
開什麼玩笑!
但他還未說話,黎蕎又道:“而且,一旦咱們搬到新房子裡,那老房子裡必須得有人守著,不然我怕咱的牛車被人偷走。”
“就連現在這個鐵管子,我都怕被人給偷了,七八兩銀子呢。”
陶竹:“……”
他神色嚴肅了起來,這話沒錯。
“那從明天開始,咱們物色合適的人選。”
“可是,這需要銀子呐。你不是還想養點家畜麼?咱也不多養,但隨便養一養,那小豬小雞仔都得花錢呐。”
“這花不了多少錢。”
陶竹這般說道,但這話一出口,他挑了下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如果我真給紅薯尋了個條出路,那不僅僅是鄉親們受益,咱也能掙不少錢,就如同玉米那般。”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生氣了,我不僅僅是為了鄉親們去想這事兒,我還是為了咱們自己。”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我不想你再為這事浪費情緒了。看你生氣,我焦急,我想讓你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黎蕎正了正神色,一臉認真的道。
陶竹:“……”
他抿了下唇,垂下眸子,有些難受:“還讓你專門費心思哄我,我這樣和大山舅舅沒什麼區彆,都是在給你添麻煩。”
“……沒有!”
黎蕎趕緊搖頭,他扔下手裡的鐵鍬,兩步走到陶竹跟前,一把抱住了他:“咱們們倆還需要說這種話麼?太生分了!”
他說著忍不住伸出手捏住陶竹臉頰上的軟肉往外扯了扯,有些無奈:“我發現自從我開始讀書,你就把我當玻璃人了,待我總是小心翼翼的。”
比如說隻要他在讀書,那陶竹就不靠近堂屋,也不讓其他人靠近堂屋,除非他主動出來,不然陶竹絕對不會打擾他。
還有日常的活計,除了做肉鬆外,他現在什麼家務都不用做了。
以前他什麼都做,比如洗衣服,掃地,擦桌子、澆菜等,反正都是順手的小活兒。
但現在陶竹一點兒都不讓他碰。
這是把他當做巨嬰了麼?
“你讀書那麼努力,我不想影響到你。”
被戳中了心思,陶竹點頭承認。
他說著也扔了手裡的鐵鍬,抬手握住黎蕎在他臉上作亂的大手:“考科舉那麼難,文哥讀了三十年書都沒考上秀才,當然,你肯定比文哥聰明,但我不懂科舉,使不上勁兒,我能做的,就是做好其他的,不讓你分心。”
他一臉認真,但語氣裡卻是藏著失落。
在科舉這塊,他一無所知,和黎蕎除了談一談書籍、筆墨紙硯有多貴之外沒有任何話題……
他參與不到黎蕎的事業中了。
他不能像是做點心那般,跟在黎蕎身後,與黎蕎一起撐起家裡的生意。
科舉,他真的無能為力。
陶竹的這一絲絲失落,黎蕎沒有錯過。
沉默了一瞬,他臉上掛上了自責:“對不起,是我的錯。”
“你哪裡有錯。”陶竹驚訝,水眸睜大了幾分。
“我錯在沒有與你溝通,以至於讓咱們之間有了隔閡,我該多給你說一說科舉的事兒的。”
“……就算你說了,那我也不懂。”陶竹抿了抿唇。
“不,科舉沒你想的那麼神聖,你肯定懂。就像是之前文哥給我看的兩道策論真題……”
黎蕎開始講當今聖上寫小作文的喜好,以及把莊文折磨得夜不能寐的邪門考題。
陶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些事,他先是驚訝,但很快就變成津津有味。
這些事對他而言,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咱們平城沒有台風,但偏偏考題上有,我明白聖上想要接地氣,但這題對咱們平城的考生而言,不是接地氣,是接地獄。”
黎蕎忍不住吐槽。
陶竹:“……”
他先是一愣,隨後噗嗤樂出聲來,水眸亮晶晶的:“你這話可小聲點,彆被人聽到了。”
“放心吧,我也就是和你發發牢騷,在旁人跟前是萬萬不敢說的。”
“這下子你知道科舉考試考的都是什麼了吧,一點兒都不神聖。你也能懂的。”
“如果不提書本上的大道理,那這策論題,我的確懂。”
陶竹臉上的笑沒有淡去。
黎蕎這些話像是一個繩子,把遠遠落在黎蕎身後的他,拉到了黎蕎身邊。
“那今後我多向你講一講這方麵的,我今日去書鋪買書,專門買了記錄各地情況的方誌和遊記……”
黎蕎又說起了他的應對思路。
陶竹聽的很認真,等黎蕎講完了,他忍不住誇:“這個思路好,甭管下次考什麼,咱們先做萬全的準備。”
“你看,你能給我意見的,之前是我不對,忽略你了。”
黎蕎說著忍不住抱緊了他。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陶竹這些日子心裡肯定煎熬極了。
陶竹聞言,笑了笑:“你做的很好了。”
這世間的讀書人,哪個會這樣把科舉試題拿出來和自己的夫郎閒聊探討的?
反正他見過的讀書人裡沒這樣的。
這人不僅在生意中拉著他並肩前行,現在連科舉都是如此,他開心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咱們快把這個鐵管子埋好,然後你回去讀書,我去做點心,順帶想一想該找誰當長工。”
最終,他還是選擇了務實。
雖然開心,但還是得乾活。
黎蕎聽著他輕快的語調,忍不住也跟著笑:“好。”
接下來,他也要折騰紅薯了。
其實,想要大批量的消耗紅薯,方法很簡單:
粉條。
紅薯粉條的吃法多種多樣,每種都很美味,而且可以長久保存,用來消耗紅薯是再合適不過了。
但是,這麼好的法子,他不能輕易拿出來,他得“試驗”。
接下來幾日,黎蕎依舊專心讀書,但傍晚等黎大山和黎春桃走了,他會和陶竹聊起當天所看書籍裡的內容。
不僅聊方誌、遊記裡的內容,也會說一下四書五經裡的內容。
當然,他不會說那些大道理,而是提一些有趣的點兒。
陶竹想跟上他的腳步,哪怕他說的內容不有趣,陶竹也聽的津津有味。
兩個人的感情比從前更好,陶竹像是放開了所有心結似的,對黎蕎不再是小心翼翼,他自己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
不過,這天中午,陶竹笑不出來了。
因為陶老太來了。
其實,之前陶老太也時不時的過來,問陶竹要點心,要肉,要錢,還讓陶竹拉扯陶樹。
這些,陶竹通通拒絕。
陶竹拒絕,陶老太要麼哭著賣慘,要麼罵人。
這些陶竹權當是沒聽到。
陶老太敢來拉扯他,他就躲。
如果恰好有村人在,村人則是去把陶老太拉走。
總之,陶竹沒讓陶老太占什麼便宜。
但這一次,陶老太過來不是來作妖的,她是來宣布大事情的:從今往後,陶竹要給她和陶老漢提供一日三餐。
她家的小麥吃完了,陶樹、賴冬梅倆人去賴冬梅娘家收紅薯,她和陶老漢沒吃的了,隻能來找陶竹。
陶竹不開心,但他沒有拒絕。
畢竟他之前說過,他可以管陶老漢陶老太兩人吃飯。
等陶老太走了,黎蕎把陶竹拉到了房間:“不就是菜窩窩和野菜湯,值不了幾個錢,彆不開心了。來,給我笑一個。”
“……我不是因為那幾個窩窩頭不開心。”
陶竹皺眉。
“那是為了什麼?”黎蕎追問。
“因為陶樹。往年都是我去修路挖河的,但現在沒了我,那個家又拿不出五百文,等官府征調人手時,陶樹肯定會過來鬨。”
“而你現在在讀書,名聲對你來說很重要,若咱們拒絕的太徹底,那外人會不會認為你冷血無情?”
陶竹發愁,當然,也生氣。
“咱們又不是真的冷血無情,但凡他們有個悔改的意思,那咱們肯定願意拉扯他們一把。可他們沒有!他們隻想著從咱們身上吸血。”
他怎麼就碰上這麼難纏的親人了呢。
唉!
“原來是這個啊……”黎蕎了然。
他有解決的辦法,但他不能說。
於是,他抱著陶竹的腰,輕聲安慰:“走一步算一步,他若是出去敗壞我的名聲,那鄉親們肯定是向著咱們的。”
“萬一他去私塾鬨呢。你將來可是要去私塾讀書的,你的同窗就算是知道他很可惡,但看他窮光蛋一個,咱們卻是吃香的喝辣的,那咱們就是有理也變成無理了。”
“等他真的鬨了再說,咱們先過眼前的日子。”
黎蕎隻能這般道。
陶竹歎氣,是啊,目前來說還真是沒彆的辦法,唉!
在陶老太來黎蕎家裡吃飯的第三日,陶樹來了。
他來問陶竹要錢,不想去服徭役。
陶竹自是不肯給,攥起拳頭要揍他,平城這邊的徭役不算重,隻是修路挖河而已,這些活兒都不肯乾,這純粹是欠揍。
陶樹一看陶竹要打他,便如同之前的那般,嚷嚷著讓陶竹直接打死他。
等陶竹的拳頭真落到他身上,他鬼哭狼嚎的喊著叫著不活了要一頭撞死在黎蕎家。
他說著還真往廚房的牆壁上撞。
陶竹不想賠他藥錢,要去拉他,他見此自認拿捏住了陶竹,更是做足了架勢往牆上撞。
他本想碰瓷,結果不知道咋的,腳下一滑,他整個人摔到了地上。
他腦袋剛好磕到了牆角放的青磚上。
鮮血頓時飆了出來,他也昏了過去。
陶竹嚇了一跳,黎蕎則是拎著藥箱給他止血,但血止不住,夫夫兩人便牽出牛車,把他送去縣城。
到了縣城醫館,大夫好一通忙活止了血,但當晚陶樹發了高燒,差一點兒沒熬過來。
等到第二天傍晚,他終於醒了,但整個人瞧著有些癡傻。
而且腦袋不敢隨意動,一動就疼。
按照大夫的說法,他這是發燒把腦子燒傻了。
黎蕎:“……”
高燒的確會把人的腦子燒壞,但這種情況多出在嬰兒身上,嬰兒因為大腦發育不完全,所以高溫之下會影響到腦子裡的神經。
但成年人不會這樣,成年人的腦袋早就發育完了。
但這種比中彩票都難的機遇讓陶樹給碰上了,那隻能說陶樹倒黴了。
他也沒乾啥,他隻是讓陶樹摔了一跤,誰知道會是這樣的後果呢。
陶樹在醫館又待了幾日,腦袋上的傷口不流血了,但他整個人的確是傻了。
這個傻不是說他真變成傻子了,而是反應很慢,和他講一句話,他得思考個半分鐘才能有回應。
而且還留個腦震蕩的後遺症,腦袋不敢隨意轉動。
陶老太陶老漢和賴冬梅哭的撕心裂肺,賴上了陶竹,非得讓陶竹賠錢。
有鄉親們在,這三人連陶竹的衣角都沒碰到。
不過,陶竹和黎蕎商議了一下,決定退讓一步。
雖然他是出嫁的夫郎,但誰讓他心軟呢。
從今往後,他可以管陶樹吃飯。
不過,夥食標準和陶老太陶老漢一樣,菜窩窩和野菜湯隨便吃,管飽。
至於賴冬梅,他真沒義務管賴冬梅吃飯。
這個結果讓村人有些唏噓,但陶樹這是活該,有手有腳的大男人,能去給賴冬梅的娘家收紅薯卻不能去服徭役?
拿撞死來威脅陶竹,結果把自己給撞傻了,老天爺有眼,老天爺又顯靈了哇。
甚至還有人表示這樣挺好的,最起碼今後吃喝不愁了,這不比從前好?
不過,村人也都知道陶家這三人的尿性,怕這三人跑黎蕎家裡鬨,大家夥兒一天十二個時辰,密切關注著黎蕎這邊的情況。
在這種鬨哄哄中,秋收結束,秋稅也結束,接下來就是種冬小麥和服徭役了。
服徭役,每家都出一個男丁,帶著工具和乾糧,前往官府指定的地方乾活。
平城這邊的徭役主要是修管道和挖河。
此時的路都是土路,很容易變得坑坑窪窪,所以每年都得修一下。
這個活不算重。
挖河,有時候是挖新的河道,有時候是挖河裡的淤泥疏通河道,活計比修路重一些。
今年三柳村分到的活計,是去五十裡外挖河。
朝廷要修一條大河,好方便附近村人的灌溉,所以附近村子今年的徭役活計都是去挖河。
三柳村今年靠著黎蕎,各家各戶的收入比從前多了些,但是,若是不去服徭役,那就得交五百文,很多人家舍不得這個錢,再加上挖河的地點距離三柳村不算遠,所以,除了少數人家,大部分人家都是出了一個男丁,背上簡單的行囊,帶上乾糧,前去挖河。
五十裡路其實也不近,每日往返太浪費時間,官府會提供簡易帳篷,村人可以住在河道那裡。
今年紅薯大豐收,但三柳村的村人沒人帶著紅薯去挖河。
秋稅大家夥兒交的都是紅薯,若他們也帶紅薯,那肯定頓頓都是紅薯。
紅薯雖然好吃,但吃多了燒心!
所以,三柳村的村人帶的都是其他的雜糧,比如說小米、高粱。
當這批人挖河走了之後,三柳村的日子照舊,冬耕開始了,這關係到明年小麥的收成,馬虎不得。
但家裡的紅薯也得消耗哇。
往年的話,一個地窖就能放下所有的紅薯了,但今年得用倆甚至是三個地窖才能放下所有的紅薯。
這麼多紅薯若是不趕緊吃,要麼放壞,要麼做成紅薯乾留著喂豬。
有玉米在前,還真沒人願意把紅薯喂豬。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觀察,村人總結出了黎蕎讀書的規律:等天色暗了,他就不讀了。
於是,最近幾日,每日都有人來黎蕎家,打探黎蕎有沒有新的成果。
大家夥兒早就知道黎蕎在用紅薯做各種美食,好為眾多紅薯尋一條錢路。
但這都大半個月了,以黎蕎的聰明,怎麼看上去毫無進展呢。
不過也是,若是隨便搞搞就能為紅薯尋一條錢路,那這錢路早被人尋出來了。
大家夥兒種了這麼多年的紅薯,也沒見誰把紅薯玩出了新花樣。
這天下午,李瓶來買青團。
她好幾日沒來了,買了青團之後,她沒有走,而是留下開吃,一邊吃一邊和陶竹說著閒話。
“我爹剛才從工地那邊回來,把大忠帶回來了。”
“嗯?大忠哥怎麼了?”陶竹正在做冬衣,聞言有些驚訝。
黎大忠前幾日剛去挖河,怎麼今天就回來了。
“工地那邊頓頓都是紅薯,他脾胃弱,昨晚吃了紅薯後難受得睡不著,今天也乾不了活,一直出虛汗,一張臉蠟黃蠟黃的,正好我爹要回來,就把他帶回來了。”
莊豐收身為村長,自然也要去工地上待幾日,好把三柳村的村人給安置下來。
工地上是大灶,兩個村子一起吃飯,與三柳村一起開夥是小崗村的人。
三柳村的村人帶的都是其他雜糧,但小崗村的人一半都是帶的紅薯。
並不是每個人吃紅薯吃多了會燒心,再加上今年紅薯大豐收,所以小崗村的人就帶了紅薯。
反正是大鍋飯,帶過去什麼都是所有人一起吃,肯定有人不帶紅薯,所以不至於所有飯食都是紅薯。
小崗村的人想的挺好,三柳村這邊的確沒帶紅薯,但架不住官府提供的都是紅薯。
於是這幾日的夥食,幾乎沒見著其他雜糧,早中晚都是紅薯,蒸紅薯,清湯寡水不見小米的紅薯粥,再搭配著一碗沒什麼油水還老的不能再老的野菜,這就是一頓飯了。
黎大忠脾胃弱,扛不住這麼多紅薯,莊豐收就把他帶回來了。
“做飯的廚子咋不用其他糧食做飯?”陶竹皺著眉問。
“嘖,這不是有衙役在嘛,衙役也不想吃紅薯,廚子也不想吃,於是就留下咱們鄉親帶過去的雜糧開小灶。”
一個衙役負責兩個村子,但為了有人跑腿,所以官府臨時為衙役招了兩個助手,因此,三柳村小崗村這邊由三個人管著。
這三個人都是大老爺們,他們不想啃紅薯,再加上做飯的廚子也不想啃紅薯,於是就隻能讓兩個村子的人天天啃紅薯。
三柳村鄉親帶的雜糧,被衙役和廚子給占了。
這事說大吧,它也不大。
再加上村人麵對衙役時天然有一種恐懼,所以兩個村子的人隻敢在私底下默默吐槽,不敢真的抗議。
陶竹之前連著幾年都去服徭役,對於這裡麵的彎彎繞繞,他自是清楚。
衙役們又沒貪汙,而且就黎大忠一人吃出了事兒,所以,村人隻能忍了。
“熬一熬就過去了。”他隻能這麼說。
“可不是嘛,也不是什麼大事,頂多是回來後好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想再吃紅薯。”
李瓶也不覺得這是大事。
黎大忠也不覺得這是大事。
但黎稻覺得這是大事,黎大忠回來了,那就該由他去挖河了,他也不想啃紅薯啊!
前些年收成不好時,家裡天天都是紅薯,他吃傷了,自那之後再也不願意吃紅薯。
現在必須由他頂上,不行,他得自救。
他借口要去上廁所,避開了莊豐收,一溜煙的往黎蕎家跑。
他要找黎蕎借錢,他不想去服徭役。
而且,黎蕎不是在研究紅薯嗎?咋這麼多天都沒成果,黎蕎是不是故意使壞啊!
*
作者有話要說:
本想寫個長章把粉條寫完的,結果今天困的厲害QAQ。
發個小紅包給寶子們,明天一定寫完這個情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