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七皇子那個冷硬恨不能把滿朝文武都得罪光的脾氣,這叫他如何不擔憂?!
他是幫不上什麼忙,可他能給七皇子送去一頓還算美味的飯食,能在深夜暖一暖七皇子空蕩蕩的胃。
哪怕隻能做這麼微不足道的小事兒,哪怕隻能如此,他心裡頭也是高興的。
看七皇子一邊嫌棄他一邊將他送去的飯食吃完,那種成就感令他無比滿足。
而且,除了擔憂,他對七皇子也好奇起來了。
一個小哥兒為什麼會扮做男子?
一個小哥兒為什麼會對百姓有那麼強烈的責任感?
一個小哥兒脾氣咋那麼臭出手那麼狠辣?
好奇就得觀察。
觀察的多了,他發現了七皇子不為人知的一麵。
七皇子很喜歡吃美食,特彆是甜品,吃到特彆滿意的甜品時,他會閉上眸子細品,品完了會高興的挑挑眉,雙眸放光的去拿下一塊。
七皇子累極時會毫無形象的蜷縮在寬大的椅子上,眉心微微皺著,唇微微張著,粉色的舌若隱若現,再無醒著時的冷硬強勢。
七皇子煩躁時會抓著紙團在掌心裡各種揉來揉去,粉唇也抿成一條直線,雙眸怒睜,俊美的五官愣是被搞的看上去有些好笑。
但也很生動。
……
總之,他看到了七皇子的很多麵。
越看就越離不開。
越看就越情根深種。
越看勇氣就越多。
越看就越發堅定了要追下去的信念。
就這麼追了六年。
他竟然真的追上了。
他一個小山村裡的土包子,將天上的月亮撈在了懷裡。
他何德何能?
心中的酸脹越來越多,於是他就抱著人回親過去,珍而重之的回親過去,親著親著甚至還很沒出息的紅了眼眶。
一顆心滿足到發疼,隻有與懷裡人合二為一皮膚緊緊貼在一起,那種微疼的感覺才會消失。
七皇子不會笑他掉淚,會與他一起紅了雙眸,會抱著他的肩膀在他耳邊一遍遍喊他的名字,催他快些再快些。
七皇子與他一般,隻有身子感受到對方了,身子疼了,那心臟才不會疼。
類似的場景發生無數次,以至於他離京前還沒講完他在外的種種細節。
但他和七皇子也會起爭執,比如說在銀錢這個問題上,七皇子想掏銀子給他雇上二十個保鏢,以保護他的安全。
可他覺得陣仗太大惹人注目,而且他不肯花七皇子的銀子,當時七皇子氣得皺起鼻子不輕不重錘他。
那副粉唇微抿氣鼓鼓的模樣,迷得他當時就把人按在懷中狂親,親著親著就又親到了床榻上。
事後七皇子慵懶地趴在他懷中,骨節分明的手指扯著他的耳朵,一臉凶巴巴的叮囑他在外注意安全,甚至還放狠話,若他出了意外,但他一定會麻溜的再找大黑臉壯漢。
但是,還沒等他有反應,放狠話的人倒是先紅了眼眶,將他抱得緊緊的,哽咽著說這輩子隻喜歡他這個壯漢。
想起當時懷中人紅通通的眸子,以及肌膚相貼的顫栗,他不由雙臂抱頭,身子跟蟲子一般蛄蛹了幾下。
他太想念這人了,想的發狂!
他忍不住坐直身子,打開了馬車的車窗,想知曉馬車到底行到了何處。
官道兩邊是枯黃的玉米葉子,秋天了,玉米該收獲了。
涼絲絲的雨滴落在他腦袋上,一股風吹來,裹帶著寒氣,可他卻是沒把腦袋縮回去。
他要用這雨、這風降降身子裡的火氣!
這路怎麼這般漫長?!
在孟月的翹首以盼中,道路兩邊的景致熟悉了起來,盛京那高大堅固的城樓也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他不由深吸了口氣,將腦袋縮了回去。
快了快了,要進城了。
他小心翼翼的將剛才擱置到大腿上的聖旨和信件收了起來,這會兒是下午,衙門快下值了,等進了城,他差順子回家報信,他自己要趕著馬車去七皇子府。
算算時間,等他從城門口趕過去,那七皇子應該正好回府。
他是晝夜不停的趕回京的,七皇子不知他今日回來,他要給七皇子一個驚喜!
正思量著待會兒見麵之後是先親親還是先抱抱,馬車外麵傳來了順子的聲音:“大人,前方是七皇子的馬車。”
“嗯?”
孟月一驚,一個大跨步就來到了車門前,推開門,雨絲和小風一起襲來,隔著蒙蒙的水汽,不遠處的確是七皇子的馬車在朝著他趕來。!
他霍的鑽出馬車,站到了車轅上。
下一瞬,他朝思暮想的人也從馬車中出來,站到了車轅上。
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雖然恢複了真實性彆,但那人還是男子裝扮,此時身著素雅的月白色長袍,在昏暗的、枯黃的環境中異常醒目。
他鼻子頓時酸澀了起來,不用說,七皇子知道他定然會以最快的速度回京,所以算準了時間在城門口等他。
實在是等不及了,便讓侍衛趕著馬車慢慢的沿著官道走,好早點兒見到他。
他對著遠處那道身影揮了揮手。
這是最後一次彆離。
餘生,他們再不嘗離彆的苦楚。
兩人很快彙合,孟月登上了七皇子的馬車。
馬車寬敞,舒適,昏暗。
靜靜的對視了幾秒鐘,兩人同時朝著對方伸出了手臂,當雙唇觸碰到一起時,兩人身子同時麻了一下,腦子出現同一個念頭:
終於又吻到了這人!
短暫的停頓之後便是能焚燒一切的熱情,兩人都恨不能把對方揉到自己身子裡,最終,七皇子先軟了下來,他趴在孟月懷中,任由孟月的大手在他身上□□。
但兩人並未真的做什麼,這畢竟是在外麵。
等回了府,兩人才真正的坦誠相見。
從前兩人是有夫夫之實,無夫夫之名,歡愉時雖然妙極,但心頭總會蒙上一層未來不定的陰影。
今日這層陰影散去,他們的未來光明燦爛,兩人自然是肆無忌憚,真正放開了去儘興。
鬨騰到深夜,翌日進宮麵聖,兩人皆麵色紅潤,神采奕奕。
盛鴻瞧著這二人,上瞧下瞧,左瞧右瞧,一直瞧到孟月想要重新跪下了,這才皺著臉歎了口氣。
他怎麼瞧這兩人都不般配。
但兩人硬生生熬了六年才走到一起,可見兩人沒把這份感情當兒戲。
既如此,他也不棒打鴛鴦了。
盛鴻早就讓欽天監選了好幾個日子,如今見這兩人你儂我儂,便選了個最近的日子。
婚期定在入冬。
婚期定下,接下來便是籌辦親事了。
徐瑛見著了孟月,忍不住將人拉到角落裡狠狠錘了孟月幾下,這些年他和孟家大哥大嫂著急上火,結果孟月早就和七皇子有一腿了!
黎蕎也裝著毫不知情的模樣,震驚之後便是聲討、譴責孟月。
莊文亦是,沒想到啊沒想到,孟月竟然不聲不響辦了件大事!
孟月哈哈笑著,拳頭和譴責一並應下,當初之所以瞞著眾人,都是迫不得已呀!
總算是苦儘甘來了。
相比較徐瑛黎蕎莊文的震驚,孟家人則是被這天降的大驚喜給砸懵了。
這些年他們因為孟月的婚事,起了無數次爭執,抹了無數次眼淚,甚至還懷疑孟月身子有問題。
結果,孟月早和尊貴無比的七皇子好上了?
這、這……
甚至七皇子將來還要登基當皇帝,他們家今後要成為皇親國戚啦?
孟家人暈陶陶的,一直到孟月與七皇子大婚那日,一眾人才真的放了心。
還真是,他們家小月真娶了大盛將來的皇帝!
終身大事總算有著落了!
孟月與七皇子成親之後,盛鴻便開始張羅退位的事兒,與七皇子交接各種政務。
七皇子搬到了皇宮,孟月自然也住了進去。
因為將來登基的是盛時毓,因此孟月不必當七皇子身後的男人,孟月可以“乾政”,盛鴻給他特設了一個官職:六部侍郎。
官職比黎蕎低一級,能摻和六部的各種事兒,好方便他和七皇子多多相處。
下班回到家,黎蕎將這個好消息告知給陶竹,陶竹一邊為孟月七皇子開心,一邊為黎蕎開心。
有孟月在,黎蕎今後會輕鬆不少吧?
就比如說批改奏折這塊,今後肯定輪不到黎蕎了。
當代筆能一直和皇帝在一起,孟月肯定會和黎蕎搶這份差事。
新年之後,元宵節那日,盛鴻傳位給七皇子。
七皇子盛葉登基,成為大盛的第三任皇帝,改年號為盛寧。
黎蕎和陶竹說要給七皇子準備一份大禮,這還真是一份大禮。
黎小睿黎長風黎雲帆三個小家夥打工上癮,想要多多掙錢,他們仨和盛時毓一合計,決定開一個陶瓷作坊。
他們四個小家夥正是對各種事務好奇的年紀,偶然見到做陶的陶輪,知曉陶瓷竟然是轉著圈做出來的,他們非常感興趣,想要親自上手做。
之前因為黎蕎“研製”水泥,西跨院那邊建的有窯,四個小家夥兒便乾脆直接拿從前的窯燒製他們親手做的陶製品。
他們做出來的陶製品不精致,但自有他們這個年紀的生動和童趣,很是惹眼。
四個小家夥當天就跑去鬨市口擺攤,這些陶製品價格不貴,造型獨特,不足兩刻鐘就賣完了。
四個小家夥登時來勁了,商量著建一個陶瓷作坊。
而黎蕎打算借此機會,將玻璃做出來。
去年秋暨北省並沒有發生高誌遠所提到的連生活用水都短缺的大旱,但不幸的是,西山省發生了旱情。
這場旱災還挺嚴重的,雖然不至於生活用水都缺失,但造成了秋糧減產。
事後他和陶竹討論此事,他們都覺得這兩年災害來的太頻繁了些。
原河省百年一遇的大雪災。
席卷半個浙海省的台風。
波及到三省的鼠疫。
西山省大旱災。
這些災害不僅密集,範圍還廣,每一場災害的到來,對於國庫而言都是一次大出血。
國庫需要銀子。
既如此,那他乾脆將玻璃研究出來吧,這一次是真研究,他沒親自做過玻璃,他隻知道做法。
玻璃的收益,絕對比自行車、肥皂要大,他直接將玻璃捐給國庫,那七皇子和孟月能省不少心。
七皇子本身財力不雄厚,無力養著禁軍和百官,盛鴻決定退位之後,就把手中的不少生意慢慢交給了七皇子。
但盛鴻早就在為銀錢犯愁了,這麼多的災禍,盛鴻的財力根本頂不住。
所以玻璃絕對稱得上是一份大禮。
黎蕎陶竹二人花了半年時間將玻璃研究了出來,玻璃一出,貴人富人皆瘋狂。
玻璃還可以做鏡子,清晰的鏡子一出,天下愛美之人又瘋狂。
靠著這兩樣物件,國庫充盈了不少。
但花錢的地方也不少。
黎蕎和陶竹不明白為何災害跟高誌遠說的不一樣,在高誌遠的描述中,那些天災酷寒長達十多年,而且並不是每年都出現。
可現在,各種災禍跟趕著投胎一般,急切的降臨大盛這片土地上。
所以玻璃的出現幫了大忙。
玻璃將銀錢、糧食從富人貴人的手中奪過來,又用在普通百姓身上,而各地很多官員也積極救災——
盛鴻見著貪官隻會揮起屠刀,但七皇子為了震懾百官,不僅揮動屠刀,還用上酷刑,將酷刑嘗遍之後才會真的給人痛快。
就這種狠辣,哪個官員敢懈怠?
因此,銀錢物資糧食充足+地方官積極安撫,哪怕天災輪番上演,大盛各地也沒有鬨出什麼亂子。
盛寧五年的冬日,那種冷得人們無法上街的酷寒沒有再出現。
盛寧六年冬日,大運河一直到農曆十一月才結冰。
盛寧七年春日,黎蕎這個六部主事與陶竹離京,前往西閃省。
七皇子登基之後,代筆一職慢慢挪到了孟月那裡,這種與七皇子形影不離的好職位,孟月自然要攬在自個兒身上。
黎蕎不當代筆之後清閒了許多,如今連天氣都回暖了,他可以放心離京了。
他想做他早就想做的大事:
治理黃河。
高誌遠在小冊子裡提到黃河會在東山省決堤,淹沒良田無數,但明總督去了東山省之後,對抗旱和黃河這兩件事極為重視。
明總督每個月都讓人巡查東山省境內的黃河河堤,並且讓人拿水泥、磚頭、石塊等對河堤加固了再加固。
在明總督的這般重視下,黃河目前並未決堤。
可黎蕎始終惦記著這條母親河,他的異能已經升至十級,而且如今朝政穩固天下太平,他在不在盛京都一樣,於是他便稟明七皇子,表示想離京治河。
七皇子不理解,這輪不著黎蕎一個六部主事親力親為呀。
不過,等聽完黎蕎的解釋,他立馬準了。
黎蕎想一邊治河,一邊帶著陶竹看看外麵的風景。
這個理由讓七皇子無法拒絕,黎蕎自打做官,十多年來兢兢業業,恪儘職守,就找盛鴻請過一個月的假,現在黎蕎也並非是玩樂去了,而是要去治理黃河。
他哪有理由拒絕。
出了盛京的那一刻,坐在馬車中,陶竹忍不住從窗戶中回望身後的盛京城樓。
春日陽光明媚,城樓在日光中顯得尤其高大雄偉,黎蕎是在盛平九年考中了狀元,一轉眼,他與黎蕎在這座城裡已經待了十六年。
“看什麼呢?”
黎蕎與陶竹緊挨著,看陶竹的腦袋一直伸在窗外,便抱住他的腰肢,也要把腦袋伸出去。
陶竹頓時笑了起來,將腦袋收回來,雙手圈住了黎蕎的脖頸:“我是有些感慨。”
“感慨什麼?”
黎蕎瞧著他亮晶晶且彎彎的水眸,忍不住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這一親讓陶竹臉上的笑更多,他湊過去在黎蕎唇上重重親了一下,然後才笑著道:“感慨時間過的飛快,咱們竟然在這裡住了十六年了。”
“現在要離去,不知何時回來,自是想要多瞧幾眼。”
“最遲今年年底就得回來,盛時毓這家夥怎麼舍得讓雲帆離開一年之久,肯定會召我們回京。”
黎蕎說著抱著他倒在身後柔軟的褥子上,兩個人側躺著,雙腿交纏在一起,皆笑盈盈的。
“也是哦。”
陶竹想起盛時毓對自家雲帆的占有欲,登時更樂了。
他伸出手,與黎蕎十指交纏,心中對盛京的不舍散去,腦子裡開始想前路。
這是新的開始。
從前黎蕎忙著讀書,忙天下大事,一晃眼二十年,黎蕎與他終於能卸下重擔,開始人生的新階段了。
他腦子裡有諸多的想法,一會兒想到黎蕎說的要帶他下水攀山,一會兒想到黎蕎說的要在黃河畔種樹,一會兒想到黎蕎……
黎蕎,黎蕎,黎蕎……腦子裡轉了無數的念頭,最終都化為了兩個字:
黎蕎。
他思緒收了回來,靜靜的望著眼前這人。
這人也正瞧著他,眼神一如既往的溫柔又飽含情意,視線相觸,這人微微抬起腦袋朝著他湊近,當熟悉的唇落下時,他閉上了眸子,心裡一片安寧。
有這人在,這人一直都在,那甭管前路如何,他都期待。
作者有話要說:
寫了這麼久,正文完結啦,接下來會有一個文中眾人現狀的小番外,然後就是黎蕎身穿到陶竹上輩子的大番外。
感謝所有寶子的陪伴和寬容,真的超感謝,願以後在晉江文學城常常相見~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