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玥的話, 不知怎麼的,就讓我回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些事情。
從小就在兄弟堆裡長大的我,能保持著沒有徹底墮落到從頭到尾的純雄性打扮、生活過得也不邋遢,甚至稱得上很有女性氣質;這些沒有憑借任何人的幫助監管,而全都是依靠我極強的自控力、和毅力來堅持的。
作為獨生女, 又作為同輩中唯一的一個女孩子, 雖說被溺愛,也是理所當然。但有趣的是,原本應該被長輩實施的行為, 卻恰恰相反——
我爸媽一點也不溺愛我, 總是督促著我學會自己思考, 多學習點東西擴寬視野,而並非變成書呆子。爸媽很樂於培養我的獨立性, 無論是我感興趣、還是不感興趣的都會讓我嘗試看看;我第一份家教的兼職工作,就是在初三暑假的時候。賺到的那三百五十塊, 全被我買了動物雜誌的年集合刊物。
反而是同輩的哥哥弟弟, 他們事事都讓著我, 固然也有些脾氣古怪、難以相處的,可當遇到我的時候,也會變得體貼好說話起來。再加上家裡的基因都很不錯, 無論是父母那一方, 小孩在同輩中都是出類拔萃的好看;我記得小的時候, 我每周都會被哥哥們帶去公園玩, 還經常能吸引周圍所有人的視線。我們玩遍各種遊戲, 一個不落,後來這幾乎變成了一個固定項目。
後來每逢全家出動,表叔就戲稱這是白雪公主和她的小矮人們出森林了……
——你以為這很好嗎?
嗯,是挺好的。
沒人不喜歡被愛著長大,不得不說,從幼兒園到整個小學、初中……回家的時候從來沒自己背過一次書包的感覺實在不錯。
無微不至的關心、旁人羨慕的眼神、同班暗戀高年級哥哥的小女孩對我比對她閨蜜還要溫柔討好……這些都是讓我一度很驕傲,也很得意的事情;就算今天和這個兄弟吵架了,彼此誰也不理誰,明天也會有彆人來哄,我根本不需要擔心被冷落是種什麼樣的感受。
但什麼事情,都是雙向的。
上了高中,很自然的,和所有少女情懷總是詩的少女一樣,我也想談戀愛了。
不是那種因為男孩臉蛋長得像木村拓哉,所以暗戀起對方的臉,想摳下來、安在自己表哥臉上的純情暗戀——而是真實地體驗那種滋味。
在同齡人中,即使是在不好進的私立學校,我也是被人經常說臉蛋最漂亮的那一個。又到了青春期荷爾蒙暴動的時期,追我的人突然變成層出不窮;每天和朋友討論那些人誰比較帥氣、性格也談得來,有讓人溝通的欲望——麵試彆人而不是被麵試,算是件讓人樂此不疲的事。
不過因為自小和一大坨男生一起長大,已經挺膩的了,不用看限製片,我就早早被迫知道了小唧唧長什麼樣子。所以對於怎麼又要和男的戀愛這種事兒,隻是出於韓劇看多了的好奇想見識一下,沒有太強烈的“如果在最好的年華沒有遇見最好的XXX,就要去跳樓泄憤才對得起青春”這類傻X電視劇宣傳太到位的年輕衝動。
然而,很恰巧的是,每當我覺得誰誰還不錯,上次月考第一長得也算過眼、走廊還總是遇到的時候,那個人就會被一些流言包圍——什麼和前女友藕斷絲連又網戀新妹子啦、十五歲了還在和媽媽一起睡覺啦、大考作弊被抓不悔改還去砸監控啦……伴隨看上去美味可口而來的,就是讓人倒胃口的鐵證事實。
太多太多。
於是,令人不敢置信的是,都快高三,我居然全須全尾、完全清清白白地過來了——白瞎了自己在校網被有些人編造的那一大堆風流往事:像什麼999 前男友、墮.胎一百八十次、小孩一歲半……種種讀起來很傷痛文學、版主也信誓旦旦的有趣逸聞,我經常會追更,人家寫得太好玩了。
直到有一天,記得是早上六點多;學校的東食堂才剛開門,還沒有多少人去。
起了個大早,想吃傳說剛出爐的味道、堪比中華小當家的鮮肉大包子,於是我很早就在清晨廣播開始前就跑去排隊;讓彆人幫我買,就吃不到那口新鮮——我這樣想著,也克服了困意,穿著鬆垮垮的校服,抹掉打哈欠召來的眼淚,排在一個很高的男生身後。
我記得清清楚楚,在晨光熹微、外加蒸包子的霧氣彌漫的那個時刻,穿著黑色校服外套的他當時隻說了一句話,他說:“老板,給我來八個包子。”
當時我就不困了,頂著要掉不掉的淚珠,愣愣地看著他頂著張清冷白皙的秀氣側臉,說出了太人間煙火的話。他拎著食堂阿姨給裝好的白胖包子,沒什麼表情地說了聲謝後,就轉身離開了食堂。
我包子也沒吃,而是被好奇心占據了所有的心神,跟著他走進高三部的教學樓,看著他坐在位子上,一個人十分鐘內乾掉了五個,然後剩下的三個被他嬉皮笑臉的朋友搶走了,他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也沒有生氣,隻是半支著頭,開始翻雜誌看。
後來我就知道他是高三部的高嶺之花,平時不是下去打球就是待在教室做題,不太參加活動,所以從前就沒太見過……
再後來,猜也猜得到,苦難小情侶在家長的皺眉、老師的勸導、同學的竊竊之下,直接分手,各自考上大學各奔東西——我不太願意去想,這裡麵有多少是哥哥弟弟們的功勞;我們原本都是無話不談的,什麼都聊,都說。他們把自己有多人渣的一麵告訴我,我回饋少女心;說得熱血一點,對我從小一起長大的他們,我曾經比父母還要依賴,真心換真心。
可是隨後,我慢慢才發現,人自己獨立,實在是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