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在眼中越發深邃,紫色、紅色、深藍……仿佛宇宙的色彩融合交錯,絢麗的光圈從她眼中浮現。
在這直麵死亡的魔眼中,世界被怪異塗鴉般的黑色線條布滿了。整個世界都好像在扭曲、旋轉,紛亂的景象一瞬間被割裂,又迅速恢複了原貌,漸漸穩定在無數“死亡事象”中。
神子深深地吐息,以唇舌向那顆大腦對話:“……請讓我為您祈福吧。希望一切災難苦厄,都遠離‘井上’先生。”
高潔的神子輕聲說著,拿起了身側的神刀,從教祖之位站了起來。
她的雙眼已經完全變了,充滿奇異色彩的視線幾乎令人難以呼吸,無法轉移目光。看到那雙眼睛……被那雙眼睛看著,就好像直麵了世界的本源,隻感到自己最敏感、一直被隱藏在另一個世界的東西,被輕易地剖開觀察著。
神子的動作似乎並不快,肉眼能夠清晰地捕捉她的每個動作、每一塊肌肉的運動,甚至能夠觀察到她輕微的歎息。那揮刀的動作好像是一次單純的呼吸,一縷拂麵的清風,又或者是一片飄零的落葉……如此自然,毫無殺意,卻又蘊含著最純粹、最空虛的死亡氣息,就像是來自世界本源的“死亡”。
無論如何都無法躲開。無論向哪個方向躲避,無論如何奔跑,都會直麵這一刀——
“井上”的笑容已經消失,甚至無法抑製地做出了逃跑的姿態。可他的眼睛……或者說,他的縫合線,卻仍然緊緊盯著神子,拚儘全力地感受著魔眼的視線,調度全身所有細胞“看”著神子……像是在看著某種即使死亡也要追逐不休的事物,詭異又狂熱。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你就是超越這個世界的——”
“井上”的嘴角瘋狂地咧開,仿佛看到了令他狂喜又戰栗的一幕,就連藏在屍體中的那顆大腦,也在瘋狂又恐懼地大叫著。
他的話還沒能說完,雪亮的神刀已經抵達了額前,順著黑色的“死線”,輕輕一劃。
“井上”的右腿瞬間癱軟在地,像是腦溢血般,半邊的麵部表情都失去了控製,隻有左邊的眼睛還死死地盯著上方的神子。
“啊……哈……啊……”
他左邊的嘴角艱難地咧開,像是想要說什麼,失去半邊控製力的舌頭卻不聽使喚,隻能從喉嚨中發出怪異而無意義的嘶吼。
這怪誕而荒唐的一幕將教會內的信徒們嚇得不輕。在一片驚惶之聲中,神子再次舉起神刀,垂首望著“井上”的眼神,依然溫暖慈悲。
“願一切恐懼、不安、邪祟之事都遠離你。願你的身軀得以安息……‘井上’先生。”
她輕聲說,緊盯著“井上”的魔眼,終於隱隱看到了那個漆黑的、仿佛吸收一切物質的黑點——“死點”。
在神刀向男人刺下時,藏在屍體中的大腦終於明白——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他——看到了這顆大腦。
而神子將他定義為【疾病】之後,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井上】……
為了一具屍體……一具死去的,信徒的屍體。
在羂索緊急調動術式撤離之時,那不再受他操控的右半邊身體上,早已死去的右眼……竟然流出了眼淚。
怎麼回事?
死人……竟然還會流淚嗎?
在逃離的那一瞬間,難以置信的驚詫、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充滿了名為羂索的大腦。
……
在信徒驚恐的叫聲中,潔淨的神刀停在了男人的額頭前,沒有觸及分毫。
消失了。
那顆長著嘴巴的大腦……從屍體中消失了。
魔眼所看到的死點,也消失無蹤。
躺在這裡的,隻剩下一具失去大腦的、早已死去的屍體。
他的雙眼定定注視著上方持刀的神子,右邊的眼睛裡,慢慢落下透明的淚水。
櫻井星看了他一會兒,慢慢蹲下身,為他合上了雙眼。
“彆害怕。”神子對屍體輕聲說,“已經結束了,井上先生。”
……
在教會的會麵中,突然有人死亡,實在是一件相當糟糕的事。
警方調查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對井上先生揮刀的神子固然有著很大嫌疑,但在經過法醫鑒定後就發現——井上先生的屍體,早已死去多時……甚至對方的身體中,根本無法找到大腦的存在。
更詭異的是,警方一直聯係不到的死者家屬在案發第二天出現在警局,對嫌疑人卻沒有絲毫怨懟之情,甚至淚流滿麵地感激著神子。
“謝謝您讓他得到了解脫……”已經長出許多白發的老人不住哭泣著,“我知道的,那孩子早在之前就已經……回來的那個人,絕對不是我的孩子……”
這詭異的事態發展出乎了所有人預料。
雖然如此,有人死亡是不爭的事實。萬世極樂教被法庭起訴後,櫻井星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聲望後麵掛上了一個紅色的【危】。
……雖然有所預料,不過還是有點頭疼呢。
如果這次法庭敗訴的話,大概就要讓甚爾帶著一家人過上亡命生涯了。
櫻井星坐在家裡,默默看著媽媽咬牙切齒地邀請了律師【成步堂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