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浦昴怒視著清水見,或許是因為平日裡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學生會長,從未經曆過如此嚴厲的抨擊。所以在麵對上千人的指責,他一時間情緒失控,衝動之下,上前揪住了清水見的衣領。
然而,清水見隻是靜靜地站在原處,注視著三浦昴的手在離他衣襟僅有一兩公分距離的地方僵持在空中。
這一瞬間,整個會場安靜下來。悄然無聲,誰都沒有說話。
“這就是你們想讓我看到的“好戲”嗎?”
抓住三浦昴的手,阻止他衝向清水見的,是一個偏高瘦的中年男子。
一條褶皺也沒有的棕色外套底下是看起來就很貴的高領襯衫,脖子上沒有打領帶,而是圍著一條高雅圍巾。
台下的觀眾中有很多陪自己孩子來參加文化祭的父親,但麵前這人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普通的上班族。
他輕而易舉地鉗製住猛衝過來的三浦昴,甚至還有餘裕冷靜地打量著麵前的清水見。
此人出現後,?井汐罕見地出現了一絲慌亂。
如果清水見沒有猜錯的話,他應該就是……
“?,?井叔叔,我……”
眼前的人和清水見之前在互聯網上看到的照片成功匹對在了一起――?井遙和?井汐的父親,?井蒼介。
他的存在,他的到來,無法用“不祥的預感”一詞簡單帶過,這不是預感,而是確信。
?井蒼介的臉上不帶任何表情,他微眯著眼睛,瞥了眼三浦昴,然後鬆開了手。
“你的事之後再說。”
三浦昴原本想說什麼,但在?井蒼介的眼神威懾下,最後發出有氣無力的聲音,退到了一邊。
“父親……”
?井汐輕聲呼喚,而?井遙則是攥著雙拳瞪著這個男人。
?井蒼介的視線在兩位女兒身上流轉,最後落在了清水見的身上。
初次跟?井遙和?井汐的父親見麵,清水見突然感到有些無措,不知該如何稱呼他為好。
在這微妙的沉默中,?井蒼介先開了口。
“如你所願,我不會把女兒再嫁給他,與三浦家那邊的婚約,我會親自去與他的父親交涉。”
聞言,?井遙臉色的蒼白第一次湧上一抹血色,?井汐也像是偷偷鬆了口氣,肩膀卸下了一股力氣。
清水見原本以為?井蒼介會是那種固執己見,堅守傳統的老派思想的人,卻萬萬沒想到事情竟然會如此順利。
果然,正如雨宮伊織之前和他說的――這種事情隻有鬨大了才好。
?井遙的父親有著自己的建築公司,甚至與一些政界精英有交情,而三浦昴的父親是一名投資人,也在商界占有一席之地,這兩人無論是誰,都是現如今在日本有頭有臉的人物。
而?井汐剛才當著全校師生家長的麵,將整件事情公開揭露,其中不乏有人將整個過程從頭到尾完整錄製了下來。
在這個信息時代,社交媒體和短視頻平台的盛行使得信息的傳播速度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再加上當今的日本社會背景下,公眾對社會輿論的反應極為敏感。
這種輿論的力量能在一夜之間捧紅一個人,也能讓人在一覺醒來後身敗名裂。
正因為社會輿論的壓力非常恐怖,一旦鬨出強迫自己女兒嫁人,而且還是嫁給三浦昴這種品行不端之人。
像這樣的醜聞,絕對會對兩家的聲譽帶來毀滅性的打擊。
而且,這種負麵影響還極有可能會波及到他們未來的商業合作以及和政商之間的關係。
因此無論是?井遙的父親,還是三浦昴的父親,他們作為各自行業中的佼佼者,都會不得不去顧慮自己的公眾形象和長遠利益,不可能會為此願意去冒這樣的風險。
按照清水見的計劃,事情原本應該像這樣按部就班地發展,然而――
“但是,我同樣也不會把女兒交給你。”
?井蒼介不帶一絲情感地如此說道。
“父親……”
?井汐第一時間試圖詢問原因,卻被?井蒼介抬起的手勢打斷。
但,?井遙直接大聲地質問:
“為什麼!”
?井蒼介的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你還是第一次這麼大聲跟我說話。”
“我問你為什麼!”
?井遙堅定地或者該說是怒吼般地表示。
無論是聲音,語氣,還是視線都透露出敵意。
?井遙完全沒有掩飾的意思,怒視著自己的父親。
?井蒼介深吸了一口氣:“看來我剛才的決定是對的。”
?井蒼介的語氣依舊和緩,?井遙剛才的憤怒如同石沉大海,絲毫沒有影響到他。
“已經這麼長時間了,你差不多也該回家了。”
?井蒼介的話讓?井遙的憤怒瞬間凝固。
“不,不要……”
一下子,?井遙的聲音小了很多,與其說是在回話,那更像是在自言自語,但清水見還是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她的聲音,連同嬌軀都在輕微地顫抖。
?井蒼介眉頭微皺,顯然是聽到了?井遙的低語,但他還是選擇再度發問:
“你說什麼?”
?井遙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劇烈,即使她想克製,但情感卻沒有平息的征兆。
當?井遙意識到的時候,眼角頓時溫熱,鼻腔受到刺激,喉嚨深處差點發出呻吟。
內心的某個東西在高聲催促,大喊要她快逃。
“我不要!”
即便沒有麥克風的擴音,?井遙的聲音也傳到了在場每個人的耳中,她不等任何人回應就衝下了舞台。
清水見在一瞬間看見她的異常值從這些日子好不容易降低到的二十多,肉眼可見地一路暴漲突破到五十以上。
甚至連伸出的手都還沒有觸碰到她,?井遙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黑暗中。
麵對這一突發狀況,無論是場下的觀眾,還是學校的老師都感到不知所措。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緊張,原本早應順利結束的閉幕典禮卻接連發生了這樣的鬨劇。
場麵一度異常尷尬。
好在?井汐及時站了出來,她對著台下漂亮地鞠了一躬:
“那麼,本次文化祭的閉幕典禮就此結束,不知道大家對我們臨時安排的這場特殊表演,感覺如何呢?”
?井汐以特殊表演的名義打著圓場,同時側目看向清水見。
“學弟,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
那天晚上在咖啡廳,?井汐曾對他說過眼神能傳達很多東西。
現在看來,那應該是真的。
“遙,就拜托你了。”
?井汐的那個眼神中所傳達的東西實在太多,清水見目前能接收到的,僅此而已。
清水見沒有回答什麼,隻是隨意揮一下手,便走下舞台。
充滿耀眼聚光燈的舞台,終究不是他應該待的地方。
走出幽暗的退場出口,進入看不見人影的道路,那才是他的舞台。
那是僅屬於清水見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