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鳴淵很快便從喜悅中醒來,現在高興未免也太早了些。
是福是禍,還要看自己那個便宜老爹的臉色。
不把他伺候好,說不準又是流放的罪名。
比起流放,他更想被拘禁冷宮。
在宮裡起碼還有人保護,要是出了帝京,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六皇子殿下,晚上天涼,您注意些,多添一件衣服。”
一旁的妙麗宮女開口提醒,顯然是受托於貴妃,必須照顧好六皇子。
陸鳴淵走出門檻,仰頭看到萬千宮燈在晚風裡無聲明亮,朱紅色的宮牆,黑簷林立的殿闕無比對稱。
宮女上來,給他披了一件蜀紅棉製長襖,宛若披風一般,陸鳴淵踏上備好的玉輦,緩緩道:
“走吧。”
沒有想太多,陸鳴淵跟著領班太監帶來的玉輦前往乾元宮,看了一眼陪同的長相普通宮女,心中稍安。
上了玉輦,他便開始閉目養神。
第一次當皇子,第一次坐轎子,還怪不習慣的。
這太監應該不是刺客派來的。
若是有人假傳父皇旨意,騙他入局,取他性命,那不就死翹翹了。
現在想來,應該沒人敢有這個膽子。
這個太監確實是父皇身邊的貼身太監,隨身攜帶聖諭。
再說了,如果他遇到危險,六爻龜甲應當會有反應吧。
夜色愈濃,四處可見宮燈,有帶甲禁軍在廊道宮殿前來回巡視,似乎在警戒著什麼。
在路上,陸鳴淵一直在想,父皇會如何處置自己。
雖看了六爻龜甲的占卜結果,但事情真的會往吉卦的方向發展嗎?
要知道,他爹可是當今的大炎之主。
大炎皇帝,永安帝。
在原身的記憶裡,這位可不是什麼善茬,是能以十六歲的年紀,誅殺權臣,年少親政,以雷霆手段肅清前朝亂臣,將大權牢牢抓在手中,內平三王之亂,後來又能禦駕親征,討伐周邊作亂諸國,開疆擴土,打的北境魔國抬不起頭的狠人帝王。
在位一甲子,國泰民安,諸國鹹服。
這種人,眼裡真的有親情嗎?
無情最是帝王家,可不是說說而已,更何況還是這種老辣的帝王。
“至少,讓我退出九龍奪嫡的大幕吧,隻要能進入冷宮,就有機會。”
陸鳴淵心中暗道。
大約一刻鐘後。
玉輦一路穿過層層宮闕,終於來到了乾元宮的門口。
大炎皇宮比陸鳴淵前世見過的紫禁城,還要雄偉壯闊的多,門外還有不少黑甲禁軍鎮守,每一位禁軍皆是軍中挑選的精銳武者。
黑鱗甲散發著幽幽烏光,單手按在腰間寶刀上,氣勢無比深沉。
“其他人在門口等候,殿下,請跟我來吧。”
領班太監對其他人吩咐了一句,隨後恭敬向陸鳴淵道了一句,前行一步在前麵帶路。
陸鳴淵跟在他後麵,穿過前方三層大門包圍的固若金湯的乾元宮,裡裡外外的禁軍已有近百之數,有誰想闖入其中,就是找死。
身臨其境,宛若看電影一樣,看到這些宏偉高大的金色柱子、蟠龍雕刻,陸鳴淵內心還是比較震撼的。
紫禁城真正的皇宮內部都是不給進的,而這裡不同,他已經身處整個大炎最重要的地方,皇帝日常居住的地方。
看著看著,他的眼前莫名生出一股恍惚感。
陸鳴淵覺得自己完全沒有一點穿越者的優越感,因為大部分人在得勢之後,都會有一種老子就是中心的錯覺,但他沒有,他隻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
一路向前,前麵逐漸出現了一行人影。
大殿之中,奏折堆積如山,珠簾垂落,禦案上有一座貔貅形狀的巴掌大小香爐,嘴中青煙嫋嫋,空氣中的味道十分沁人心神。
一位看起來五十多歲,半頭白發,麵容肅穆,頷下有一戳胡須的龍袍中年男人坐在軟塌之上,長相依舊能看出英武,年輕時肯定很帥。
主要是氣勢。
他坐在龍塌之上,就隻是靜靜在坐在那裡,身上卻有一股高高在上的審視和壓迫感。
仿佛眼皮動一下,就有一種令人望而生畏的氣勢。
永安帝。
民間評價,一位文武雙全,英明聖睿的長壽帝王,南征北戰二十年,內平亂黨賊子,外鎮諸國異族的狠角色。
明明已經快八十歲,卻看上去隻有五十歲的樣子,陸鳴淵猜測,應該是修行的原因,修行之人比一般人長壽,看起來沒那麼顯老。
原身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自己這個親生父親。
陸鳴淵隻是被盯了一眼,就覺得刺芒在背,壓力如山,隻得低頭一拜:
“見過父皇。”
隨著聲音響起,王昭嫣已經來到了陸鳴淵的身前。
“免禮。”
大炎皇帝的平淡話語落下,他的目光徑直落在了陸鳴淵身上,忽地冷哼一聲,質問道:
“逆子,可知朕叫你來,是做什麼?”
伸冤。
陸鳴淵自然知道,但他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