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心疼(2 / 2)

他靠在櫃台邊,滿臉疲憊不堪,雙眼空洞無神,麵色蒼白得如同一張白紙,隻能機械地回答:“回稟殿下,男人是否無能,並不影響其性情喜好。”

聽到這話,尹佳妗黛眉微蹙,心中的波瀾起伏不定,她琢磨著:“如此說來,莫非林小風鐘情於男子?瞧他與謝洪信形影不離,其間定然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她窮追不舍:“呂公公,如果一個男子對同性有所傾心,那麼他對異性是否會完全失去興趣呢?”

呂德行終於忍無可忍,仿佛一根緊繃的彈簧突然彈開,他的眼睛裡充滿了憤怒與深深的哀傷,淚珠在眼眶裡打轉,他瞪大眼睛怒視著尹佳妗:“公主!現在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嗎?”

他痛心疾首地嘶吼:“公主啊!您這是怎麼了?為何在林家短短一段時日內,竟變得如此不同以往?還有,您為何會穿著丫鬟的衣服?老奴早就有此疑惑,這其中究竟有什麼緣故啊!”

尹佳妗被呂德行的嚴厲質問驚醒,才意識到自己早已沉浸在無儘的想象之中,頓時麵頰泛起羞澀的紅暈,結結巴巴地解釋:“本宮在林家,自然是受到極高的禮遇,隻因林家並無女眷,所以隻好暫時穿上這樣的衣服·······”

說到此處,她的臉頰愈發紅豔似火,心中滿是無奈與憋屈的情緒。

呂德行則悲憤交加,繼續陳訴:“公主!林家並非什麼善良之輩!他們家中的丫鬟林桃花,之前欺騙了老奴不說,最近更是盜走了老奴費儘心思從上遊王掌櫃那裡換來的上等布料,讓老奴損失慘重,難以估算!”

他幾乎是帶著絕望的懇求:“僅僅是一個丫鬟都能做出這般卑鄙的事情,那林小風又怎可能是個善良之士?公主,您絕對不能再在林家逗留,必須立刻搬到老奴這裡來居住!”

尹佳妗低下頭,嬌美的麵容羞愧得幾乎能滴出血來,此刻她身上所穿的,正是那批失竊布料製作而成的新款衣裳,這讓她的處境更為尷尬難堪。

呂德行急切無比,再度催促:“公主,您能否聽見老奴的話?今晚就搬過來吧!”

然而尹佳妗卻微微噘起了櫻桃小嘴,堅定地凝視著呂德行,反駁道:“我不會回去的!”

她明白,若是輕易離去,那麼她在林府所承受的一切艱辛與困苦都將付諸東流,無論如何,她都要堅守到底,不允許自己輕易妥協。

呂德行看著尹佳妗那堅決的眼神,心中也不禁為之一動。

他默默想到,公主正值十六歲花季,卻能在國家破敗、家園淪喪的巨大變故麵前,依然展現出堅韌不拔的精神風貌,實在令人欽佩。他在心中歎息:“罷了,還能對公主有多大的苛刻呢?”

於是,他默認了尹佳妗的選擇,讓她在林府獨自麵對未來的風風雨雨,儘管心中擔憂,但他也唯有尊重這位年輕的公主,看她如何在這曲折的人生道路上砥礪前行。

“公主請回吧!”呂德行下了逐客令。

呂德行的話語如同一把冷冽的劍,直刺尹佳妗的心扉,使得她那雙清澈似繁星的眼睛,瞬息間覆上一層淡淡的陰霾,明亮的光輝漸失。

曾經輕盈靈動的步伐,此刻卻如秋風中無力掙紮的最後一片落葉,脫離了繁華喧囂的布行,孤獨地飄搖在寂靜蕭瑟的街巷。

尹佳妗內心的憋悶,如同一顆沉睡千年的酵母種子,在此刻悄然覺醒,開始無聲無息地在她心底滋生、發酵,疼痛猶如翻滾的浪潮,一次次猛烈撞擊著她的胸口,令每一步前行都仿佛背負著千鈞之重。

在這漫長的歸途中,尹佳妗的腳步沉重無比,每踩下一足,就如同在心田刻下一道酸楚的痕跡。

時光似乎在這一刻變得格外悠長,終於,在她筋疲力儘之際,前方矗立起一座威嚴莊重的林府大門。

她抬頭仰望,那塊高掛於門楣之上、赫然醒目的林府牌匾,更讓她心中的波瀾起伏不止,難以平息。

恰在此時,林小風剛從冗雜的衙門事務中解脫出來,甫一下馬車,目光恰好捕捉到尹佳妗孤零零的身影,她如同迷失森林的小鹿般無助又迷茫地站在府門前。他揚起手,嗓音清亮地喚了一聲:“小尹!”

尹佳妗聞聲一震,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拖著疲憊的步伐,緩慢靠近林小風,嘴角擠出一抹強裝的笑容,聲音中帶著不易察覺的僵硬:“少爺,您回來了。”

林小風習慣性地打趣道:“哎呀,你該不會又想代替咱們家守護這大門了吧?”

尹佳妗對林小風的玩笑並沒有做出回應,隻是她眉眼間的落寞更加濃鬱了幾分。

林小風看著她,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陣漣漪,突然領悟到了什麼:“我說呢,原來是那份邀請函的提成還沒交給你吧?”

說話間,他迅速從寬大的衣袖中摸出幾枚散發著微弱銅鏽味的銅板,豪爽地拍在尹佳妗微微顫抖的手心上。

尹佳妗定睛看著手中屈指可數的銅板,鼻尖縈繞的異味幾乎要淹沒周遭的一切,這一刻,長久以來積壓在心底的苦澀與壓抑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

“哇——”她再也抑製不住,悲從中來,雙手掩麵,淚水如長江決口,滾滾而下,緊接著她轉身疾步步入林府深處。

林小風麵對這一幕,臉上掛著輕鬆的微笑:“嘿,就為了這麼點提成激動得淚流滿麵,真是傻得叫人心疼!”

··············································

在繁華都市的煙火人間交織成錦繡畫卷的地方,悄然屹立著一所遺世獨立的府邸,車水馬龍的喧囂聲浪似乎無法穿透那裡的靜謐。

太監總管王景文,此刻正矗立在金碧輝煌的朝廷大殿中央,猶如一塊溫潤璞玉,在眾目睽睽之下以其深情而又充滿節奏變化的嗓音吟誦著陶淵明的《飲酒》詩篇。

他的聲音如同山澗清泉輕擊冷石,流淌出高低起伏的旋律,每一個音節都敲擊在人們心弦之上,引人共鳴。

大殿之內,群臣濟濟一堂,個個沉浸在那濃厚如酒、悠長如絲的詩意海洋裡,不少朝臣被這詩中的深情厚誼觸動,禁不住暗暗擦拭眼角的淚珠,情緒難抑,仿佛找到了久違的情感寄托。

九五之尊的靖江帝端坐在寶座之上,眼神犀利如同翱翔的鷹隼,逐一掃視階下的百官。

當他目光投向東宮太傅林小風時,眼中閃過一抹讚賞的神色。

他敏銳地從林小風那泰然自若的眉宇間捕捉到一絲超脫世俗的氣息,仿佛山水畫中的墨痕一筆,詮釋著“心遠地自偏”的詩境,為林小風的精神領域勾勒出了一幅淡墨素描。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就在王景文激昂朗誦至“飛鳥相與還”這一句時,突然之間語聲中斷,一切歸於沉寂,仿佛一首尚未完成的樂章在空氣中凝固,瞬間填滿了整個殿堂,使之彌漫著滿滿的詩意與期待。

麵對這一瞬的遺憾,群臣麵露惋惜,仿佛他們的思緒還沉浸在那未完的詩行之中,像是迷失在詩意的迷宮,找不到回歸心靈故園的路徑。

靖江帝看在眼裡,臉上浮現出一抹深邃的微笑,他開口問眾臣:“各位賢良肱骨,你們聽聞此詩有何感觸?今日不妨暢所欲言,共同品味這其中韻律的精妙。”

白永元老先生也不禁被這份深情打動,他抬起那隻布滿歲月痕跡、略顯滄桑的手帕,輕輕地擦拭掉奪眶而出的淚滴,而後挺直脊梁,莊重回應:“回稟陛下,《飲酒》一詩以質樸而雅致的語言構建了一幅遠離塵囂、寧靜致遠的田園畫卷,生動體現了道家‘致虛極,守靜篤’的哲學追求。詩人筆下的恬淡心境與自然景色交相輝映,展現出一幅幽深而美麗的畫麵,堪稱詩歌藝術中的瑰寶,令人讀罷感慨萬千。”

“老臣雖飽覽群書,但仍覺自己一生所學,終究難以抵達這等超凡脫俗的詩意高地。”

白永元的話音剛落,滿堂大臣無不為之動容,低頭反思自身的文學修養與創作境界,皆知自己尚難企及詩中那般高遠的意境,因此都默契地點點頭,無人輕易發表評論。

靖江帝聽到此處,笑容越發燦爛:“白大人過謙了。諸位可知道此詩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儘管答案眾人皆知,但殿內的官員們仍然默契地保持沉默,這種無聲的默契,正是他們對林小風卓越才情的默許與尊敬。

僅僅兩天時間,林小風創作的《飲酒》一詞便如春風拂柳般快速傳遍京華城的每一個角落,無論皇宮巍峨,還是街頭巷尾,無人不知這是東宮太傅林小風的佳作。

此刻,這位嶄露頭角的文壇新星林小風正輾轉反側,夜色中反複回味自己的作品,心中湧動著無法言表的羞澀,甚至幻想能夠尋覓一方世外桃源藏匿起來,那份尷尬的程度足以讓他用腳指頭挖出一間寬敞舒適的地下居所以避世人耳目。

靖江帝洞察到了群臣的沉默,遂放聲大笑打破了殿內的寧靜:“看來,大家對這個問題的答案都是心照不宣啊。”

“既然如此,何不讓林太傅親自站出來,為大家解析一下這首詞背後的深層寓意呢?”靖江帝的話語擲地有聲,目光牢牢鎖定在臉色微紅、雙手略微顫抖的林小風身上。

林小風懷著戰戰兢兢的心情離開發言隊伍,雖然並非出於恐懼,但他此刻內心的尷尬已經達到了頂點,因為他對這個作品的記憶並未爛熟於心,又如何能夠深入解讀詞意?

“微臣林小風,參見陛下!”他壓低聲音,努力掩飾內心的不安與緊張。

靖江帝看出林小風的拘謹,揮揮手示意不必過分拘泥於禮節,並在言語中流露出對林小風才智的極高評價:“林愛卿無需過分緊張,朕對你的詩才早有深刻認識。這首詞的確讓朕對你有了更為深刻的理解,不過,為何結尾處欠缺兩句?”

“此事不僅在座的諸位關注,恐怕整個京城乃至全國的士人百姓都在翹首期盼一個合理的解釋,你務必要給出一個讓人滿意的答複,千萬不可敷衍了事!”

‘哎呀我的娘親啊!你看那廝,剽竊詩句都能做得如同行雲流水一般順暢,反觀我呢,憋屈得像一頭推磨的老牛,吭哧癟肚,費勁巴拉的!’

林小風的額頭瞬間布滿了虛汗,猶如烏雲籠罩,他的臉色蒼白,惶恐地低下頭去,僵硬的姿態仿佛在那一刻將自己化為了石雕,凝固在這沉重的思緒中。

周圍的朝臣們猶如一群盤旋待擊的鷹鷲,銳利的眼神齊齊鎖定在林小風那蜷縮的身影之上。

靖江帝威嚴的麵龐此刻微微擰緊,話語中帶著一絲責難:“林愛卿,為何在此時依舊保持沉默寡言?”

李德賢則是饒有興趣地瞪大了雙眼,目光死死地釘在林小風身上,內心明鏡般清晰:縱然此刻這首詞的作者尚不明朗,但他深知這絕對不是那位向來傲骨錚錚的林老的手筆。

目睹林小風如今陷入這般尷尬困窘之地,他心中竟油然升起一種如同兄弟間的惡趣味般的快意。

在萬般無奈之下,林小風那脹得通紅的臉龐緩慢抬起,眉宇間深深鐫刻著痛苦與自責:“微臣·······慚愧萬分呐!”

靖江帝聞此言,臉色立即變得陰沉下來,四周的大臣們眼神瞬息萬變,彼此交換著無聲的訊息——看吧,果然不出所料,這樣的佳句絕非這小子所能獨立創造!

林小風胸中燃燒著無儘的悲憤,高聲疾呼:“自從微臣赴任陽曲縣以來,日夜操勞,披星戴月,隻為了解決百姓的疾苦。無論是峻嶺之巔,我曾手持利斧劈柴;或是溪流之畔,也曾彎腰挑水。然而,即使我全力以赴投身於政務,陽曲縣百姓的生活仍然艱難困苦。”

“之後,我更是堅定了信念,勵精圖治,陽曲縣的情況才略有改觀。即便如此,仍有很多百姓對未來感到絕望,這實在是微臣治理無力之咎!”

群臣聽完,個個瞠目結舌,麵麵相覷。原以為他會就詩詞問題作出解釋,哪知他卻借機宣揚自己的政績!

林小風的情緒驟然高漲,雙眸閃爍著堅定無比的光芒:“正因如此,微臣愈發竭儘全力,然而世事無情,終究未能徹底扭轉陽曲縣的困局。終於,在極度疲憊之下,臣身患疾病,臥榻三天三夜,粒米未進,滴水未沾。”

“就是在那漆黑漫長的三天,臣躺在那破舊不堪的屋舍內,抬頭仰望星空,恍惚之間悟出了一個真理——世間萬物都有其局限,無論怎樣拚命追尋,也無法滿足所有人的期待。”

“自此以後,除了解決民生問題,我在私下的生活中,刻意保留種種遺憾,以此錘煉我的毅力。久而久之,我喪失了創作連續流暢詩詞的能力,隻能寫下些零散的片段。”

“這種內心的蛻變,使得我在身處高位的同時,在精神層麵成為一個‘殘缺’之人,與王哥王公公相比,我失去的是內在的才華魂魄,而非肉體的完整!”

‘額?!!!’王景文突然被提到,愣了一下,差點兒沒罵出聲來,‘我去你馬勒戈壁!林小風!你有病吧!’

林小風的聲音,猶如平靜湖麵中驟然砸落的一塊堅實磐石,音符跌宕有力,每一個字都從緊閉的牙關中擠出,如同金石交鳴。

“正是因為背負著這份心靈的殘缺,我才得以突破執著的束縛,每日都懷揣著沸騰的鬥誌,無論外界如何喧囂紛擾,我都能夠堅定如初,矢誌不渝地為了我們的壯麗江山,為了國家社稷付出全部力量。”

“所以,當陛下一問及為何此作呈現殘破之態,微臣以為,這正是它應具有的真麵目,這便是它最為真實原始的樣子。”

“哎呀我的娘唉,這也能說得通?”

李德賢瞠目結舌,眼睛瞪得像要蹦出來似的,內心的震撼猶如驚濤駭浪,連綿起伏難以平靜。

周圍的朝臣們聽聞此言,都不約而同地向林小風投去鄙夷的目光,心中冷笑不已:“這純屬胡謅瞎掰,林小風不過是在玩弄些花言巧語的狡辯手段罷了。”

但靖江帝在聽完林小風的陳詞之後,並沒有表現出一絲嘲笑或是憤怒,反而展現出了一種深邃無比的沉思狀態。

他回顧起自從林小風前往陽曲縣任職以來,確實從未有過一首完整的詩詞問世,然而那些零散的斷章殘句,卻如同銀河裡的繁星般璀璨奪目,引人連連讚歎。

如果這些作品並非林小風原創,按常理早已應在詩壇上引起軒然大波。

聯想到那首同樣殘缺的《飲酒》詞,竟然與林小風的觀點相互呼應,渾然天成,靖江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