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江帝略帶驚訝地示意林小風陳詞,林小風則從容回應:“既然臣是此次事件的核心受害者,臣建議此事不妨就此作罷,畢竟這隻是生活瑣碎,不足掛齒,臣並無怨恨之意。”
皇上饒有興致地凝視著林小風,顯然這種寬容大度,與他往日斤斤計較的形象形成了鮮明對比,不由得追問:“此言確乎出自真心?”
整個朝廷上下議論紛紛,李秋炎亦是瞠目結舌,不明所以為何林小風突然展現出如此胸襟開闊的一麵。
林小風卻是表情誠摯,話語懇切:“臣所言字字真實,自踏入京城以來,臣飽受他人冷眼,對於此類誤會,早已習慣成自然。”
這句話落下,不少朝臣心中湧現出一絲歉疚,他們開始重新審視這個曾被認為心胸狹窄的林小風。書生更是戰栗地看向林小風,眼中閃爍著深深的感激。
靖江帝聽聞後,輕輕點頭,讚賞道:“難得林愛卿有如此寬廣的胸襟,既然如此,朕便順乎民心,將這二人逐出宮門,不再追究!”他揮手之間,這場紛爭就此落幕。
“此案終結,不必再議!”伴隨靖江帝的莊嚴宣告,一場軒然大波悄然平息,留下的,是人們對林小風全新的認知與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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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微妙的波動蕩漾之後,朝會的秩序如精密的機械般精準複原,宛如被微風吹皺的湖麵瞬息歸於平靜,恒定的流水再次流淌其道。
在眾人視線之中,王景文這位深邃如淵的角色,眼簾半垂半啟,麵容覆蓋一層神秘的霧靄,悄然無息地靠近那位看似閒雲野鶴般的年輕俊傑——林小風。
“賢弟,聖上有請,乾清宮一會。”王景文的話語中蘊藏著一種仿若古井月色下的悠悠琴韻,每一聲都像極了古琴絲弦尾音的悠揚流轉。
林小風聞此語,眼神瞬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亮,表麵卻波瀾不興,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然笑意,仿佛萬事儘在他掌中運籌。他趁四顧無人之際,手腕靈動翻飛,巧妙地自胸前掏出一張沉甸甸的銀票,悄無聲息地將其滑入王景文寬大袍袖的深處。
王景文身軀微微一震,眼神掠過一抹讚賞之意,他壓低聲音,如同分享一個無關大局的秘密瑣事:“想來,聖上這次召見,大概是想就宮廷酒水供應的細微環節尋你詳談。”
“多謝王兄關心,銘記於心。”林小風應答得簡潔明快,旋即轉身而去,灑脫的背影逐漸消融在眾人的視線儘頭。
王景文凝視著林小風漸行漸遠,內心卻湧動著複雜的情緒。唉,這年輕人雖平日言辭犀利,世故練達,但在關鍵時候仍透露出一絲稚嫩天真,令人惋惜。何時他方能擺脫依賴,自行領悟,進而視我為堅實的倚仗?
與此同時,林小風步入那氣勢恢宏的乾清宮。隻見靖江帝已然正襟危坐,靜候他的來臨。那書案旁特意為他預留的座椅,散發出一股隻有帝王才擁有的從容與威嚴的氣息。
靖江帝的目光始終鎖定在奏折之上,聲音平穩如砥石:“不必過於拘泥禮節,坐下說話。”
林小風心領神會,臉上浮現出從容不迫的笑容。然而靖江帝話音突轉,雖聲調不高,每一個字卻如同金屬碰撞,擲地有聲:“現在,告訴我,你是如何處置那個李海華的?”
林小風心頭不由得一緊,警覺之情瞬間彌漫。難道皇上竟已暗中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靖江帝冷峻一笑,仿佛洞察了他的心思:“哼,林小風,朕對你的個性豈會不明?那些與你針鋒相對之人,有幾個能夠毫發無損?”
林小風略微尷尬地笑了笑,意識到了皇上此舉實則是對自己的庇護。便順水推舟:“回稟陛下,臣與李海華確有爭執,但僅限於正常的技藝切磋,並未對他施以重手。事後還安排了他沐浴更衣,以示和解。”
這時,靖江帝終於抬起目光,手中毛筆輕輕一點,直指林小風:“李海華可是戶部尚書的獨苗,這一點你應該清楚得很吧?”
“京城並非陽曲那樣的小地方,在此地行事需謹言慎行。不可恣意妄為、缺失朝廷重臣應有的穩重與涵養!”
麵對皇上的教誨,林小風的臉龐浮起一抹紅暈。恭敬地詢問:“那麼,陛下此次急召臣進宮究竟是有何要務相商?”
靖江帝麵色驟然嚴肅起來:“近日宮廷酒水的售賣出現了嚴重困境。曾經熱銷一時的酒水如今滯銷至極!更讓人頭疼的是市麵上同類競品正在嶄露頭角。”
“為此朕希望聽聽你的見解,我們該如何妥帖解決這一難題。”
聽到這樣的狀況,林小風的內心並未掀起絲毫波瀾,仿佛一切早在預料之中。
他深知,那些所謂的珍品玩意兒,往往隻是一陣易逝的風尚,隻要有幾分相似便可濫竽充數,人們所追求的不過是一時的新鮮感罷了。
靖江帝竟然將這些玩意兒的價格定得如此離譜,即便是家有金山銀海的人家,也絕對不會日複一日地充當這無謂的冤大頭。
“陛下,請容我直言。”林小風麵色淡然,言語中透出穩如磐石的從容,“所謂的優等桃花釀,其實品質並非頂尖,且品種單一,但售價卻過分高昂。這一現象的破解之道,其實並不複雜。隻需我陽曲縣引進更多種類的佳釀,針對市場需求進行細分與重新定位即可。”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腦中勾勒出一幅詳儘的酒水運作藍圖。
如何將各類酒品細細分類,重新設計包裝,賦予它們各自獨特的傳奇故事與深厚底蘊——譬如長壽酒,可以講述它與歲月長河中的仙翁逸事;養顏酒,則描繪其與絕代美人的不解之緣;至於增肥酒、壯陽酒,亦各有各的曆史淵源與神奇功效。
“這包裝嘛,必須精致至極。”林小風娓娓道來,眼神中閃爍著精明的光芒,“讓人一看便有‘買櫝還珠’的衝動。另外,每個銷售櫃台應配備具有鮮明特色的銷售人員,比如長壽酒可以讓那些仙風道骨的老者來推薦,養顏酒則不妨邀請眾多美女代言。”
說到此處,他眼角掃過靖江帝,心中暗忖,這計策應當能打動聖心。
此刻,林小風腦海中浮現出王景文那張老臉,帶著一種難以名狀的狡黠神情,回想起那個老家夥最近總用怪異的目光盯著。
他不禁借此機會揶揄一番:“咱可以讓王公公來給壯陽酒代言,公公合理都能行,是不是誰都想買了?”
靖江帝聞此言,嘴角剛欲勾起笑意,卻又強行繃住臉,喝道:“好好說話,不要亂扯!”
林小風被這一聲嗬斥驚了一瞬,旋即調整思路:“其次,目前僅靠櫃台銷售的方式過於簡單粗放。我們可以考慮與其他知名酒樓或青樓建立長期合作協議,以低於零售價的大批量供應,並借助他們的渠道在市場上大力推廣。”
“重中之重,還是要談到定價問題。”林小風加重語氣,“恕微臣鬥膽直言,陛下所售酒水的定價確實過高了!”他微笑著打了個比方,“就像割韭菜一樣,得一茬一茬慢慢來,若是一次性全割光,豈不是自掘墳墓?”
靖江帝聞言,目光中閃過一絲異色,戲謔地望著林小風:“那你的陽曲縣出產的東西,豈非也貴得離譜?”
林小風頓時感到一陣尷尬,隻得訕訕地摸了摸鼻尖:“京城與陽曲縣的情況迥異,陽曲縣采用的是旅遊景區模式。”
“旅遊景區經營模式?”靖江帝皺眉詢問,滿是困惑。
“正是。”林小風略顯得意地解釋道,“陽曲縣地處偏遠,外來人口稀少,而各地商賈為了獲取貨源,又不得不遠赴陽曲采購,這就造成了我們得天獨厚的優勢。韭菜源源不斷~~”
說著,他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來。
靖江帝聽罷,雖未言語,卻是啞然一笑:“倘若朕將酒水的銷售權交予你來掌管,你看如何?”
林小風趕忙擺手推辭:“萬萬不可,陛下。微臣教導太子已覺力有不逮,如今稍一勞累便頭痛欲裂。若再兼職經營酒水生意,恐怕隻會適得其反。”
嘴上義正言辭,心裡卻在暗罵:陽曲縣進貨!同樣的利潤為何要做兩份工?林某何時這般傻過!?
靖江帝的聲音宛如金戈鐵馬,字字鏗鏘有力,那句話“分你一成利潤”,猶如洪鐘大呂回蕩殿宇,其音重重落地,撼人心魄。
燭火搖曳,將他那莊重威嚴的臉龐映襯得越發深邃,那雙眸子在光影交織中熠熠生輝,交織著智者洞察世事的睿智與王者決斷天下的魄力。
林小風乍聞此語,猶若晴天霹靂,刹那間的愣怔之後,未經思索,口中已噴薄而出:“成交!”
甫一吐露這兩個字,心底驀地一陣震顫,仿佛懊悔的潮水欲要翻湧而上,但他迅疾將其捺壓心底,麵容仍保持著鎮定。
靖江帝的眼神銳利如鷹,緊鎖住林小風的一舉一動,嘴角牽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紋,他徐徐道來:“林小風,你是第一個敢在朕麵前坦然議價之人,可知朕為何獨獨對你青睞有加?”
話語方歇,林小風臉色微變,一抹尷尬悄然掠過,他強作歡顏,試探性地回應:“難道是因為微臣擅長理財之事,引得陛下垂青?”
靖江帝淡然一笑,那份從容不迫的帝王氣質流淌在話語之間:“誠然,去年朝廷全年稅收不過兩千餘萬兩白銀,而你憑借一手策略,便為朕額外賺得了十數萬兩銀錢。朕所看重的,正是你那無人能敵的聚財手腕。”
正當此時,靖江帝神色陡然肅穆,眉頭緊蹙,滿載憂患:“如今國庫如洗,前方道路荊棘叢生,糧食短缺,金銀匱乏,朕為此夜不能寐,心焦如焚。”
林小風深深點頭,眼神灼灼生輝,見解深遠:“陛下的擔憂實則症結在於糧食匱乏。一旦糧食豐足,勞力得以釋放,財富自會如涓涓細流彙聚成河,自然而然地流轉開來。”
靖江帝聞此新論,眼中閃現異彩,興致盎然地追問道:“嗯,此觀點新穎獨特,你在財務上的造詣朕已見識過,那麼對於如何提高糧食產量,你可有獨特的見解或是高明的對策?”
他的眼神中充盈著期待,似乎眼前這個林小風就是解開國家困局的關鍵所在。
然而,期待中的答案並未如期而至,靖江帝的眼神很快從熾熱轉為了失望。
林小風麵帶苦澀,內心五味雜陳,深知那些能夠大幅提升糧食產出的土豆、紅薯、玉米,在靖江國還是未知之物。
他曾派遣使者四海探尋,但至今仍未找到它們的蹤影。
麵對如此渺茫的希望,他痛苦地做出了停止搜尋的決定。
最終,他們在陽曲縣設立了一個專門的育種研究基地,致力於改良現有的主要糧食作物,然而由於規模有限,成效並不明顯。
即使他們研製出了一些工作效率更高的農具,但在人力成本低廉的時代背景下,這些改進雖然有益,卻無法從根本上扭轉全局。
靖江帝目睹此情此景,臉龐上浮現出惋惜之色,輕揮衣袖:“罷了,此事非一日之功,亦非一人之力所能輕易解決,你已竭儘所能。”這句話中包含了對林小風的理解與包容,同時也透露出深深的遺憾。
“今日的對話暫且到此為止吧,太子還在宮中等候你。”
靖江帝語氣漸趨柔和,似是在安慰林小風。
可靖江帝的話語音未落,王景文的身影便如同疾風般突兀地席卷進了大殿之內。
他身影淩亂,額頭上密布的汗珠猶如顆顆晶瑩豆粒,昭示著他此刻內心的極度焦躁。
他的臉色比之尋常更為蒼白,宛如一張未曾落筆的宣紙,雙眸深處流淌出無法掩飾的深深恐慌。
“陛——下!“他疾呼一聲,那語速急切得仿若晚一秒就會錯過生死攸關之事,“郭太醫稟報,六公主病情陡轉直下,危在旦夕,您必須立即前往探望!“
靖江帝聞此言,身軀不禁微微一震,臉色瞬時變得如雪一般慘白。
他的雙眼猛然圓睜,眼底儘是難以置信的愕然與沉甸甸的憂慮,仿佛被一道看不見的雷霆狠狠劈中。
“何出此言?怎會如此突然?!“靖江帝的聲音顫抖且混亂,充溢著無助與驚懼。
他毫不猶豫地旋身,腳步如飛地衝出了乾清宮,全然不顧尚留在殿中的林小風。
林小風定睛看著靖江帝焦急離去的背影,一時之間竟陷入了茫然與無所適從之中。
他站起身來,步伐緩慢卻決絕地跨出乾清宮的大門。
門外,碧空如洗,陽光燦爛,但這明亮的景象卻似乎未能驅散他心中襲來的陣陣寒意。
他徐徐行向詹事府,那裡,李德賢與歐智勇正聚精會神地下著五子棋。
李德賢一眼瞥見林小風,立刻像發現新大陸般驚喜躍起。
“林大人,您可真有兩下子!今天硬生生把李秋炎大人逼至無計可施的地步!“
然而林小風卻心緒不寧,疑竇叢生地看向李德賢:“怎麼,你不問我為何遲到麼?“
“為何?”
“六公主生病了!”
這話一出,李德賢的臉色也隨之一變,匆忙告彆離去。
林小風再度陷入困惑,轉首看向歐智勇,眉頭微皺。
“六公主是何許人也?“
歐智勇聽聞此問,滿臉愁雲慘淡:“六公主乃陛下與太子殿下疼愛至極的女兒,自幼體質虛弱,疾病纏身。“
“帶我去看看她!“
歐智勇麵露苦澀:“林大人,那是後宮禁地,您不能進去啊。“
林小風揮手打斷:“太子都已動身,我在此留守又有何用?速速帶路,你怕什麼?“
“不成!我實在是不敢。“歐智勇垂頭喪氣,活脫脫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婦模樣。
見此情景,林小風向前邁進一步,輕輕拍了拍歐智勇的肩膀,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小歐啊,你知道自從我入宮以來,最敬佩的是誰嗎?就是你!兄弟我有辦法讓你失去的東西重新長回來!“
“當真?!“歐智勇的眼中閃爍出熠熠光彩。
“我林小風身為朝廷男爵,豈能欺你?“林小風的表情莊重又誠懇,言語擲地有聲。
歐智勇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但轉瞬就被欣喜若狂取代。他緊咬牙關,重重一頓腳,挺直了腰板,胸膛起伏,勇氣倍增。
“跟我來!“他堅定而又洪亮地命令道。
“識時務者為俊傑!“林小風滿意地點點頭,對歐智勇的表現讚賞有加。
歐智勇的心境猶如浩渺海洋般波濤洶湧,翻騰不息。
與此同時,他的腳步疾速如電閃雷鳴,緊跟在他背後的,是喘息粗重、口吐連珠穢語的林小風,汗水如溪流般浸透他的衣衫,那股氣喘籲籲的氣息濃烈得近乎耕牛般的嘶吼。
儘管體力消耗殆儘,但他卻堅韌不屈,始終保持著緊咬不放的追趕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