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巢區,哈德-14居住區。
狹小的臥室內,溫和的陽光沿著沒有任何遮掩物的鐵窗照射進來。
但那不是真正的陽光,而是機械太陽燈發出的光芒。
機械太陽燈會在太陽升起之時,為下巢區一些陽光不可及之處提供基本的照明。
但平時為了節約能源,太陽燈基本都是下調到黯淡不可查的程度。
那樣黯淡的燈光下,下巢永遠保持著陰暗潮濕的一麵。
而今天,那些光是如此的明亮,以至於人們以為是真正的陽光。
“陽光”照射到床頭,稍微有些刺眼的陽光令床上的中年女人猛然醒來。
她是伊西拉,下巢D155區第二合成食品工廠的一位普通工人。
伊西拉從睡夢中驚醒,心中湧起一絲不安,她的目光迅速投向屋內的機械鐘。
時間已經是7:30。
不好,她錯過了前往工廠的列車!
伊西拉的麵容上露出驚恐的神色,內心深處的恐懼悄然蔓延。
為什麼社區的機械喇叭沒有響,還是自己睡得太沉沒有聽見?
對於工人們來說,準時抵達工廠進行工作是性命相關的事情。
一旦遲到,本周的糧食額度便會被扣去一大半。
在饑餓的狀態下,工人們就更難達成規定的工作目標,糧食額度會變得更少。
這樣一來,由遲到引發的一係列惡性循環,將使整個家庭墜入深淵。
更可怕的是,根據王廷法令,工人一旦遲到或者怠工兩次,便會記錄在案。
那些名單會被送往鎮壓部隊。
等到行刑日,糾察隊的人會隨機抽取名單上的人執行處決!
伊西拉想象著這樣可怕的後果。
她忽然想起來,三年前她曾遲到過一次,如今是第二次。
自己將被記錄到處決名單!
一時間,伊西拉被深深的絕望所包圍。
家裡有孩子需要撫養,她若是死了,孩子絕對活不下去……
怎麼辦?
慌亂之間,伊西拉看到了床邊那本泛黃的書籍。
那本書被翻閱過無數次,紙張變得脆弱易碎,但看到出來,它被主人精心保養著。
書的封麵是全黑色,沒有任何的標誌,可工人們都知道,那是救贖聖典。
伊西拉有些愣住:“聖典怎麼會在這裡?”
一般情況下,聖典都會被仔細藏起來,若是被鎮壓部隊的人發現,那就完了。
看著救贖聖典,她像是想到了什麼,慌亂的情緒平複下來。
心有餘悸的同時,伊西拉又為自己剛才愚蠢的行為感到好笑:
“我可真是糊塗,聖典早就不用藏起來了……
她坐起來,粗糙的、布滿疤痕的手撫摸著聖典,輕聲念誦著讚頌偉大存在的禱文。
等禱告結束,伊西拉已不再畏懼,因為救世主會庇佑自己。
方才的慌亂舉動,隻是往日留下的陰影。
如今,光明已經到來,暴君死於王座之上,令人心驚膽顫的處決名單,也不複存在。
那段籠罩在恐懼之中的日子,終於成為了過去。
更何況,今天她也不必去工作。
破天荒的休息日,以往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伊西拉從床上下來,她避過擁擠的床鋪,輕手輕腳地從儲物箱著取出一包合成食品。
將其倒入簡易的加熱器中煮著。
這些食物是昨天發下來的。
免費的食物,足足有以往好幾天的份額,能夠填飽她以及孩子們的肚子。
救世主真好呀……
她邊煮著食物邊想著。
“媽媽!”
睡夢中的孩子被合成食物的味道喚醒。
他眼睛冒著光,死死盯著加熱容器中煮著的那團糊糊。
過了一會兒,伊西拉把煮好的糊糊倒入鐵容器中分好,端著放到了小餐桌上。
孩子早就在餐桌前坐好,看著餐桌上的食物直咽口水。
他顯然很想吃,但依舊坐地直直的,沒有任何的動作。
因為用餐之前,還有一個重要的儀式。
很快,伊西拉同孩子一齊禱告,感恩救世主賜予他們食物。
禱告結束,孩子抓起勺子準備享用美食。
嘭——
突如其來的炸響嚇到了孩子。
他下意識用小手捂住嘴巴,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響,身體因為害怕一直發抖。
伊西拉立即上前抱住孩子,眼神中透露出難以掩飾的恐懼。
對於人們來說,這樣突如其來的炸響是最令人恐懼。
那意味著屠殺的到來。
八年之前,伊西拉的丈夫便是在一次鎮壓行動中,死於暴君製造的可怕嗜血戰士之手。
那是一場殘忍的大屠殺。
好在偉大的聖徒弗蘭出手,殺死了好幾位嗜血戰士,救下了很多人。
她還有腹中的孩子,幸運地活了下來。
更多的轟響傳來。
孩子更害怕了,伊西拉愣了一下,卻鬆懈下來。
她摸摸孩子的頭,安撫道:
“那是禮炮的聲音,我們很安全,不會有事的……”
伊西拉才忽然想起,昨天社區的管理者通知過大家,說是今天會放禮炮,叫大家不必驚慌。
很快,母子二人便恢複了平靜,專心地享用著這來之不易的食物。
漸漸地,外邊變得喧鬨起來,悠揚的聖歌傳入室內。
享用完食物之後,伊西拉為孩子套上明顯大了一號的、洗得乾乾淨淨的破舊外套。
孩子有些害怕,望著媽媽:“我們是要出去嗎?”
他顯然對外麵的世界很畏懼,這是從小接受的教育導致的。
暴君拆除學校之後,孩子們無處可去。
可外麵的世界又太過危險,所以工人們都選擇把孩子鎖在家裡,不讓他們到室外去。
還時常嚇唬他們,渲染外麵世界的恐怖之處,免得他們調皮到處亂跑。
其實工人們的做法也沒有錯,因為有太多的孩子死在了外邊的混亂之中。
連成年人都時常因為卷入鎮壓行動而被射殺或者踩死,更彆提那些沒有自保能力的孩子了。
伊西拉的孩子很聽媽媽的話,從來不會亂跑。
可現在媽媽卻告訴他,可以到外邊去了。
孩子皺著眉頭,心有疑慮:“外麵不是很危險嗎?”
“那是以前了,現在有救世主的庇佑,外麵已經沒有了危險”
伊西拉蹲下來,幫孩子整理外套:
“昨天不是告訴過你,今天我們會去社區的廣場,向救世主祈福……”
她一邊整理一邊說著:
“以後,你還得經常到外邊去。
我聽外邊的長官說,到時候救世主會為我們蓋學校。
特彆有天賦的孩子,還能得到救世主的恩賜,到聖地的學院裡去學習!”
孩子聽到這個詞,眼睛直發光:“聖地,我們真的可以去聖地嗎?”
媽媽經常給他念聖典裡的內容,他因此知道了聖地的存在。
那是一個被奉為神聖的地方,宛如天堂花園般的淨土。
人們沐浴在和煦的陽光之下,呼吸著清新的空氣。
那裡供應著無儘的食物和豐富的資源,其豐饒與富庶,甚至超越了馬提拉皇帝所居住的上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