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望腦子裡亂糟糟的,他哭的鼻子紅腫，表情卻是一片空白。
“沒想到你還真的一個人來了，有勇氣。”刀疤臉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他說完後便率先拎起家夥衝上去,這回和之前在地下酒吧不一樣，他們手裡大多拿的是真家夥,捅到會出人命的,
好在程妄也不是空手來的,他麵無表情的拿出折疊刀晃了一下，然後閃身躲開來人的襲擊，手臂微曲一個肘擊直襲他的麵部。
被打中的小混混鼻血直流，彎著腰一臉痛苦。
周圍人都麵麵相覷，他們還是頭一次看見這麼狠的人,比他們打起來還不要命，不是什麼善茬。
就在這一晃神的功夫,程妄反手擰住刀疤臉的胳膊，半跪壓住他的脖頸，另一隻手拿起折疊刀在他脖頸處比劃,語氣裡帶著漫不經心的冷意。
“你說我就這麼割下去會怎麼樣？”
周圍小混混看自己老大被擒也不敢輕舉妄動。
“哪隻手？”程妄忽然抬頭看向宋明望。
“....啊？”宋明望十幾年來都沒有遇到過這種事,還沉浸在剛才驚心動魄的打鬥著,猛的聽到發問都沒反應過來。
“我問哪隻手摸的。”
“...左手？....不對好像是右手。”宋明望自己也不知道，隻得小聲道：“算了，兩隻手好了。”
程妄點頭,然後便是一聲慘叫響起,伴隨著骨頭咯吱的刺耳聲。
“脫臼而已,又不是接不上。”
程妄站了起來,踢了踢地上死豬似的刀疤臉,有些嫌吵的皺了皺眉。
然後他跨過他不急不緩的來到宋明望身邊,問他：“能走嗎？”
宋明望眨了眨眼，一瞬不瞬的看著眼前的人。
沒聽到回答，程妄抬眼看了他一眼，“問你能不能走。”
宋明望猛的站起身一把抱住了他，然後終於忍不住似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程妄的身子僵了僵，似是有些不適應。
他哭的十分委屈，還不忘色厲內荏的說：“為什麼掛電話。”
“那時我已經在附近了。”程妄皺眉，不自覺的解釋，“你媽給我打電話，問我知不知道你在哪，說你給她打電話又忽然掛斷，之後一直打不通。”
“所以你本來就在找我嗎？”宋明望哭的眼睛紅紅，他的皮膚本就白，這樣一對比就更明顯了。
程妄有些不習慣他這樣黏人，簡短的嗯了一聲，然後就要扒開他。
沒想到宋明望根本不依，把他抱的更緊了，考慮到他剛才遭受的那些事，沒辦法程妄隻有任由他揪著自己的衣服出了門。
臨走前宋明望還不忘踢了踢地上的刀疤臉，惡狠狠的說：“你等著，我會告你的！把你關到牢裡去。”
程妄看著他，倒沒什麼意外的表情，確實是他會說的話。
剛才一直在屋子裡都沒發現，走出巷道來到正街上，外麵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整個城市燈紅酒綠，霓虹燈在夜幕中染紅了黑色，街道上到處都是聖誕快樂的歌。
廣場□□有棵巨大的聖誕樹，五彩斑斕的彩燈掛在綠色樹丫上，周圍也不知為何聚滿了人，大多都是情侶，歡聲笑語，熱鬨非凡。
隻有宋明望和程妄兩人穿著校服站在其中十分突兀，其中一個還哭的滿臉眼淚，可憐巴巴的緊攥另一個人。
站了有幾分鐘，宋明望這才緩過來，覺得有些丟臉的放開手，站在那裡左看看右看看，難得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小哥哥，你們要買個來戴戴嗎？”
“我要我要。”宋明望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結果說了之後又發覺自己手機裡零錢都沒有了。
於是他隻能求助的看著程妄，程妄歎了口氣，然後給了錢。
宋明望要了兩個發光的鹿角，自己戴上了一個，然後又要給程妄戴上。
程妄伸手製止了他，“我不戴。”
宋明望也沒強迫他，“那你拿著。”
頓了頓，又補充道：“回去轉你。”
程妄沒注意聽到，因為他在低頭看手機，準備給他叫個滴滴回去。
忽然自己的後腦勺被人打了一下，一轉頭就看見一個小孩拿著狼牙充氣錘正朝他做鬼臉。
他們這才注意到周圍的人都在打鬨，有的拿著充氣錘在互相砸，有的拿著雪花噴劑在噴人。
“下雪了。”
天空中飄飄揚揚的白色小點緩緩落下，有幾粒落到宋明望的鼻子上，讓他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明天不知道地麵會不會堆成雪。”
程妄沒有回答，他微微仰頭注視著那棵巨大的聖誕樹，視線落在最上麵的黃色星星，臉上露出陷入回憶的怔神。
“程妄。”宋明望又扯了他袖子一下，叫他一聲。
“怎麼了？”
他轉頭看他，眼裡的柔和尚未完全褪去，眉梢微挑，宋明望看到他烏黑的瞳孔裡倒映著自己的臉龐，他微微睜大眼睛，看著他沒說話。
“三！”
“二！”
“一！”
周圍人群忽然異口同聲響起倒數聲，隨著話音落下，廣場上鐘樓象征著午夜十二點的鐘聲響起。
“咚—”
“聖誕節快樂。”
周圍的情侶都兩兩擁吻在一起，小孩子們的笑聲此起彼伏。
宋明望覺得與鐘聲一同響起的還有自己的加快的心跳聲，他睜大眼睛看著程妄，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如同走馬觀花般再度浮現在他的麵前。
他捂住自己的心臟，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原來是這樣。”
他喜歡程妄嗎？
他喜歡一個人，一個男生，一個他以為自己很討厭的人。
至於他為什麼會喜歡程妄，他想不出來為什麼，這比他解過最複雜的數學難題還傷腦袋。
“原來什麼？”耳邊吵鬨聲太響，程妄沒有聽清他的話。
周圍小孩的嬉笑聲再次響起，情侶們已經分開，相伴迎來了淩晨零點的聖誕節。
宋明望看著眼前的程妄，他的眉骨比常人略深一些，原本俊朗的五官更添了幾分深邃，看人的時候習慣性的微微擰眉，專注的盯著自己，等著回答。
“沒什麼。”宋明望眼神不自在的躲閃開來。
程妄沒說什麼，收回了視線。
宋明望自生下來到現在都沒嘗試過喜歡一個人，更何況還是同性。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雙性戀還是同性戀，但可以確定的是在遇見程妄之前，他沒有對任何一個男生動過心。
在意識到自己喜歡上程妄之後，宋明望就拿出了以前科研的精神去學習同性戀知識，上網查閱了許多資料，還買了許多參考書，當然....那種方麵的知識他也沒放過。
就像做一道反向證明題，既然已經知道了自己喜歡程妄這麼一個已經發生的既定事實，那麼怎麼得到程妄也喜歡自己這麼一個未來事實。
宋明望覺得自己要采取行動。
愛因斯坦曾說過成功的方法是少說空話，為了將程妄追到手，宋明望製定了詳細全麵的計劃書
第一步，製造偶遇。
早餐店裡—
在宋明望第無數次在程妄麵前晃悠的時候，程妄終於忍不住皺眉問他。
“你又抽什麼瘋。”
宋明望很大度的沒有生氣，“好巧，又吃早飯的時候碰到你了，你餓不餓，我給你點你最喜歡的玉米火腿包。”
程妄反駁，“謝了，我已經點了，還有玉米火腿包是你愛吃的。”
最後宋明望隻好給自己點了一份酸辣粉一個包子，一口粉一口包子，一邊吃一邊眼神朝程妄那邊瞥。
程妄沒搭理他，自己三下兩下解決完稀飯，然後就拿起書包準備走人。
宋明望趕緊跟上他，看見他準備騎自行車，這回是真的驚訝了。
“你什麼時候買的。”
自行車通體漆黑油亮，倒不是什麼大牌子，上麵寫了幾個英文字母，讓宋明望喜的是竟然是後麵可以載人的款式。
他也不在意程妄的冷淡，雙眼亮晶晶的望著程妄。
“我可以坐嗎？”
“為什麼？”程妄把書包搭在前把手，挑眉看了他一眼。
第二步，學會撒嬌。
這一點是宋明望在網上看到的，都說男生對會撒嬌的人沒什麼抵抗力，於是宋明望特意去學了怎麼撒嬌，觀看了無數電影谘詢過無數人後，得到了結論—
每一句話最後一個字語調上揚就可以了！
“可不可以嘛。”宋明望自以為把握住了撒嬌的訣竅，在嘛字上麵下足了勁夫。
但是效果看起來不怎麼好。
程妄眉頭皺的更緊了，臉色反正不能用好看來形容。
宋明望看效果不夠，還想再來一次，被程妄給開口打斷了。
“你上不上來。”
程妄長腿一邁，坐在了自行車上，撐著車身不倚，微微側頭看向自己，眉眼間帶著淡淡的不耐。
宋明望趕緊坐了上去，喜滋滋的揪住了他的後衣角。
第三步，主動談話步步緊逼。
“程妄...我說...就是那天如果不是我，換成了另外一個人，比如說唐覃，你會不會去救啊。”宋明望有些扭捏。
“不要亂動。”程妄低斥了他一聲，見宋明望乖乖坐好了以後，這才回答：“會吧，怎麼了？”
雖然早已經預料到了答案，但不知為何宋明望還是有些失望。
察覺到身後人莫名其妙的低落，程妄終於忍不住了。“你最近到底怎麼了，奇奇怪怪的。”
第四步，以退為進。
“我沒事，你不用管我，讓我一個人安靜一會就好。”
“........”
然後程妄就真的不說話了。
事實證明網上這些亂七八糟的招數對程妄根本不管用，因為不管他怎麼努力，他和程妄的關係都沒有任何變化。
不過不隻程妄，他的異常連田猛猛都發現了。
“你最近怎麼了？我感覺你老是喜歡黏著程妄，你不是很討厭他嗎？”
宋明望沒什麼力氣的癱在座位上，“那是以前，現在不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法。”
“你彆管。”
“我問你，你覺得程妄對我好不好？”
“可以說好也可以說不好吧，我也不清楚，但是比起他對其他人，對你肯定能用好來形容。”
“那你覺得他有沒有可能有點喜歡我？”
“你在開玩笑吧？！怎麼可能啊！你忘了之前說喜歡的類型的時候程妄說的和你本人剛好相反嗎？”田猛猛伸手去摸他的額頭，奇怪道：“這也沒發燒啊。”
宋明望憤然：“我沒病！”
心裡說不難過其實是假的，他也想起了那事，程妄說他喜歡話少的，但就算他客觀評價自己，他也一點都不沾邊。
但是難過歸難過，宋明望還是不打算放棄。
程妄依舊和從前沒什麼區彆，來了學校很少認真聽課，大多時間都是趴著睡覺，下課就和人去打籃球，作業偶爾會做，但是老師也不怎麼管他。
宋明望因為成績好，所以有的時候各科老師都喜歡偷懶叫他幫忙改試卷，因為不用擔心他被賄賂出現亂打分的情況。
結果批改到一半時發現了程妄的卷子，看著姓名欄的那兩個字，宋明望立刻打起了精神。
程妄的吊車尾成績一直都保持不變，每次都是兩位數的分數，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同桌不愛學習，但是沒想到這麼不愛學習。
看著卷子上的一大片空白。
宋明望恨鐵不成鋼，他竟然交了白卷，隻塗了選擇題，這樣能有多少分，十二道選擇題，一道五分，就算是運氣逆天蒙對一半，也隻有六十分。
他幾乎是心痛的對起答案，看到第一題是對的，他送了口氣，還好運氣不錯，沒有開門紅。
第二道，嗯，也是對的，繼續保持。
等到第八道時他就覺得不對勁起來，這運氣是不可能存在的吧，目前為止竟然一個不錯！
他繼續對了下去，結果第九個也是對的！
看著最後一道題，宋明望忍住拿紅筆顫抖的手，腦海裡漸漸浮現出一個猜想，如果這個也是對的，那已經不能用運氣解釋了。
當看到和答案完全一致的B時，宋明望的心臟幾乎都快停止跳動了。
如果這是真的，那程妄一直都是裝的？！
可為什麼？宋明望百思不得其解，比彆人聰明難道是一件丟臉的事嗎？
發卷子的時候，班上起了不小的轟動。
因為七班數學卷出了兩個滿分，宋明望和許宿。
“給，程妄，這是你的。”負責發卷子的蔣清清，小心翼翼的推了推正趴著睡覺的程妄。
程妄撐著手肘抬起頭，眼皮也不抬，嗯了一聲，“謝了。”
“真冷淡。”等蔣清清走後，唐覃走過來壞笑著捅了捅他的胳膊，“彆這麼對大美女啊，你沒看見彆人走的時候都快哭了。”
程妄身體微微往後一靠，上半身貼著椅背，翹著二郎腿，“沒看見。”
唐覃半真半假的感慨，“直男啊直男，要是這麼個大美女朝我投懷送抱，我哪裡有不疼的道理。”
程妄拿起課桌裡塞的蘋果，隨手擦了擦啃了口，臉上沒什麼表情。
“嘖，我看看。”唐覃忽然發現了什麼，湊近課桌上放著的卷子，“七十分！可以啊程妄，萬年六十終於進步了。”
聽到這裡程妄終於有了表情，他微微皺眉，視線下移，望著鮮紅的分數，似是有幾分不解。
“臥槽！你選擇題全對！牛逼啊！簡直是社會我妄哥，這運氣用來蒙題可惜了。”
“不對。”唐覃說到一半發現了不對勁，“全對的話應該是六十分啊，哪裡來的七十分。”
程妄也在想這點，“可能老師批錯了吧。”
“可不是老師批的卷子啊。”唐覃說著轉頭看向一旁恨不得把整個人埋進作業裡的宋明望。
程妄像是明白了什麼，也跟著望過去。
宋明望明白脫不夠，於是硬著頭皮抬起頭，用最理直氣壯的話解釋著，“程妄卷麵整潔，加十分。”
“..........”
放學的時候宋明望特意在操場等程妄，郭晉叫他不知道什麼事，一直留他到現在，而他想和他一起出校門。
等了十幾分鐘，終於等到他慢吞吞從教學樓出來。
看見宋明望，也沒露出什麼意外的表情，隻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宋明望在那一瞬間還以為他看透了自己的那些心思，心跳加快，可又看他神色如常，才明白是自己過度緊張了。
“你明明選擇題能做到全對，為什麼不寫完。””宋明望和他並排著，沒話找話
“不想寫。”
“為什麼要裝笨騙大家。”
程妄表情冷淡了下來，“與你無關。”
宋明望不理他，自顧自的繼續追問：“那天你為什麼會去酒吧裡□□。
程妄單肩背著書包，拋玩著打火機，懶懶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宋明望又湊近他一步，眼巴巴的望著他。
程妄這才道：“他幫過我忙。”
“什麼忙？”
“我姥姥住院的錢是他墊付的。”
“....這樣啊。”問到這樣的事，宋明望莫名有些內疚，好在程妄的表情看起來並不介意。
“你是在內疚？”程妄忽然挑起了眉，似乎對他現在的表情起了興趣。
宋明望支支吾吾的，不知道為什麼他會這麼問。
程妄笑了。
他對宋明望現在竟然會因為自己的話而內疚感到新鮮，因為他的認知裡他根本不可能有這種情緒，說他是情感障礙者也不像，就是思維和彆人不在一條線上。
“你覺得我們的關係怎麼樣？”宋明望又追問。
“不好不壞。”
宋明望顯然不滿意這個答案，還要繼續發問，被程妄給打斷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
宋明望頓時偃旗息鼓，“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