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架馬車速度飛快,不到多時,便駛出了望州城南門。
……
“東家,都是屍體。”駛出城門四五裡,麵前的景象,卻越發讓人心驚。
徐牧原本還以為,北門的那邊的難民,不會有多少繞到南門,畢竟半座城的距離,對於難民來說,也是極吃力的。
但他想錯了,不知何時起,已然是越來越多的難民,密密麻麻地堆在了南門外。
沿途之中,靠近官道的樹木,幾乎都被刨了樹皮,扒了綠葉。
不時有餓死的難民,被人草草掩埋在泥坑裡,有的泥坑被雨水澆開,還會露出烏黑水腫的屍肉。
屍體上,一些乾淨點的肢節,還留有淺淺的牙印。
五列馬車緩緩停下,直至天色漸暗。
“東家,彆埋了,埋不完,埋到天黑也埋不完。”
徐牧停了手,立在一處新土前,神情久久沉默。
沒穿越以前,他以為的“是歲江南旱,衢州人食人”,隻是寫詩人的一種浮誇,如今親眼所見,才知道真的會發生。
假設他穿越的是一個王霸之氣的皇帝,或許還能把朝綱振一下,但他隻是棍夫,爛到泥巴地裡的大紀棍夫,一切都無能為力。
“掛上馬燈,出發。”徐牧聲音發冷。
“傳東家的話,掛馬燈,勒緊韁繩。”陳盛回過頭,衝著後麵呼喊。
馬燈懸在馬脖上,在昏暗的夜色中,透出一窪窪的亮堂。
“呼號——”
“天公老爺坐堂前。”
“喚我三更去載仙。”
“滿城儘是雲煙色。”
“一騎老馬過人間。”
“吼吼!”
五個趕馬夫,肆意的呼號聲,破開愈漸死寂的黑暗,往著前方,匆匆急奔而去。
徐牧轉著目光,心底有股說不出的難受,越來越沉,壓得胸口透不過氣來。
……
“東家,到了。”勒住韁繩,陳盛小聲開口,他看得出來,徐牧的麵色有些不好。
“下車吧。”將腦海中的情緒驅散,徐牧緩過臉色,率先躍下了馬車。
麵前的鎮子,叫周公鎮,離著望州城,已經有快五十裡遠。
由於是夜晚,遠遠看去,零零散散的燈火,如星辰點綴一般,無規則地散落各處。
出示了牙牌,又送了些碎銀,守著城口的幾個大頭兵,才嬉笑著讓徐牧等人入了城。
“東家,我以前來過這裡,離著城門不遠,有間小客棧。”陳盛幾步走近。
“馬車放到驛口,記著,都把哨棍帶上。”
徐牧終歸是不放心,特彆是出了城,看見幾十萬難民的慘狀,這種感覺越發強烈。
但沒法子,他要造私酒賺銀子,收糧食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陳盛,告訴哥幾個,晚上睡覺時輪流值哨,兩個時辰一輪。”
這種弱肉強食的年頭,隻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做捕獵的野獸,另一個,則是做躲在樹洞裡的小白兔。
徐牧不想做兔子,所以,隻能儘最大的努力,讓自己活成一隻彆人不敢輕易進犯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