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盛說得臉色戚戚,可見,抓壯丁在普通百姓的眼裡,是何等可怕的事情。
“莫理,莊子裡的人,都有牙牌和官坊公證,不會有事的。”
一句話,不僅是陳盛,連著一旁的兩條大漢,也一下子鬆了臉色。
但徐牧心底,還是湧起一股不安。
這大勢之下,沒有覆巢完卵的道理,天知道到時候,又要鬨出什麼節外生枝的事情。
歎了口氣,徐牧抬起腳步,沿著九裡河街,沉沉地踏著。
“東家,該上車了。”
西坊之地,對於整個徐家莊的人而言,隱隱約約的,好似入了狼窟一般。
“不急,走一段。”
連徐牧自個也說不清,到底在糾結什麼,胸膛裡的一股悶氣,遠遠沒有散去。
“小東家,買嫩苞穀啊?”兩個鄉民,樣子唯唯諾諾,縮著脖子蹲在河岸。
徐牧一時恍惚。
江山霧籠煙雨搖,十年一劍斬皇朝。
先前有兩位俠兒,便是扮成了賣苞穀的鄉民,轉而去刺殺府官。隻是後來失手,屍體吊在塔樓上,曝曬爛了。
徐牧頓住腳步,站了許久,在發現兩個鄉民並非是什麼俠兒的時候,眼色有些失望。
摸出二三兩碎銀,徐牧直接清了竹筐,把兩個鄉民感動得無以複加。
“東家定然想吃苞穀了。”陳盛嬉笑著出手,把苞穀搬上馬車。
這幫莽夫大漢,又哪裡懂徐牧的心事。
“回莊吧。”
揉不散眉間的愁雲,徐牧沉沉踏上馬車。
湯江城的天空,黃昏的天色鋪下,明明沒有紅霞相映,卻讓徐牧覺得恍惚間的殘陽如血。
看得目痛,徐牧才垂下了頭。
清冷的晚風,開始在東坊的大街小巷,呼呼乍起,吹得馬車頂蓋上的一盞懸馬燈,搖搖晃晃。
搖曳的燈光鋪下巷道,映出一窪窪的亮堂,拉車的老馬不緊不慢,停蹄之時,不知覺間,已經到了徐家莊前。
幾個鄰人的孩子,舉著一串糖葫蘆,囂張地對著司虎挑釁。被司虎眼睛一鼓,又哭咧咧地往屋頭跑去。
“徐郎,沒事的吧?”薑采薇緊張地走出,幫著徐牧撣去身上的灰塵。
“我能有什麼事情,不過入了一趟西坊。”
宵禁堵殺的事情沒多久,四大戶再凶,也不敢這時候動手。
“先前東坊這邊,似是有好多男子,都往城外跑了。奴家去問了下,都說準備要抓壯丁。”
“放心,莊裡的人都有牙牌,雇工的公證也有。即便官坊要抓壯丁,也是那些流民。”
“附近的幾戶鄰人也有牙牌,說……官坊不講理的,不交人頭銀子,就會被抓去。”
徐牧一時不知怎麼解釋,他何嘗不明白薑采薇的擔心。但爛到泥巴裡的大紀,又有什麼道理可言。
“入屋吧,沒事兒的。”徐牧堆出笑容,安慰了句。
後頭的陳盛等人,匆忙把兩筐嫩苞穀,豪氣乾雲地扛在肩上,跟著往前走。
一行人剛入莊。
外頭的天色,沉沉地暗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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