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聽說官家又調了兩個大營,準備去剿殺。”
徐牧罵了聲娘。
在邊關是這樣,在內城也是這樣。不過想活下去,這日子卻總是這般難。
“東家,我們站哪邊!”陳盛壓著聲音。
“哪邊都不站。”
官軍和義軍,不管哪一邊,一步行錯,都是萬丈深淵。
生活若有選擇,他何嘗隻想做個唏噓的釀酒徒。但做任何事情,他的出發點,都以莊子的安全為重。
“陳盛,去說一聲,讓大家先把東西收拾一番。”
“東家,我等要搬了嗎?”
徐牧搖了搖頭,“還不知道。但預先準備一番,總歸是沒錯的。”
走或者留,都注定是一條艱難的路。畢竟,他現在沒有任何擇木而棲的打算。
“東家,我望了天時,恐怕這兩日要下雨了。”
……
一語中的。
兩日後的湯江城,在久旱之後,終於落了一場暴雨。飄飄灑灑的雨水,又開始浸街浸巷。
江麵漫了一節碑線。
艄公停了渡,橫著船,窩著吃酒。往日來來去去的坊船,爭奇鬥豔的花魁們,也一時絕了蹤跡。
凍著的死魚,翻著魚腹漂在江麵。落水的牲口,隻掙紮了幾回,便徹底被淹了去。
披著蓑衣,推門而入的陳盛,依然是臉色惶惶。
“東家,打聽了的。”
“俠兒起事那邊,出了個叛賊,官家的三個營連夜追捕,殺死了許多人。紀江邊上的幾座塔樓,密密麻麻都吊著那些俠兒的屍體。”
“還有許多沒死的,又打不過,一時都逃散了。”
徐牧凝著臉色,剛要說幾句。
哐——
莊門一下子又被推開。
渾身濕漉的馬六,滿臉儘是發沉,一下子踏了進來。第一句話,便是借銀子。
“徐東家,借我五十兩可好?”
徐牧突然有些不習慣,印象之中,馬六和他說話,都是遛嘴討笑的。
但沒有多想,徐牧立即解下錢袋子,遞了幾大錠的銀子過去。連字據都沒立。
“一百兩,若遇了事情,便拿去消災。”
馬六紅著眼接過,突然就跪了地,朝著徐牧磕了三個響頭,而後才匆匆返身,重新走出莊子。
“六兒真遇著事了?”
“應當是。”
這一段時間,馬六給予徐家莊的幫助,不可估量。一百兩,良心價都算不上。
“東家,我再去打聽打聽。”
“去吧。”
……
黃昏夜雨。陳盛再度從外麵走回,眼眶已經發紅。
“馬六大禍了!”
“東家,馬六他、他也是個俠兒,蟄伏在城裡的!這會兒被叛賊賣了!先前的那一百兩,是送老父妻兒出城的盤纏!”
徐牧腦子一嗡,怔在原地。腦海中,浮現出那個人情世故的守城卒,喊他小東家,然後諂笑著討酒。
“一大隊的營軍,還有官坊的官差,圍滿了六兒的家!這要被抓了,指不定要拉去菜市口斬頭。”
“東家,怎辦!”
“多少營軍?”
“二千人之數。”
徐牧閉上眼,胸口發澀得厲害。
這時,莊子之外,突然傳來踏馬的聲音。
“敬告小東家,按大紀律令!官坊地契之上,遷期未滿!老坊主回歸,請徐東家速速讓莊!”
“閉嘴!”徐牧轉頭怒喝。
通告的騎馬小官差,整個人驀然一驚,差點沒墜馬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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