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後,徐牧即便身在邊關,依舊還記得清楚,這一夜的時間,薑采薇在他耳邊,那副呢喃的哭泣聲。
……
清晨,裹著露水的霧霾,開始打濕人的眼眶。
薑采薇盤起了驚鴻髻,穿起了一件秀梅的新襦裙,站在晨風之中,替徐牧慢慢係上袍甲。
烈馬在旁,撒嬌似地吐著鼻氣。
係完袍甲,薑采薇小心地抬了手,將一枚平安符,嵌入袍甲的衣領裡。
“我不在莊子,若遇著大事情,便往後山跑。後山的南麵有個山洞,我放了些乾糧在的。”
薑采薇倔強地搖著頭,“我便在莊子等你,替你看著家業。私酒的生意,也想辦法多做一些。”
“有些傻……”徐牧心頭發澀,一把將小婢妻攬入懷中。
“前路不知歸期,徐郎若半年不回,我、我便帶人入邊關去尋。”
徐牧緊緊閉上眼睛,忍住了掉淚的衝動。
“等我回了,便去長陽總司坊,許你為我徐牧正妻。”
薑采薇咬著嘴唇,點點頭。待徐牧牽著馬,沒走出兩步,她便紅了眼睛,站在晨曦中,捂著嘴小聲嗚咽起來。
徐牧咬著牙,並無回頭。
二十騎的人影,皆已經係上袍甲,取了刀槍弓箭,告彆雙親妻兒,滿臉蕭殺地尾隨在後。
“我等辭家破賊!不梟狄狗,誓不還!”
“東家曾言,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一死謝蒼生,吾等皆不做匹夫!”
“敢去否!”
“同去!”
二十餘騎的烈馬,再無任何停頓,揚起漫天的沙塵,往莽莽前路奔襲而去。
薑采薇跑到路口,整個人哭花了妝。在她的身後,諸多的莊人們,也齊齊躬身,長拜不起。
“我兒李破山,天下第一名將!”
老秀才醉醺醺地要跨出樓台,若非是旁邊的陳打鐵攔住,估摸著便要摔個半死。
微風之中,陳打鐵眯起了眼睛,看著前方漸去的人影,一時陷入了沉思。
……
長陽城。
坐在垂柳之下,袁陶咳得臉色慘白,好不容易才端穩手裡的藥湯,一口氣喝儘。
“主子,小東家已經去邊關了。”
袁陶並未答話,轉了頭,裹緊身上的大氅,靜靜看著麵前的湖光水色。
許久,才沉沉起了身。
“顧鷹,顧好小東家的莊子,若有哪個不長眼的,你便動刀!出了禍事,自有我來扛!”
“主子放心!”
常家鎮。
常四郎一邊係著袍子,一邊咬著嘴裡的饅頭。不時目光遠眺,看著前方蜿蜒的林路。
“少爺若想去送,該早些的,小東家都走遠了。”
“老子才不送。”將饅頭整個咽下,常四郎才悠悠吐出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
“他去邊關,不僅是順了我和小陶陶的意思,更是要謀一條出路。”
“這世道哪兒都是黑的,小東家要起勢,這一輪的二千裡邊關,便是邁出去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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