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了望州,先不說被堵在河州北城門的難民,即便隻是藏匿在莊子村落裡的,若是被狄人發現,定然逃不過厄運。
一瞬間,徐牧隻覺得嗆鼻的氣味,變得愈加膿臭,讓他的胸口,久久憋著一口氣,吞吐不出。
“遮好麻麵,離開拋屍坑。”
生怕染了瘴氣,徐牧沉沉催促了句。
“東家,若不然好生埋葬一番。”
“如何埋!三千人的長伍,至少要花二三日的時間!”徐牧壓著聲音。
他們這群人,可是在敵軍腹地裡。一個不慎,會立即全軍覆沒,連渣滓都不剩。
隨著河州城的歇戰,北狄對於他們的追剿,隻會越來越凶。
“走!”
近三千人,在雨中沉默了番,緩緩跟在徐牧後麵,繼續循著蒼莽的夜色,往前奔襲。
……
河州,血色而斑駁。清晨的涼風,夾著漂潑的雨水,割痛人的臉龐。
趙青雲站在城頭,並未留意那些修葺城牆的民夫,反而將目光,眺望到窮極之處。
他有些歡喜起來。這一天,北狄似乎也沒有攻城的打算。
“趙將軍,下來飲酒,都溫好了的。養了半月的牛犢,剛好用作酒宴。”
裨將劉祝立在城下,聲音帶著愜意。
趙青雲皺了皺眉,原本不作搭理,但想到劉祝背後的靠山,立即便轉了身,臉龐露出微微的諂色。
“有勞劉將軍,狄人敗退,西府三營同樣功不可沒。”
“哈哈,你我皆有大功。”
撲鼻的牛肉湯子,惹得不少衣衫襤褸的孩童,蹲坐在旁邊的濕地上,拚命皺著鼻子來吸。
有都尉走過,用刀鞘砸暈了三兩人後,踹飛到一邊。餘下的孩童,倉皇著一哄而散。
營帳裡。
趙青雲抬起頭,看著一個倒地的孩童,隻覺得隱隱熟悉。還未再細看,便被一個婦人急急走來,抱著孩童跑開。
“趙將軍,我等敬你一杯!預祝趙將軍早日封侯!”
趙青雲收回心緒,擠出笑容,端起了酒盞。
“對了劉將軍,那位廉永呢?”
“理他作甚,一個官犯之子,與他平坐,是我等失了身份。”
……
廉永抱著佩刀,靠坐在簡易的草棚裡,偶爾抬起目光,看著麵前,一大幫嚎啕的百姓,用僅有的半碗稀湯糊糊,在祭拜天公。
剛拜完,僅有的一碗稀湯糊糊,便被十幾人搶了個乾淨。
“將軍,用飯了。”有老親衛歎著氣,端了一碗糊糊走入。
“將軍……剛去問了,西府三營的人,又在壓我等的軍糧。”
廉永微微閉上眼睛,臉龐裡滿是苦澀。早在來邊關的時候,那位國姓侯找過他,說了一句話。
“共赴國難,即便是官犯與匹夫,亦有其責。”
“那一年我束發之歲,同樣入邊關打了一場仗。十萬狄人圍城,便敢有十萬紀卒出陣迎擊。”
廉永眼色模糊,似是在追憶一般。
“我也不記得了,到底從什麼時候起……我大紀便如病童子,經不得打了。”
廉永抱著刀,眼睛微微閉起,轉頭酣睡過去。
老親衛紅了眼睛,又是一聲歎息,端著那碗糊糊,走出了草棚,相送給一位路過的婦人。
“多謝將軍,我這裡有找來的藥草,可治痢疾,送與將軍一些。”
守城的時間越長,痢疾便會越肆虐。
老親衛接過藥草,微微稱奇。
“一介村婦,難得識禮。”
“我東家教的,做人切莫恕惡,也切莫忘恩。”
一手端著糊糊,一手抓著柴棍,懷裡還抱著被打傷的孩子,喜娘邁著沉穩的腳步,慢慢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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