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然知道的,徐兄看不起我,虎哥兒,盛哥兒幾個都看不起我。”
“我當年隻是一個望州小校尉,有著一副好膽,敢帶著二隊人馬,護送十幾萬的百姓,逃出城外十裡。”
趙青雲騎在馬上,在陽光的映照下,驀然哭了起來。
“三千的筒字營,等不到河州援軍,赴死殉國。最後的一騎好馬,幾個都尉留給了我。”
“哪裡隻是求援,是想讓我逃出去。”
“徐兄,你我並無對錯。錯的,是山河破碎,邊關不安。”
“你想說什麼。”徐牧冷冷轉頭。
“徐兄,不若入我河州孝豐營,如何?若是如此,日後你便是我河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你想做皇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徐牧冷笑起來。
“這是謬話了。”
“人往高走,水往低流,這並無錯。你錯的,是將萬千百姓,當成了踏腳石。你偷了軍功擢升,若是個穩重大將,我自然不會怪罪於你。但你不是,趙青雲,你恐怕自己也沒發現,你已經變了。”
“何曾有變?”
“權利腐蝕人心。”
趙青雲皺眉垂頭,“不管怎麼說,我至少守住了河州城。”
“恭喜趙將軍又要擢升。”
徐牧懶得再廢話,麵前的故人,已然變得陌生不相識。趙青雲沉默地勒著馬,久久停在原地。
天空無雨,微微曝曬的日頭,終於重新鋪滿了邊關大地。
兩支長伍,一前一後,循著百多裡的官道,逐漸往河州城的方向而去。
徐牧特意慢下了動作,讓趙青雲帶著三千輕騎,以及後頭喋喋不休的西府三營,率先走在前頭。
有位西府營的斥候,想靠近馬車查探,刀柄剛伸近馬車,直接被司虎抬腿一踹,人與馬都飛了出去。
叫劉祝的肥將,聯想到趙青雲的態度,終究不敢動作,恨罵了兩聲後,帶著人急急趕路。
途經四通路老馬場,徐牧下意識地停了馬。熟悉的物景之下,他差點下意識地蹬馬而下,然後推開莊門回家。
“東家,莊子都、都爛了。”陳盛歎著氣。
如陳盛所言,麵前的徐家莊,已經變得殘破不堪,莊門之前,還吊著七八具風乾的屍體。
木牆潑滿了血,結成了痂。許久無人打理的莊院,瘋長著枯黃且茂盛的野草。
如他們這群人,當時望州城破,倉皇如喪家之犬,隻想著活下去。
天下不興,百姓流離。
徐牧重新夾起馬腹,胯下的狄馬,開始邁著馬蹄,重新往蒙蒙的官道前方踏去。
沿途又過了大半日的時辰,直至河州城的輪廓,終於映入了眼簾子裡。
“東家,河州起煙了。”馬車頂上,弓狗突然開口。
徐牧怔了怔,抬頭去看,果不其然,發現離著他們已無多遠的河州城,在明朗的天色之下,有七八道的濃煙,突兀地飄上雲天。
在前的趙青雲,抬頭罵了幾句,迅速帶著三千輕騎,瘋了一般回趕。連慢吞吞的西府三營,這一會,也難得加快了行軍的腳力。
“東家,會不會是狄人叩城?”陳家橋策馬走近。
“應當不會。”徐牧認真一想,“北狄的八萬大軍,沒可能短時之內,跑這麼遠的路。何況,軍心士氣都爛了,不會作攻打河州之想。”
“那會是誰?總不能是幾處地方,同時都起了火災。”
“我也不知。”
徐牧沉下聲音,隱隱又覺得不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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