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儘天明,大火降息。
廝殺了一夜的水戰,已經初見勝負。數千艘的戰船,曾經是暮雲州大軍的倚仗,到現在,卻成了墳墓一般。
處處都有浮屍,燒焦的,燙死的,全身紮滿箭矢的……舉目之下,處處令人動容。
“軍師,儒龍軍師。”陳長慶聲音發抖。
“侯爺,我尚在。”胡白鬆靠在甲板上,艱難歎著氣。
“軍師,你說過會大勝的!”
胡白鬆閉眼不答。
他承認,先前是大意了些。但終歸到底,徐賊做誘餌的那一波,他的主子入圈套太快了。
攔都攔不住。
“侯爺,回船吧。”
如今的光景,數千艘戰船,被燒得隻剩不足千艘,這還是後來拚命退出去的。
許多戰船之上,還留著被燒焦的痕跡。
至於士卒,即便是陳長慶,自個都不敢去讓人清點。總之,死了很多很多。
“軍師,我如何服氣?”
“侯爺啊,你看看前方吧!”胡白鬆聲音悲慟。
待陳長慶舉目往前,才發現浮山江段的前方,早已經是各種沉船和狼藉,短時之內,根本無法過去。除非是說,他願意帶著殘軍,冒險登岸。
“我已經猜得到,那位……東屋先生,會考慮了這一步。若是侯爺登岸,定然又有埋伏。”
“埋伏,埋伏!這徐賊,敢與我正麵廝殺麼!”
胡白鬆不答。
兵力弱者,隻能借勢。這是古往今來的道理,徐賊借了火勢大勝,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也算得人物了。
還有那位東屋先生,謀而後動,計計連環,直接將暮雲州二十萬大軍,鎖死在了浮山。
“軍師的意思,當、當真要折返暮雲州。”
胡白鬆苦澀點頭。
陳長慶麵色陰沉,心底裡,他還是願意聽取胡白鬆的話。若是沒有胡白鬆,便不會有挾天子的策計。
“我等若回了,徐賊便要入蜀,如何甘心,如何甘心!”
“老子如何甘心——”
嘭。
聽得一聲崩爆,陳長慶臉色瞬間劇變,急急讓人回船。
“快,還有水鬼!速速回船,折返暮雲州!”
“侯、侯爺,並非是水鬼,是船下的竹排子燒、燒爆了。”有裨將艱難開口。
……
浮山邊的江岸。徐牧和賈周,還有滿臉塵煙的李知秋,三人並排而坐。附近的士卒,急急送來了熱茶。
“送個甚的茶,送酒來!”
“這一場,文龍先生當是首功。”李知秋拍開酒壇,掩不住的滿臉笑意。
“李舵主亦是奇功。”
李知秋歎口氣,“隻可惜,殺不得陳長慶這狗兒。”
“那儒龍算是個人物,早早想辦法退了船。”賈周接過酒壇,用茶杯斟了一盅,放到嘴裡慢飲起來。
“先前清算了人數。暮雲州的大軍……至少死傷逾九萬人,加上失蹤,逃兵,至少十四萬。”
“也就是說,即便陳長慶回到暮雲州,還剩六萬大軍?”
賈周笑了笑,“李舵主,不是這麼算,這是一支聯軍,除開滄州的,招安的江匪潰軍。我估摸著回到暮雲州,陳長慶所剩的士卒,即便加上駐軍,也不足二萬人。”
“而且,這是一支士氣崩碎的大軍,如無牙的虎,見了狼都會逃竄。”
李知秋聽得臉色興奮。
這一番合作,他等的,便是這種時候。無了兵威之盛,他便有機會入主暮雲州。
“提前恭喜李舵主。”徐牧微微拱手,忽而又想到了什麼,“若是李舵主真入了暮雲州,小皇帝會如何。”
李知秋怔了怔,神色間有些猶豫。
“我暫時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