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湯子的香氣中,東方敬露出儒雅的笑容。一如他自己認知的書生身份,內斂,且不驕。
“主公,列位將軍,定策便是如此,但戰事萬變,我等亦不能墨守成規。換句話說,若計劃不通,便隻能以殺止戈,大勝之後再作布局,為主公正名。”
這一回,徐牧很滿意。
和賈周同出一轍,總能考慮多方麵的問題。畢竟二十餘萬的虎蠻人,即便是殺,也不可能一個不漏,這樣一來,他殺幼殺老的名聲,便要傳出去。
但東方敬,懂得善後布局洗白,可見其的遠智。
“來,列位,我等再敬軍師一杯!”
屋子裡,諸多人齊齊舉杯,一飲而儘。
“司虎,吃吧。”放下酒杯,徐牧笑道。
聽見這一句,司虎喜得大叫,立即就伸了筷子,往鍋裡撈去。忽而,他又想到了什麼,當真是夾了一塊,大大方方地放到了東方敬的碗裡。
“軍師,莫吃虎哥兒的口水,會變傻憨的。”於文大笑,又夾了一塊,放到東方敬碗裡。
“軍師,我孟霍不是傻憨,吃我的口水,會長力氣。”
“這是馬毅,孝敬軍師的一塊好肉。”
……
東方敬的碗裡,此時已經堆滿了肉。
這位一直麵色如常的跛人軍師,終歸是臉龐一動,放聲笑了起來。並不用筷子,抄著雙手抓著,便大口吃了起來。
“東方敬,謝過列位,謝過主公!”
……
一道羊湯子菜,不知加了幾輪肉,終於讓十餘個人,吃得打起了飽嗝。司虎吃得最撐,徐牧親眼所見,這家夥連鍋裡的湯汁,都直接喝了半鍋。
“小孟霍,扶一把哥兒。”
“虎哥兒像個傻憨,我才不甩你。娘,你乾嘛扶他,你要是摔了,會把你壓死的。”
徐牧懶得回頭去看,和東方敬兩人,坐在郡守府外,看著外頭的江山寒色。
“伯烈,這一生可有理想。”
“主公,有的。”東方敬舒服地笑出來,許久了,他都沒有這般放鬆。
“成為狀元郎之前,我便是一副書生意氣,想著重振東方家,想著入朝堂,試著變更亂世。但後來我發現,這些東西,都是無用之功了。”
“那天我昏死在馬車上,隱約間,隻看見了小侯爺在身旁,沉默地看著我,久久歎息。我知曉,他肯定在想,我的書生意氣,終歸是吃了一回板斧。”
“回了蜀州,竇家王業之下,依然毫無盼頭。這兩三年的時間,我最大的念想,無非是多抄些書,幫著兄嫂多還些債銀。”
“直到今天,我遇見了主公。”
東方敬停下聲音,揚起微微發顫的手,指著遠處的江山寒色。
“願以殘身之軀,助主公,奪下這秀色江山!”
聽著,徐牧也一時心頭激蕩。腦海之中,不時浮現出邊關內城,燕州定州,見過的一座座城的輪廓,一座座山的綿延,以及紀江和襄江,如巨蛇蜿蜒萬裡。
這一幅江山之圖,他突然很想握在手中,緊緊握在手中。
……
和蜀州不同,內城的雪,早已經厚得堆了幾層。用常四郎的話說,一個花娘躺下去,若是生得平坦一些,都以為被活埋了。
“陳家橋死了。”常四郎歎著氣,臉色有些不好。
“我那老友,估摸著要哭一把。”
旁邊的老謀士遞來燙好的酒,常四郎一手接過,仰頭一飲而儘。
“主公,陳家橋確是個人才。隻可惜,當初便不該……送他去小東家那邊。”
常四郎搖頭,“仲德錯了。小東家去邊關的那一輪,他是自薦的。那時我便知,他這一去,便要易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