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風沙不休。
一個沉默的中年大將,在走下城關之前,往關外的方向,又多看了幾眼。
他叫陸休,在定北侯死後,是定州最大的定邊將。朝廷崩塌,這兩三年,並沒有任何的軍餉糧草。
若換成其他人,或許早已經造反,據州為王。更有甚者,為了富貴和胡人暗通,開放定州門戶。
但他都沒有。
死守在定州,依靠邊民提供的微薄糧草,以及蜀州和內城偶爾輸送的錢銀,苦苦支撐著。
身上的這件將甲,甲片脫落,且布滿廝殺的汙垢,許久沒有換了。
在先前的時候,涼州的司馬軍師,派人來了定州一次,言辭誠懇,希望他率領定州軍民,歸順涼州王。屆時,涼州會提供糧草與軍餉。
怕定州被遷怒,他一直吊著沒有回信。以定州這種貧瘠之地來說,最好的結果,隻能淪為前線的屯兵之地。
這世間的忠心各不相同,有人忠於富貴,有人忠於權利,而他忠於定州裡,那些和他共赴生死的軍民。忠於鏽跡斑駁的定北關,以及定北關外不遠,連綿不休的十裡墳山。
陸休按著舊劍,步履沉沉,走到城關之下,接過一個孩子遞來的草餅,又轉手,遞給了身邊的親衛。
“將軍,胡匪探哨昨日來了一次,見著關卡在守備,便又退了回去。”
“這些外賊,便隻會偷偷摸摸了。”陸休側過頭,看了一眼並州的方向。
“對了,幼德那邊情況如何?”
“柴宗將軍的大軍,已經攻克了並州數郡。聽說,徐蜀王殲滅了涼軍主力,如今大軍分師,全麵攻打涼地了。”
“老侯爺,說對了。”
“老侯爺……將軍,莫非老侯爺留下了話。”
陸休抬手,朝著內城的方向,躬身一拜。
“老侯爺說,若有一日,他李家的小女婿,成了一方雄主之後,便令我率定州大軍,拜其為主。”
“如今,定州和涼地的疆土,連為一體,再合適不過。”
“爾等守在定北關,我入涼一趟,七日便回。記住,若胡匪腦子發抽,真敢來攻的話,便立即飛書。”
“將軍放心!”
陸休抬起頭,看向麵前的將士,在其中,有剛過束發之歲的入伍新軍,有頭發雪白的老卒,每一人身上,都披著死去將士的袍甲,死一人,便傳至下一人。
沒有軍餉,糧草不足,唯有的,便是對家園的忠誠,死守定北關,讓胡人馬匪入不得中原。
“我從未如此相信,定州裡的一萬三千定北軍,是名滿天下的精銳之師。”
“待有一日,我等轉守為攻,要殺出定北關,直捅胡人老巢!”
國力崩塌,山河破碎,四方蠻夷迭出。但不管如何,終歸要有心懷天下之人,守土安疆,不離不棄。
騎上一匹老戰馬,陸休隻帶了數人,在百姓和將士的恭送之中,揚馬起鞭,朝著涼地的方向,急急趕了過去。
他聽過李家小婿的故事,清君側斬奸相,拒北狄入草原,隻憑這些便足以說明,這位李家小婿,是個吊卵的好漢。
定州之虎,陸休陸長令,拜見主公!
陸休雙眸明亮,心底喊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