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舟,我無事的。”常勝抬手,拍去了黃之舟袍甲上的風塵,垂下之時,又握住了手臂,笑著牽著往前走。
“你也知了,這段時日北麵鬨得很凶,我隻能辛苦一些,替主公平定外禍。事情一了,我便會趕去司州。”
“聽說那沙戎王,狡猾無比,刺殺主公之後,卻又逃之夭夭。恨我不在長陽,不能生擒此賊。”
“正是,長陽謝家是他的暗子。我估摸著,或還有其他的人,不過要查出,需要費不少的時間。”
黃之舟停下腳步,有些不忍地開口,“我瞧著小軍師,處處辛勞奔波,終歸有些不好受。”
“小軍師,不若我調職回內城,做一席幕僚,幫小軍師參謀軍政。吾雖不是大才,但亦懂不少政略兵要。”
“胡說什麼呢。”常勝笑起來,“我常勝,可還指望你留在壺州,建功立業的。我講句難聽的,現在整個北渝,能讓我看上的大將之人,除了申屠冠將軍,你是第二位。”
“吾黃之舟,何德何能。入了北渝到了現在,也並未立下大功,連著那些蜀將,也沒多殺一個。”
“之舟,你是有本事的人,我信你,主公也會信你。我都聽說了,家裡人知道你回都,可早就候在官街外了。言庭該會開口了吧?”
言庭,即黃言庭,是黃之舟的嫡子。
聽見這一句,黃之舟的臉上,一下子洋溢出歡喜,“上月我家夫人還來了信,已經能喊娘親了。估摸著我待會回府,他也懂喊一聲‘爹爹’了。”
“甚好,甚好啊。”陽光下,常勝拍了拍黃之舟的肩膀,“見著你成家立業,我便放心了。”
“小軍師的知遇之恩,吾黃之舟,一生無以為報。”
“難得你有這份心思。”常勝麵色欣慰,“走吧,我帶你去見主公。見完主公,你先回家一趟,明日再來尋我吃酒。我可得告訴你,許多人回都述職,我大抵是不理會的,唯有你黃之舟,讓我好一番相候。”
黃之舟受寵若驚,“小軍師如此這般,真是折煞我也。”
“好好立功,我便等著你軍功擢升的喜報。不管怎麼講,我向來當你是自家人的。”
“多謝……小軍師。”
“瞧著你,莫要如此,快快隨我入殿。”
……
黃昏,餘暉像殺人濺了血一般,不多時,便也將整座長陽染成血色。
述職出宮之後,騎在馬上的黃之舟,沉默地抬起頭,看著前方的道路,血色餘暉的映照下,仿佛成了一條通向鬼門的血路。
他久看著,直至眼睛發澀,才慢慢收回了目光。
到了長陽官街,如常勝所說,他在長陽的家人,早就已經候著了。他的妻子黃車氏,昂著姣好的麵容,原本在靜靜等著,待看到他出現,歡喜得身子顫動。
在妻子黃車氏的身邊,另有一個紮著朝天小髻的娃娃,在見著他後,便急急朝前跑來。
黃之舟下了馬。
他張開手的時候——
夕陽的儘處,一下子湧來的昏暗,將他整個人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