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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兄笑了笑。
從很久的時候開始,連汪雲也不知道,他已經是西蜀留在內城的暗樁了。俠兒軍的糧草輜重,有很多都是他幫忙聯絡經手的。
汪雲大為震驚,又氣不過,猛然一拳砸在範穀臉上。說好的書院雙煞,你自個偷偷加入了西蜀。
“原先便想和你講的。”範穀揉了揉臉。邊關之事到了現在,已經過了近十年,他不再是那位百無一用的書生,蓄了山羊胡,慢慢開始養了威儀。
年輕時見過太驚豔卓才的人,算得上是人間幸事。
“五日後,我會與一支新的俠兒軍會合。內城一帶籌措的糧草輜重,亦會送過去。”
“範兄……我聽說上官堂主戰死了。”
“香主元修,如今掌起了大旗,繼任堂主後,暗募六千人的俠兒軍,準備在內城起事。莫忘,這天下三十州的總舵主是哪位。”
“還是徐坊主……”
“那便是了。如今徐蜀王被困在威武城,小韓將軍藏匿在河北的深山。不管如何,我與元堂主商量過,總歸要些什麼。汪兄,現在想想,少年時與你做個紈絝,當真是一件無趣的事情。你也知,這二三年我時常外出,遠行多了,見得多了,便會顧念人間疾苦,再不似當初無心無肺的紈絝少年。”
“範兄……”
“提前與你說了也無妨,這一回,我勸你莫要跟著去,因為很可能會死。從明日起,你借著收佃租的名頭,趁早離開澄城,離開北渝。”
“汪兄,若你日後見了徐蜀王,便多說一句……那年邊關的一路烽火,範某人懷念得緊。”
汪雲泣不成聲。
“範兄,不若同去。”
範穀不答,蓄了山羊須的臉龐上,再不見少年時的嬉鬨與戰兢,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期望之色。
“我約莫是明白了,你我的家國天下,是刻入骨子裡的東西。汪兄,有一日你也會醒過來的。”
範穀隻覺得,眼前忽然有了畫麵。
滿世界的黑暗中,他跟在那位徐坊主身後。徐坊主提著馬燈,替他照亮了前方的行路。
明燈之光,是照映黑暗的光澤。
……
內城的一座偏鎮,郊外野山。此時,浩浩蕩蕩聚滿了數千人。
擔心被北渝巡哨發現,早些時候,便已經派出探騎,偵查的範圍增了二三倍。
在人群之中,一個白衣的中年男子,負著劍,不斷振臂高呼,鼓舞人心。
他叫元修,原先是上官述留在內城的副手,亦是俠兒舵在內城的香主。此番聽聞自家總舵主被圍,西蜀兵力大損,他便立即在暗中,招攏了六千俠兒義軍。
在他的心底,一直有個畫麵,若隱若現。
上官堂主站在黑暗中,點燃了一根火炬,然後,又交到了他的手上。他握緊了這柄火炬。
星火傳承,生生不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