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黃之下,加上戰爭在即,人跡罕見。這連綿的墳山,更添了幾分蕭瑟。
“小軍師,蜀人七十裡墳山到了!”同騎在旁的閻辟,語氣間帶著歡喜,“小軍師,我等快殺到成都了!”
常勝冷靜點頭,卻驀然間,又皺了皺眉。
在不遠處,一個北渝校尉,已經抬起了腿,重重踏下,踏碎了近前的一座墳山。
“小軍師,若不然,我等一把火,將蜀人的七十裡墳山燒了!”
常勝並未作答,抬起了頭,看著天空的昏黃。殘陽如血,沉沉地籠在他的頭頂上。
“燒了七十裡墳山,固然能破蜀人的意誌。但若是使其徹底成為哀兵,又將如何。”
“莫燒了。閻辟,傳令大軍暫歇,休整後準備攻入成都。”
不知是不是說服自個的借口,常勝久久歎了一口氣。隨即下馬,身影忽然有些寂寥,獨自往前走去。
他走了許久,才停在了一座忠義廟前。
祠廟供奉的人,正是毒鶚賈周。
他理了理身上的袍甲,並未矯情,衝著祠廟躬身一拜。
蔣嫻走近,遞來尋到的長香。
“不管怎樣,這些人都是先輩。”
常勝點燃了香,整個人開始變得無言,動作頓了頓,鄭重地插在了香爐上。
“這是千古忠義袁侯爺的。”
“定北侯李如成。”
“俠王李知秋的。”
“這是忠勇定邊將,廉勇。”
“青鳳老先生的。”
“還有被斬的夜梟統領,曹鴻。”
……
常勝停下聲音,目光遠眺,這茫茫的七十裡墳山,一眼望不到儘頭。到處都是祠廟,墳包,衣冠塚。
他忽然有些不適,沉默轉了身,不敢再相看。
蜀人死戰之時,總會說‘同回七十裡墳山’。他現在忽然明白,這句話的意義何在。
麾下將士這般的意誌,在鑄就了徐蜀王的逐鹿之路。民道雖根基薄弱,卻讓這些人,都緊緊團結在徐蜀王的身邊。
“軍師怎麼了。”閻辟走來。
“無事,日夜不休的行軍,身子有些乏。”
“小軍師放心,待休整之後,我北渝雄師,將要攻克成都!”
“甚好。”
常勝笑了笑,又想起了什麼,眼神一下變得黯淡。他側了頭,看去西蜀涼地的方向。
……
涼地,安州與並州的交界,荒野之外。
此時,一支隻剩二三百的殘軍,正艱難地往荒野深處退卻。試圖讓蜀人繼續深追,來不及回援蜀州。
走在最前的羊倌荀平子,已經乏累至極,拐杖已經無法再緊握,隻能靠兩個鐵刑台,一左一右地將他攙扶住。
“羊倌先生,前方無路了。”
老羊倌閉目,一聲枯啞的歎息。雖人在荒野,無法得到常勝小軍師的密信。但幾乎不用猜,以小軍師的本事,現在應該殺入蜀州了吧。
如此,他這一份點火的重擔,也能卸下來了。
“先生,蜀人又追來了!有定北關的衛豐,還有馳援的小蠻王孟霍,我等恐無法脫身了。”
“大事已成,死又何妨。”羊倌停下腳步,臉上忽然露出笑意。
“若,北渝取下中原,日後在長陽大殿論功行賞!你我的主公定會記得,這涼地曾有一支忠勇,以戰死之身,成全了小軍師的大破成都!”
“老夫荀平子,大計已成!”
羊倌棄掉木杖,平展雙手,枯啞的聲音,卻一下子洪亮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