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要麵對的,是常勝所率領的百戰老卒。雖說有守城之利,但這般的光景下,已經是用生命在填城壑了。
南城門上,打退一輪北渝人的強攻後,目光渾濁的王詠,拖著刀艱難地行走著。
一個胸膛中箭的子弟軍,臨死前喊了一聲父兄的名字,隨即被幾個百姓哭著抬了下去。
那些靠著一口膽氣上城的百姓,許多人雖握緊了刀,但根本聽不懂軍令,隻知跟著子弟軍,四下補填防守。
“老丞令,西城門的滾檑,也被北渝人卡住了。”一個校尉走來,“西城門守城的子弟軍,隻剩下六百餘人……”
校尉的語氣間,約莫是想請援西門,待看見南城門同樣艱難的死守,一下子頓住了聲音。
王詠沉默了下,側過身子,看向了城內位置。
王妃薑采薇剛好抬頭,相視一眼後,衝著王詠抱了抱拳。並未多久,作為護衛的數百女子軍,在鸞羽的帶領下,開始奔赴西城門。
王詠複而抬起了頭,看著成都之外。
西蜀的黃昏,有殘陽鋪下,燒得成都附近的青山,似是生起了熊熊烈焰。
“老丞令小心!”
並沒有多久,南城門下,第二撥的北渝方陣,重新逼近了城關。不到兩日的時間,成都外的溝壑下,不知鋪了多少的屍體。
“城梯!”
守勢漸弱,四方的北渝人,攻勢卻依舊瘋狂。已經逐漸有城梯,在逼近城牆後,搭了上去。
登城的北渝老卒們,嘴裡叼刀,一手扶梯,一手舉盾。
哐哐哐。
傾倒的沸水潑下,首當其衝的四五個北渝老卒,被燙得翻了下去。
十幾個子弟軍,帶著發狠的臉色,抱著長槍趕至,將長槍齊齊往下挑。在戳死四五人人後,合力將一座城梯,整個給挑斷。
無法攀牆的北渝老卒們,隻隔了一會,便迎來了一鍋沸水的衝擊。
“落矢!”
舉弓的子弟少年,紛紛探出了女牆,舉起手裡的弓箭,尋著射出箭矢的角度,一撥撥的利箭,崩弦而出。
但在同時,城下的北渝步弓,同樣尋到了機會,又將十幾個西蜀少年,射死在城頭上。
有個子弟少年未斷氣,咳著血摔了下來,又往前爬了幾步,身子重新縮在女牆後。
“救、救人!”上了城牆的袁衝,並非是害怕,而是隻覺得胸口裡,莫名的有股悲嗆。
“袁氏家兵,配合守城!”又似是被感染,袁衝去了往日的唯諾,一刻間,仿佛又回到了東萊的壽光城,重新成為二州的王。
雖隻有幾百人,但短時內,填補了逐漸勢弱的守堅空缺。
幾輪的募軍,城中多是老弱。但在此時,亦有不少人跟著怒吼,奔至城頭,拾起戰死子弟軍們的武器。
“我大兒在前線,我二子戰死,我女婿亦戰死!伍家滿門忠烈,豈可缺了我這一老匹夫!”一個頭發半白的老人,怒聲開口。
四周圍間,儘是附聲的長呼。
在城下,有不碰刀兵的老文士們,也跟著趕了過來。不論哪一座城門,都分了人捧著卷冊,幫那些拾起武器上城頭的百姓,記著名字。記著記著,便齊齊泣不成聲。
城上的死戰高呼,城下的哭聲恭送,迅速連成了一片。
……
站在箭樓上,常勝看得清楚,重重歎出了一口氣。他布滿血絲的雙眸裡,在蔣嫻看不到的角度,終於露出了第一絲的焦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