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一個時辰,在成都的城南處,已經是血色的一片片。火光映照,還有一張張不斷倒下的蒼白臉龐。
常勝被護在本陣,看著不斷衝殺來的蜀人,已經明白了什麼。但至始至終,他都沒有下令,讓麾下士卒散陣,免得陷入被夾擊的地形。
隻可惜,西蜀的那位上將於文,不斷指揮之下,已經慢慢分割了北渝大陣,數個方向的北渝裨將,且戰且退,已經入了城南的街巷。
常勝心底痛苦。
這一場的廝殺,於文已經是不顧戰損與生死了,拚命要將他留在這裡。
“小軍師,蜀人快圍過來了!”
常勝沉默轉身,局勢之下,蜀人又仗著地形衝殺,徹底割開了防守的大陣。兵勢一散,被殲滅隻是時間問題。
迫不得已,常勝猶豫之後,選擇了大軍會合。與被打散的其他營兵,離開南麵附近的寬闊地。
……
於文撐著刀,已經有些站不穩。
他看著麵前,徹底陷入困境的北渝軍,在隔了一會後,整個人仰頭大笑起來。
“上將軍,李軍師來了。”
於文垂頭,抱了抱走過來的李柳。
李柳隱約猜出了什麼,眼圈一下子發紅。
“子堂……你切記,若我撐不住了,你取我的虎符,便由你帶領大軍,徹底堵死常勝。以常勝的心思,定然是想繞到安全的位置。但在城南處,我留了多處埋伏,你隻需想辦法,將他堵截攔住,使其困死在城中。莫忘,這成都裡,先前那些戰死的袍澤,都在看著你我。”
“上將軍,不若先去休息一番……”
於文搖頭,“若是坐著坐著就死了,我會覺得不甘。我身子尚有力氣,多殺二三賊人,去了黃泉也能快活一些。”
李柳聽得泣不成聲。即便在夜色間,但借著火光的映照,他依然能看清麵前的上將軍,那一張鐵青的臉龐,還有深陷的眼窩子。
“子堂莫哭,便等我十八年,我會回蜀州的。”
“子堂,拜托你了。”
“上將軍放心,吾若不死,定要將常勝留在成都!”
“好……不愧是我西蜀的小麒麟。”於文重新笑起來,趔趄地又舉了刀。那一張在火光蕩漾中,卻無驚無懼的臉,讓李柳在後來猶記半生。
“活捉北渝常勝——”
約莫用儘了身子的力氣,於文舉刀高吼。
“吼!”
四麵八方,不斷聚過來的蜀卒,甚至是城中百姓,都跟著吼了起來。
這一段時間,蜀州一直籠罩在常勝的兵威下,直至現在,有上將軍的帶領,他們終於走到了這一步,將常威困入甕中,如待宰之羊。
……
成都外,西南麵的青山。
無數拖家帶口的西蜀百姓,都齊齊抬著頭,看著遠處的成都,被籠罩在大火與血色中。
護送百姓的孫勳,隻帶著千餘郡兵,同樣看向成都之時,臉上有說不出的悲傷。跟隨出城的陳鵲神醫說過,上將軍於文,已經藥石罔效,整個人會枯竭而亡。但在將死之至,他終於不負所望,將常勝引入了困局。
“我的上將軍啊!”孫勳終於忍不住,顧不得自己的行伍之身,在百姓的側目中,一下子哭了起來。
陳鵲站在一邊,顫抖地閉上眼睛。
這一場北渝的奇襲,哪怕蜀州勝了,也會大傷元氣。甚至是那位西蜀上將軍,再也回不來,再也無法與他們共飲了。
王詠,王妃薑采薇,李小婉,還有少主徐橋,都同樣紅著眼睛,看向成都的那場大火與硝煙。
少主徐橋,一下子衝著成都跪下。
後方,萬千的西蜀老弱婦孺,也跟著一道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