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車外,徐牧和東方敬兩個人,都齊齊抬起了頭,一時遠眺皇門關的方向。
皇門關上,小狗福獨自一人,久立在城頭之上。原本的三人,苗通去了長陽,至於樊魯嘛……這幾日時間,被他調去了城關外兩百裡,領著一營人馬伐木燒炭。
主公的來信,他已經看得清楚,並不出他的所料。
這一場,終歸是要打起來了。
“韓軍師,韓軍師!”正當小狗福想著,幕僚邱君走了過來,“我已經聽說,我西蜀與北渝,正準備在裕鎮決一死戰。若不然,我等將樊魯將軍喚回,行馳援之舉。”
認真來說,邱君的建議並無問題。左右現在,北渝人的目標,都不可能是皇門關了。這一冬,皇門關已經完成了堵截的意義。
但小狗福並未采納邱君的話,堅定搖頭。調樊魯去燒炭,原本就是計劃的一環。
“邱先生莫急,容我與你說來。”想了想,小狗福轉過身,凝聲開了口。這件事情,終歸要有一人幫忙,方能計劃成功,而邱君這位智者,便是最好的人選。
……
裕鎮。
掛槍上馬的常四郎,凝視著前方的物景,久久不動。
“主公,該出征了……蜀人已經來襲。”付延在旁催促。
“老軍師,你瞧著,前方是個什麼模樣。”常四郎吐出一口釋然,回頭開了口。
“主公,我雖老了些,但還未眼花呢。前方嘛……自然是一片雪景。啊對了,是我北渝的美景,在主公的統領之下,連北渝風光都妙不勝收——”
“是江山呐。”常四郎打斷了付延的話,重重一聲開口,“是中原的江山,四萬萬中原人的江山。”
“啊對,等主公一統三十州,那便是我北渝新朝的江山了。”
害,你個老匹夫。
常四郎揉了揉額頭,突然發現,這偌大的北渝麾下,再無人懂他的心事了。
老仲德告訴他,他是亂世梟雄,要爭一份竹書留名的功業。
小族弟告訴他,逐鹿稱雄,使北渝稱帝建朝,方是亂世男兒的路。
常四郎昂著頭,閉上了眼睛。
想起了那一年,中狀元登殿時,他路過午門,看著一家老忠臣被滿門抄斬,他看了許久,看得心裡打堵,眼淚直流。
又想起十三四歲的時候,他還是個大富少爺,喜歡做些小善事,冒著被族老鞭打的風險,挨家挨戶地送米,卻發現自個哪怕把糧倉搬空,估計都救不過來。風調雨順,五穀豐登,青山上卻栽滿了墳。
又想起了那位愚忠的老友,被吃血吸髓的王朝,滿堂的奸黨,逼得奄奄一息,帶著一身重傷從邊關鬱鬱而回。他騎最快的馬,狂奔到七百裡外去迎接,老友未開口,卻憂憤地咳了一身的血。
在那會兒,他巴不得提了槍,將這亂世的陰霾都掃儘。
便如這時……人間的清風,該回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