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正冷哼一聲,“彆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 我們桃源村的人雖然都是泥腿子, 可誰要敢欺負到我們頭上, 絕對讓他們討不了好!我們反正就賤命一條, 大不了豁了出去!”
錢進乾笑,“哪裡又到這個地步, 我不過是來尋人而已,現在孩子尋到了,我也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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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錢進想要離開, 卻被桃源村的人團團圍住,手裡拿著武器, 個個凶神惡煞。、。。
錢進微微皺眉, 語氣甚為不悅道:“王裡正,你這是做什麼?我錢家雖然不是什麼世家大族,可也不是好惹的。”
裡正讓跟在身後的人放下鋤頭菜刀, “錢老板,你彆急著走。喜樂落馬一事我先擱一邊, 我就問你, 你家丫頭和我們家喜樂的親事咋算。”
錢進這下不願鬆口了, 可要是沒有個交代,怕是沒法離開這裡,這讓錢進腦門上都冒起汗來了。他早就聽說桃源村民風彪悍,都是從前逃難躲進來的人,特彆的蠻橫。可之前接觸覺得是外人誇大其詞,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曆了,現在都已經過了好幾代哪裡還會像以前一樣。就覺得這是一群老實巴交的泥腿子,沒有想到橫起來天不怕地不怕。可他也不可能將四女兒嫁給常喜樂,要知道他之前尋回那匹踢傷常喜樂的馬,若能送出去認識的可是以前觸碰不到的大人物,那時候他這個女兒能嫁的人可不一般。
錢進正為難怎麼出桃源村,又不用承諾什麼,這時常喜樂出聲了。
“我跟錢家四姑娘的婚事既然已經退了,就無需再提,以後我和錢家井水不犯河水。”
裡正瞪圓眼想要發話,常喜樂解釋道:“裡正大叔,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這強扭的瓜不甜,何必給自己討不痛快。況且我以後就紮根咱們村裡,娶回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不過是給我自己添麻煩而已。”
裡正也不是不明事理的,想要討說法也是為了常喜樂討個公道,既然常喜樂這麼決定,他也就不好說什麼,可心中總歸覺得不甘心。當初兩人定親他也是個見證人,結果鬨成這樣。
“那就這麼算了?”
常喜樂笑道:“裡正大叔你還擔心我找不到更合適的媳婦嗎?”
裡正立馬反駁,“這怎麼可能!你是我們桃源村裡最聰明的娃子,多少姑娘排著隊想要嫁給你呢!”
其他人也那跟著吆喝,“咱們喜樂可是十裡八村第一個秀才,哪裡愁沒婆娘,那誰不屑嫁,咱還不屑娶呢!”
“就是,當咱們稀罕啊!”
錢進聽到這話心裡舒了一口氣,隻要自個小女兒不被搭上就好。說來這個常喜樂也是個背運的,大好的前程因為這麼點小事鬨沒了,就算沒這事以後也是個沒法發達的料。
“既然這事說清楚了,那我現在就帶著這逆子先行告辭……”
不等裡正發話,常喜樂便將錢進攔住。
錢進這時有些不耐煩起來,“又有何事?”
常喜樂道:“錢老板之前冤枉我的事就想這麼算了嗎?我怎麼知道你出了我桃源村的地方是不是又會出爾反爾,還要為難我桃源村。”
錢進不悅道:“我豈會是言而無信之人,之前不過是誤會。我雖不是什麼大人物,卻也有些臉麵,難道還訛你不成!”
常喜樂才不信他的話,這種人低頭低得快,翻臉也翻得快。
“這般說來,你是承認落馬之事非是我活該,而是為了救你的兒子,而今日你兒子會跑到我這裡來,並非是我拐帶。”
錢進看著黑壓壓手裡捏著凶器的幾百號人,連忙點頭稱是。
常喜樂看他根本不往心裡去,就知道錢進離開村子肯定就不認賬了,“空口無憑,今日你要立下字據,省得你日後又有其他說法。”
錢進這下無法忍了,“你莫要欺人太甚!”
“我如何欺人太甚,不過是將事實用紙筆記錄下來而已,你若認了多份字據不過是幾個字的事。還是你之前說的話壓根就是個幌子,不過想要趕緊逃離這裡而已,隻等秋後算賬?”
桃源村的村民一聽,又扛起手裡的鋤頭棍子,擺出要乾架的架勢。
錢進咽了咽口水,再不情願也隻能答應。
常喜樂找來筆墨,研墨準備下筆。
錢進從沒有像今日一樣被一群泥腿子欺壓,心裡十分不痛快,見此忍不住刺了一句,“你右手不是不好嗎,還是讓我的夥計來寫吧,省得字寫不清楚,以後你又有說法。”
常家人聽到這話都惱怒不已,欲上前理論被常喜樂攔下。
常喜樂微微笑了笑,“右手不好了,不是還有左手嗎。”
說罷,就用左手書寫起來,一手字剛勁有力,十分有風骨,倒是比從前右手寫出的字還要硬氣瀟灑。常喜樂從前其實是個左撇子,且從小喜歡書法,每天都會堅持練習,自從病了以後,練習的時間就更長了,甚至還能左右開弓。隻是現在右手不大好,又怕自己的字跡暴露,所以乾脆棄用。
原身寫的字也是極好的,但是終究年紀小,且童子功打得比較晚,所以沒有像現在的常喜樂一樣已經有了自己的氣韻。
錢進對常喜樂竟然能用左手寫出一手漂亮的字也有些意外,“以前怎麼不知你有這一手?”
“你不知道的事多著呢。”常喜樂並不理會他,繼續在紙上書寫。
桃源村的人雖然大部分人看不懂字,可聽兩人對話也知道肯定是寫得好,有人十分得意道:“就是,我們喜樂可是遠近聞名的神童,是少年秀才!哪裡是你個商人能懂的。”
錢進看著眼前這個少年,總覺得哪裡變了,雖然還是那張稚氣的臉,卻散發出完全不同的氣質。更加沉穩,更加從容,做事也更有章法。他之所以早早放棄這門親事,不僅僅覺得壓錯牌,希望女兒嫁得更好,也是覺得常喜樂不讀書就是廢人一個。
退了親的女子再想要說親總是不易,秀才雖說無法派官,可也是掛上號的,隻要運作一二,不是不能捧起來。可他接觸常喜樂就知道這個聰穎的少年隻會讀書,其他都太不開竅了,這條路堵了,隻怕就什麼都不行了。可不知為何,今日卻覺得這個少年不是他想的那般單純傻氣。
錢進腦子裡繞了好幾圈,暗暗有了思量,而這時候常喜樂也寫完了。
錢進拿來一看,頓時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都說字如其人,能寫出這手字的人絕不是泛泛之輩。而紙上所書比方才兩人對質時常喜樂說的話還要精明準確,隻要他以後敢為難桃源村的人,這一張紙就會讓所有人知道,他之前刻意汙蔑了一個秀才的名聲。不管如何常喜樂身上都是有功名的,他不過是一介商戶,並不是什麼一手遮天的大人物,若是硬碰他討不了好。
錢進眼眸沉了沉,“你這分明是要挾。”
常喜樂笑得燦爛,就像個無害少年。
“隻要錢家人不與我們桃源村的人為難,願意對外承認真相,這張紙就是廢紙,何來要挾一說?錢老板放心,我好歹有功名在身,不齒之事我是不屑做的。”常喜樂說這話的時候,清高又傲慢。
常喜樂這個模樣倒是讓錢進找回了一絲之前的氣息,從前的常喜樂雖談不上恃才傲物,可對於自己秀才身份還是非常驕傲的。
錢進簽了這保證書,沒有再停留一刻就帶著錢鑫離開了。錢鑫離開的時候已經蔫了,不再做掙紮,看向常喜樂的眼神透著愧疚。
事情過去大家也就散了,該下田的下田,該回家做飯的回家做飯,之前的劍拔弩張瞬間消失。剛才那情形,讓常喜樂想到了一句歌詞: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來了,迎接它的有□□。
裡正拍了拍常喜樂的肩膀,“這事就翻篇了,什麼事都要往前看,咱們桃源村的人是打不垮的,站起來又是一條好漢。”
常喜樂打心眼裡感激,這事因他而起,大家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可不僅沒有責備反而還護著他一致對外。彆看錢進剛才姿態放得很低,再怎麼說也是縣城裡的大富商,能做到這一步的都不是什麼善茬,不過都是權宜之計。雖說士農工商,可這也是針對同級的人而言。錢家有現在的產業,他們這些溫飽都成問題的人來說根本沒法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