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 程曉雲又勉強恢複幾分理智, 趕緊將口中的布吐出來, 然後用牙齒努力撕咬手中的膠布。
眼淚鼻涕口水糊成一團, 手中的膠布很快被咬破,程曉雲又努力解開捆綁自己雙腳的繩子和膠布。
車子一晃一晃地行駛著,車內一片寂靜,程曉雲膽顫心驚了一會兒, 終於等到那兩個男人再次開口。
“你說,你好好端端的, 弄個女人來乾什麼。”
目前程曉雲隻聽到兩個男人的聲音, 一個聲音年輕些, 另一個粗嘎點,兩人都帶著點兒口音, 但因為都是南方人的緣故,程曉雲聽起來沒什麼障礙。
而現在說話的, 則是那個粗嘎音的男人。
見對方不回他,粗嘎音男人吧唧著嘴,似乎是在嚼著什麼, 有些含糊地道:“帶回去多麻煩, 不聽話,知道的多, 萬一跑了, 不是給大家惹麻煩——你瞪我乾嘛, 好好開車!
“我阿母不就是這樣, 阿舅稀罕的要命,還不是逃到山裡,最終被狼給吃了半個身,那嚎的,最終還是我阿舅親自拿刀替她了結的,你不知道她臨死前看我阿舅的眼睛,比鬼眼還可怕……”
年輕男人似乎有點聽不下去:“彆說了。”
“嘿嘿,怕啦?”粗嘎音男人笑道,“你還怕這個啊。不過也是,女人變的厲鬼,可比小孩恐怖多了,就我阿母一個,村裡都這樣了,你知道我阿母是怎麼來的不?
“聽說啊,那個村裡的女人都死的差不多了,每個人的死法還不一樣。白天村子裡全都是光棍,到了晚上,男人都不見了,滿街的女鬼在村子裡住著,有的懷著孩子死的,變成鬼了還把孩子挖出來,帶著那血淋淋的小東西逛街……”
高速路邊雖然常亮著路燈,但在道路之外,便是空曠的郊外,黑漆漆的山坡與雜草,泛著點兒血紅的黑夜,連天邊的月亮似乎都染上了血色。
車子內,除了車聲與風聲,就剩下粗嘎的男音飄飄蕩蕩地在夜空回旋著。
程曉雲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有些不舒服地、悄悄挪動了一下身子,就在這時,竹筐的蓋子再一次被悄悄打開。
程曉雲一抬頭,就看到了一雙烏黑的眼睛,眼珠幾乎覆蓋了大半眼眶。
想到剛剛那粗嘎男說的鬼眼,程曉雲心一跳,但也很快就緩過來,因為她明白在看她的,不過是兩個可憐的孩子罷了。
粗嘎男的話把車子裡另外兩個成年人徹底嚇到,然而遠比成年人膽子要小的兩個小孩,卻完全不受影響,對他們而言,那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故事,眼前的程曉雲才是最讓他們好奇的。
程曉雲看著兩個小孩天真的麵孔,心又忍不住揪了起來。
兩個懵懂孩童,連鬼是什麼都不知道,對他們而言,人確實比鬼要可怕多了!
“噓。”程曉雲伸出手指,在自己的嘴唇上比劃了一下,示意兩個小孩不要做聲。
小男孩見狀,也學著程曉雲的動作,將手指放在嘴巴上“噓”了一下,然後咧著嘴巴對程曉雲笑了一下。
他正在換牙期,門牙缺了一顆,彆的牙齒也黑黑的,像是蛀牙了,整個人看起來傻乎乎的。
不等他笑完,小女孩忽然伸出手,再一次將蓋子遮擋起來。
蓋子即將合上的那一瞬間,小女孩朝竹筐裡扔了個東西,順著竹筐的邊緣滑落下來。
四周的光線再次消失,黑暗中程曉雲看不太清楚掉下來的是什麼,她伸出手,慢慢摸索了一會兒,當碰到那東西後,手指一下子像沾到了什麼黏膩的東西似的。
程曉雲將那東西撿起來,湊到鼻間嗅了嗅。
一股劣質糖果的香味,糖果邊緣的裂痕,看起來像是被人掰斷扔進來的。
想到兩個男人之前和小孩的對話,程曉雲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眼淚又快冒出來了。
她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下。
甜膩的糖味,比她吃過的任何糖果都要難吃,但程曉雲覺得自己這輩子都忘不了這個味道了。
天不知不覺亮了,車子從高速路上下來,不知拐到了什麼道路上,顛簸搖晃,尤其程曉雲這樣被迫蜷縮在竹筐裡的,渾身更是要散架了一樣。
不僅如此,程曉雲意識到,自己從被綁架到現在,米粒未進,滴水未沾。
畢竟是生活在當代的高中生,又是屬於長身體的時候,日常需要補充的營養,是絕對充裕的,所以剛從竹筐裡醒來那會兒,程曉雲隻覺得身體酸痛,一時間還沒感覺到口渴和饑餓。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饑餓逐漸占據了上風,口乾舌燥,胃部抽痛,身體內部的痛楚遠比肌肉的酸痛更讓人難熬。
程曉雲在竹筐裡昏昏沉沉的,這個期間,兩個男人似乎和小孩說了些什麼話,然而程曉雲的意識有些模糊,怎麼聽也聽不清楚。
反正她現在被“綁著”,隻要車子在行駛中,就不會有人對她動手,不如先睡一下,睡一覺醒來,有了精神再說……
眼皮逐漸下沉,她雙手搭在胃部,眼看著就要睡過去,忽然,程曉雲隱約聽到有人叫了她一聲:“程曉雲!”
那聲音猶如在耳邊炸開,程曉雲一個激靈,瞬間醒過來。
剛才那叫她的聲音,像是雲景的,又像是同學的,還像是她父母的。
想到家人與朋友們,程曉雲徹底清醒過來。
她動了動手指,忽然摸到了一片黏膩。
之前小女孩給她的那顆糖,她嫌不好吃,所以放在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