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曉雲看到阿燕這個舉動,才想起來,因為現在晝夜溫差很大的緣故,有的時候中午放學回家,程曉雲會脫掉外套放在班級裡,等晚上降溫了再穿上。
而中午入校門的時候,會有人進行校牌檢查,為了防止自己導致班級被扣分,程曉雲索性將校牌彆在裡麵的衣服上,這樣不論外套脫沒脫,校牌都掛在身上。
之前程曉雲和小男孩分開的時候,程曉雲將自己的外套給小男孩穿上,現在隻穿一件普通的衛衣,這校牌,自然是一眼就能被看到了。
阿燕輕輕摩挲著校牌,眼神格外的專注仔細,程曉雲端倪著她臉上的神情,忽然驚訝地發現,這阿燕雖然看起來灰頭土臉的,但其實年紀並不大。
看她臉上還未褪去的嬰兒肥,尚有些稚嫩的五官,程曉雲簡直懷疑她是不是比自己還要小一點。
“你……還在上學嗎?”程曉雲問道。
阿燕手一抖,一下子回過神來,立刻把手抽了回去u,警惕地看著程曉雲。
程曉雲見她這個反應,越發確定了阿燕年紀並不大。
雖然和綁架她的人接觸沒多久,但聽著他們之間的對話,程曉雲感受到了這裡人對生命的漠視,對人性的毫不在意,如果換做是那個粗嘎男,絕對不可能是這樣的反應。
會警惕,會戒備,說明在阿燕的心目中,她認為程曉雲是一個對她有威脅的人。
這便給了程曉雲一絲可乘之機。
她剛嘗試動彈了一下身體,發現那粗嘎男下手真狠,她現在彆說跑了,走路都是個問題,更彆提身邊還有這麼多孩子,光靠她一個人,根本不可能逃出去,她必須為自己找一個外援,而這個年紀不大的阿燕,也許就是一個突破口!
想到這,程曉雲立刻將臉上的表情儘量放柔和,然後抓著自己的校牌,對阿燕晃了晃:“你喜歡這個,我送給你,好不好?”
阿燕看了看程曉雲,又看了看校牌,有些意動。
程曉雲立刻將校牌摘下來。
遞給阿燕的時候,程曉雲內心是有幾分不舍的。
萬一她逃不出去,這校牌也許將成為她過往人生最後一個紀念品,但她還是咬牙,將校牌放到阿燕的掌心:“這個是校牌,隻要是學校的學生,都必須要戴它,代表他在這個學校就讀,是這個學校裡的學生。”
“學生?”阿燕好奇地看著曉燕。
“對啊,學校裡的學生,你們這邊……沒有學校嗎?”程曉雲有些疑惑地道,“就是平常讀書上課的地方。”
阿燕拿著校牌,似乎對程曉雲信任了一些,對程曉雲搖了搖頭。
居然沒有聽說過學校!
在程曉雲看來,再貧窮的小村子,村裡的小孩怎麼都該去學校上學的,電視裡不都這樣演的嗎,城裡的大學生去偏遠地區支教,教導那些可憐的留守兒童……結果這裡,居然沒有學校!
那他們拐賣這麼多小孩做什麼……
程曉雲不由得看了一下四周,躺在她身邊的,一共有四個小孩,而那個被婦女特地叮囑要好好伺候的小女孩,確實是這四個裡穿著最精致,長得最漂亮的。
想到那粗嘎男對小女孩做出的事情,程曉雲打了個寒顫,忍不住將目光放回到阿燕身上:“那,我們現在來玩老師和學生的遊戲,好不好,你拿著我的校牌,你當學生,我當老師?”
阿燕眼睛一亮,似乎對程曉雲的提議非常感興趣。
她粗糙的手指來回摩挲著校牌,研究了一會兒後,將程曉雲的校牌彆到了自己左邊的胸口上,然後又整理了一下頭發和衣服,最後像個小學生一樣乖乖坐好,認真地看著程曉雲。
程曉雲留意到她這個舉動,心裡有一絲怪異,但一時又想不到什麼,隻好道:“老師講課前,要提問同學們問題,被點名的學生需要喊‘到’,然後乖乖回答老師,明白嗎?”
阿燕用力地點頭。
“阿燕。”程曉雲道。
“到!”阿燕立刻應道。
“現在幾點?”
“傍晚五點。”阿燕道。
程曉雲心裡一驚。
這麼看,她已經被綁架一天一夜了。
她是被綁架放在車上運過來的,這一路行駛,按照時間來算,將近二十個小時,至少是跨省的距離了。
再想到這邊人的口音,感謝地理老師,程曉雲心中對於現在大致的位置有了些猜測。
“你今年幾歲了?”
“十……十……十六。”阿燕道。
十六?!果然比她要小一點!
“你是這個村裡的人嗎,你爸爸媽媽在這個村子裡嗎?”程曉雲問道。
阿燕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沒有爸爸媽媽。”
“你是孤兒?”程曉雲驚訝,但又發覺不對,她盯著阿燕小學生一般的坐姿,忽然道,“阿燕,你小時候上過學沒有?”
這回阿燕沒有猶豫,立刻點頭。
程曉雲心涼了半截。
這個村子裡沒有學校,而阿燕卻上過學,再加上她沒有父母,卻在這個村子裡長大……
看看身邊這些昏迷不醒的小孩子們,程曉雲哪還有不明白的。
然而,更可怕的問題還在後麵。
見阿燕這麼配合,程曉雲趕緊抓緊時機:“這幾個小孩,你們把他們帶回來做什麼?”
“賣掉,換錢。”阿燕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這種行為的不對,十分坦然地道。
“賣掉,全都賣給彆人當小孩養大嗎?”程曉雲道。
阿燕看了看那四個小孩,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程曉雲耐心地道:“沒事,你慢慢想,想到什麼和老師說就行了。”
阿燕聽到老師兩個字,眼睛一亮,似乎格外喜歡“老師”“學生”這些詞彙。
她先指了指那個長的最漂亮的小女孩:“這個,先喂好吃的,養好身體,等身體強壯了,就可以開始打扮了。”
“打扮?”程曉雲揚眉。
阿燕認真地點了點頭:“城裡的女孩子太嬌貴,沒人買,不值錢,要打扮一下,讓她出去賺錢。”
說著,阿燕從口袋裡拿出一根繩子,給夏枝示範起來。
她先將繩子係在自己的耳朵上,沿著臉頰和耳朵的銜接處繞了好幾圈,越繞越緊,直到將繩子勒進了肉中。
程曉雲光看著她的舉動都覺得痛,趕緊阻止她:“你隨便弄一下就行了,不用綁得那麼緊。”
“要綁緊一點,才能把耳朵摘掉。”阿燕認真地道。
“什、什麼?”程曉雲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就這樣。”阿燕說著,將繩子打結,讓繩子牢牢係在耳朵上,“天天綁,久了耳朵會爛掉,用小刀割掉就不同了。”
阿燕說著,用兩隻手各自遮住左右兩邊的耳朵:“就變成了沒有耳朵的人。”
程曉雲渾身汗毛都要豎起來了:“這……這就是打扮嗎?”
“還有這樣。”阿燕將繩子從耳朵上解下來,綁到了自己的手腕上,“用大繩子綁在手上,手也會爛掉,就沒有手了。
“上次阿鐵的媳婦不乖,阿鐵就把他的兩隻腳綁住,綁了兩年多,那媳婦現在沒有腳,都是跪著走路的。”
程曉雲身體幾乎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著。
她還以為這裡的人是戀童癖,是人販子,結果他們遠比她所以為的,要更加凶殘惡劣!
他們竟然人為地製造出殘疾人!
其實這種新聞,程曉雲以前在微信推送上也是見過的,放古代,這種行為叫“采生折割”,將活活的人弄成殘廢,令他們失去正常人的生活,不得不去街上賣藝乞討。
又因為他們變成殘疾,根本不會是成年人的對手,所以這些人就將他們牢牢控製住,殘疾人們賺到的錢,大部分要上交給他們,小部分留著殘疾人門自己日常開銷生活。
當初的程曉雲雖然因為這種新聞心寒憤怒,但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遇到這種事情!
而阿燕還在認真地和“老師”講述村子裡的事:“阿嬤說,其實這樣做很麻煩,又要把人打扮好,又要讓人活下來,特彆的辛苦,我就問她,可不可以不做,阿嬤把我罵了一頓。”
經過這一番談話,程曉雲已經發現了,這個阿燕不僅僅是沒有受到完整的教育,還有可能是個智商上不太健全的人,她已經十六歲了,卻像個孩子一樣單純,三言兩語就被程曉雲套了話。
程曉雲有些心疼她,忍不住對她道:“阿燕乖,人還是有手有腳,有好多最好看,這些孩子變成殘疾人後,特彆的可憐,你同情他們是對的。”
阿燕點了點頭:“其實阿嬤說,很久以前,村子裡是不用賣小孩的,那個時候村子裡還有女人,不用拐孩子進來當童養媳,或者把孩子賣掉,這樣太麻煩了,可惜後來出事了,村子裡再也沒有小孩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