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峰沉默地盯著張凱誠, 沒有說話。
四周的人都在討論著剛才那輛車的事故,又有各種警鳴和喇叭聲,張凱誠以為他沒聽清自己在說什麼, 又問了一遍。
高峰依然沒有回答。
他這樣子不說話, 讓張凱誠心裡有點不滿,對高峰乾笑道:“那你好好注意身體,我先回車上了。”
說完,張凱誠轉身往回走。
“張凱誠!”高峰忽然在背後叫住了他。
張凱誠回過頭, 便見高峰走到了他的身邊,但依然沒有給他什麼回答。
張凱誠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心裡有點無語,但考慮到人家剛剛經曆過車禍, 應該是沒緩過神來,所以表現的不尋常了些, 想到這, 張凱誠的神色柔和了一些, 見高峰跟著自己, 他也沒說什麼, 二人一起擠出人群,來到了張凱誠租的車子附近。
去服務站買食物的幾名同學都已經坐在車上了, 看到張凱誠把高峰帶回來,大家還愣了一下。
剛才張凱誠在車上和雲景講電話的時候, 車子就那麼點兒大, 大家都聽到了他說的內容, 和原先的張凱誠一樣,都以為高峰早回家了,沒想到居然在這裡碰到他。
柳晗真看看高峰,又看看張凱誠,兩個人臉色都不太好看的模樣,柳晗真腦中忽然靈光一閃:“高峰,你平常是坐什麼車回家的?”
張凱誠已經先進了車裡,高峰還站在車子外麵,聽到柳晗真的話,高峰嘴唇蠕動了一下,但他說話聲音似乎很小,沒有一個人聽清他在說什麼。
張凱誠一屁股坐好後,往裡頭挪了挪,對高峰道:“高峰,上來吧,坐這兒。”
按照張凱誠的計劃,包括雲景在內,這次他們一共八個人出行,加上司機合起來九個人,雖然之前一直沒有聯係到雲景,但張凱誠一直是默認雲景和墨菲斯會來參加的,定的座位也是九人座。
現在雲景和墨菲斯不在,車上一共就七個人,加上個高峰也綽綽有餘,這路走到一半,也不用擔心超載的問題。
高峰看著一車的同學,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上車,坐到了張凱誠的身邊。
前方的路還堵著,而且因為是假期的緣故,隨著堵的時間越長,後麵的車就越多,這估摸沒一個小時是沒辦法上路了。
還好車內都是年輕人,大家一邊吃著零食,一邊聊著天,倒也不無聊。
大家都十分識趣,除了柳晗真最開始那個問題之外,沒人再主動詢問他這種問題,大家聊著日常學習相關的事情,如果高峰有興趣,自然而然會插入進來。
平常張凱誠都是最為活躍的,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精神特彆不濟,高峰也沉默寡言。
張凱誠沒精打采地打了個哈欠,用手搓了搓眼角的眼淚,半垂著眼睛看著身邊的人。
看著那些說話打鬨的同學們,再看看格格不入的高峰,朦朦朧朧間,張凱誠有種一輛車被分割成了兩個世界的感覺。
那邊聊天的同學看起來是那麼的鮮活,反觀他和高峰,就像是站在另一端黑白的世界裡一樣,死氣沉沉,一點兒生機都沒有。
大巴車上無數雙眼睛從張凱誠的眼前一晃而過。
張凱誠渾身一抖,整個人一激靈,猛地清醒過來,然後忍不住盯著高峰。
車上的同學都不知道高峰是那唯一的幸存者,又因為高峰是大家同班同學的緣故,所以對於高峰的加入沒有任何意見。
目前隻有張凱誠看到了那奇怪的畫麵,還有知道高峰乘車的這個真相。
張凱誠不知怎麼的,莫名想到了雲景。
平常他們和雲景一起出門的時候,如果有什麼異常,都是雲景來負責默默幫大家解決危機的,今天雲景不在,那個不斷看到異常的人,似乎就變成了他。
這種事,還是不能忽略過去,必須要問清楚,畢竟不管怎樣,現在把高峰帶上車的人,是他啊。
趁著同學們正在聊娛樂八卦聊的飛起,張凱誠用手肘輕輕撞了一下高峰。
張凱誠和高峰兩個人是並肩坐著的,張凱誠用手輕輕一撞,按理來說碰到的應該是高峰的胳膊,然而張凱誠卻有一種撞到石頭上的僵硬感。
他一愣,低頭看了一下高峰的手,還沒仔細看,就聽高峰道:“怎麼了?”
張凱誠鼻子動了一下,高峰說話的那一瞬間,他好像聞到了……一股讓人不太舒服的臭味。
不過這個臭味就一閃而過,快的像張凱誠的錯覺。
人的口腔難免會有一些異味,隻要不太影響生活,這種尷尬的事情忽略掉是最好的。
張凱誠沒有多想,注意力還在剛才發生過的事情上,對高峰道:“你剛剛上那輛大巴車的時候,車上真的隻有你一個人嗎?”
高峰臉上的神情一下子變了,瞪大眼睛盯著張凱誠。
張凱誠渾身汗毛都要炸開了。
隻因為高峰是挺直脊背坐著的,和他懶懶散散的模樣不同,所以張凱誠身高雖然比高峰要高,但現在這坐姿,卻顯得他比高峰矮一截。
高峰居高臨下地看他,眼眶瞪的大大的,黑色的眼珠有些凸出來,盯著他的模樣簡直和剛才那一車的乘客一模一樣!
見張凱誠一副被嚇到的模樣,高峰愣了一下,迅速回過神來,連忙移開目光:“我不知道。”
他這個態度讓張凱誠有點無語,但又不能把他怎麼樣,隻好又道:“我們去北泉山莊,你是和我們一起去玩,還是我們先把你送回家啊?”
高峰猶豫了一下,最終似乎有些咬牙切齒地道:“你剛才在學校門口,就問過我這個問題了吧。”
張凱誠瞧著他這模樣,隻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不就是問問他的意見嗎,至於這種表情?
“對啊,我就是問問你的想法,沒有強迫你一定要去的意思。”張凱誠道。
開玩笑,北泉山莊當初開業的時候號稱要進全國排名的度假山莊,裡頭消費也是很貴的好不好。
張凱誠雖然不是很清楚高峰家裡的具體情況,但住在北泉山莊附近,基本也明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既然是他邀請的,肯定得請客,這一個人玩兩天下來,至少也得千把塊,他雖然平常零花錢挺多,但他也是會心疼荷包瘦身的。
沒有想到一直拒絕張凱誠的高峰,現在反而道:“我去。”
“那……那我們是打算先去泡溫泉,晚上燒烤,住一個晚上明天再走的。”張凱誠道。
高峰的表情仿佛去赴死似的:“我知道,我會待下去的。”
張凱誠被他氣得沒脾氣了,本來他就有點精神不濟,瞧著高峰這一問三不知的模樣,確認高峰有去後,張凱誠忍不住又打了個嗬欠,決定先睡一覺再說。
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張凱誠給自己帶上墨鏡,意識逐漸變得迷糊。
臨睡前,張凱誠隱約聽到高峰喃喃自語的聲音。
“你們都要我去,那我就去。”
“我什麼都沒做,我是無辜的。”
“你們找我,又有什麼用呢。”
“我又能做些什麼呢……”
說到最後,高峰似乎都快哭出來了。
但那聲音實在是太小太小,小到張凱誠潛意識裡覺得簡直就是自己的幻聽,他沒再多想,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等張凱誠再一次醒來的時候,是車子忽然停下的聲音。
他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就是柳晗真的臉。
“你乾嘛,想要趁著我睡著的時候,對我做什麼不軌之事?!”張凱誠第一反應就是雙手環胸,抱緊自己“驚恐”地對柳晗真道。
柳晗真很不客氣地給了他一個白眼:“到北泉山莊了,快下車吧。”
“這麼快就到了嗎。”張凱誠探出腦袋往四周一看。
車上除了司機之外,現在就剩下他一個人了。
見他醒來,司機打趣道:“你這一覺睡的可真夠沉的啊,一路就沒醒過,直接睡到了目的地。”
“那可不。”張凱誠不以為恥,反而有些得意地道,“能常年居於全班倒數第一,沒這點睡覺的本事哪能行啊。”
司機看他嬉皮笑臉的模樣,搖了搖頭。
張凱誠出手闊綽,一看就是個家境不錯的有錢小孩,不過好在他長相周正,有精神的時候,特彆青春洋溢,看起來就是個活力四射的中學生,所以反而不會引起人的反感。
張凱誠拿過外套,一下子從車上跳下去,先伸個懶腰,然後再做個老年操,隻覺得自己一覺醒來,神清氣爽,終於恢複了平日的體力。
果然是睡眠不足引發的精神不濟,現在才是他該有的模樣嘛。
人有精神了,氣質都變得活躍了不少,張凱誠和司機約定的是,今天把他們一行人送回來,明天終於司機還要來這裡接他們,把他們送回寶豐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