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一位人類說過,理想和現實總是天差地彆。
自我雙腳踏上地麵已經過去一千多年,第七位神靈駕臨神座。我目送我的好朋友,獨一無二的黑皇帝從天上墜落,也目睹輝煌的時代在祂手中誕生。我目睹戰火四起席卷大地,人民在絕望中掙紮求生,留下我最喜愛的荒蕪衰敗的景象。而後,在現在這個和平的年代裡,我正坐在貝克蘭德一家平價咖啡館靠窗的座位上,等待著那位編輯部安排的人前來。
是的,我是一位天使。我在工作。
我的工作是為劇院和雜誌社提供劇本及,我工作,因為我缺錢,也閒得無聊。自證惡魔身份的目的已經達到,所以上一個教派的全滅算不得大事,而我在第五紀重新創立的教派在戰爭與和平的間隙野蠻生長,置辦產業,這毫無疑問需要大量金錢,自從羅塞爾·古斯塔夫死後,他們已經許久不曾手頭寬裕過了。而我的盟友也十分貧窮,邪教總是貧窮的。
我曾在祂清醒時問:“邪神都是如此貧窮嗎?”
祂略顯憂鬱地回答:“沒錯。第二紀和第四紀姑且過得去,自從第五紀以來,獲取資源金錢的方式不少都被管製,資金限製了教派和信徒的擴張。”
這時,我聽到有祂的信徒祈禱,體貼地轉告:“你的聖者說活動資金不足,想要尋求你的指引。”
祂沉默了一下,隨即從尊口裡吐出諸如“s!nsn,ds錕斤拷錕斤拷ijwj!sns,#kqn errrerrris;ns”這樣不成句子的囈語來,看樣子這次是因為貧窮陷入了瘋狂,不過混亂的囈語裡還夾雜著俄語的“沒錢”“找我也沒用”“去賺錢”,借此忽視了祈禱,試圖逃避現實。
太慘了,薔薇主教們如何賺錢,要用血肉魔法賣藝嗎。於是我說:“我讚助一個小型種植園吧。”
“好。”祂不假思索立刻回答,然後頓了頓,欲蓋彌彰地繼續囈語。
6
編輯部安排來的那位似乎是當前的暢銷家,我見過她一麵,她頹廢又自暴自棄的外表,以及曾經沾染違禁品的靈魂能夠讓一位惡魔產生些許好感,美中不足的是,她並非真的樂於墮落,看似了無生氣的外表下隱藏著極強的求生欲,分外惱人。
門口的風鈴傳來響動,我抬起頭,看著這位棕色長發微卷的年輕女性快步走來,坐在我對麵。
“下午好,佛爾思·沃爾小姐。”
作為一位禮貌的紳士,我起身,主動朝她打招呼:“看樣子您帶來了足夠有趣的故事。”
她聞言露出一絲疲憊的微笑,黑眼圈和遲到的半個多小時暴露了她死線趕稿的事實。佛爾思小姐落座,從包裡抽出一本厚厚的稿紙,放在了桌上。
真不少。我看了一眼足有三厘米厚的紙張,雖然信息的獲取在一瞬間就能完成,但扮演人類的我不得不裝出逐字逐句地將它們看完的樣子,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還要在過程中以各種表情動作表現出人類時應有的姿態,希望這個故事確實有趣——我含笑接過,推了推眼鏡開始查看——我得趕緊看完,今天晚些時候還要跟我瘋狂的盟友彙報祂的神降事宜,而和祂交流往往要浪費大量時間聽祂囈語。
為此,祂特意給予了我一件封印物,既是保護,也作為結盟的象征。是一個不大的正十字架,這是祂還是“太陽”的時候持有的物品,能夠有效地抵擋汙染和囈語的影響,包括各式各樣的汙穢靈性。
這是一件無可挑剔的禮物,可……
可是。我是,「惡魔」啊。
至少我明麵上是一位惡魔,將這種封印物給予我,還讓我貼身攜帶,我在得知消息後的第一反應就是“祂不信任我”“祂在測試我的真實途徑”,為此謹慎了至少有十年之久,後來我才通過日常對話確認,祂壓根沒想這麼多,祂隻是真的沒有思考。
掛在胸前太像神職人員,而我不是倒吊人的信徒。最終,我選擇將這小小的純淨十字作成耳飾。
7
佛爾思·沃爾伸手按了按眉心,眼眶也有些疼。一星期的截稿時間裡,她悠悠哉哉地度過了前六天,代價是昨晚幾乎熬了個通宵,直到趕來的前半小時都還在奮筆疾書。拖延症是治不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治好的,隻有死線趕稿才能按時上交這樣子。
她小小地打了個哈欠,準備快點聊完回去補覺,並眯起眼睛看向坐在對麵的合作者。
愛德華·沃恩先生是一位在貝克蘭德小有名氣的作家,經常接受委托寫些歌劇,偶爾按要求寫些中篇。不過他的作品大多十分正式,隱含悲劇和諸多諷刺意味,早年很受歡迎,現在人們大多向往輕快的喜歌劇或者娛樂性質更強的戲劇,他的受眾也往往隻是些同樣嚴肅的學院派學者、古板的紳士。
我沒有把握和這樣的老古板,呃不是,正經的前輩合作啊……最擅長用言情抓人眼球的女作家抓了抓頭發,唉,可是這一次劇本的合作報酬豐厚,如果能順利結束的話,我就可以規劃今年年底的新年旅行計劃了,說不定還能帶著休一起去……
“沃爾小姐。”
對方輕聲的呼喚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
“沃爾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