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人類:缺乏個體辨彆依據的碳基生命,知性體。
構造簡單、每個個體都幾乎完全一致的、原材料也簡單的軀體。骨頭和表麵的皮膚決定個體外在表現的差異。人類以外貌區分個體,明明他們的內在更為迥異。角質層包裹血肉,血肉隱藏脈絡神經。低效率的能量轉化方式,低端的能量攝入方式。太過簡陋,我簡直無從下手,如果不是有一個現成的靈魂可以模擬,我或許需要花費更久的時間觀察人類的文明。
“Hell?老鄉?”這個特殊的人類在我眼前揮動他的手,我不知道這個動作的意義,“大叔?你在發什麼呆?我長的太帥了?你都盯著我看了五分鐘了!”
“不,沒有。當然,你確實很英俊。”我說,“很高興認識你,羅塞爾·古斯塔夫,同鄉人。”
帥——帥氣,英俊,人類發明的用於表達自己審美的詞彙,就和■■■■、■■-■同義。
我理解這個詞的意思,讓我感到難以理解的是人類對於“英俊”和“醜陋”的劃分。我的信息庫裡有一個來自舊日紀元的古老笑話:「當西方人第一次踏上東方的土地的時候,他們驚訝地發現每個黃種人都長的一樣,難道他們是靠氣味分辨彼此的麼?」可見同一種群內不同人種之間都會有認知障礙,更不要說生命形態和他們天壤地彆的我了。
何況現在的並不是完整的我,雖然持有對物質的「衰亡」權柄,但能夠動用的隻有惡魔途徑的力量,本體遙不可及,我隻能依靠自己來理解人類文明。
“ yu!”
他眉飛色舞地說:“你叫什麼名字?從哪兒來的?我原先的生活非常無聊,穿越過來真有意思!你來之前是做什麼的?多少歲?打遊戲嗎?什麼段位?……”
羅塞爾是一個雄性的人類,皮膚中的黑色素含量較少,位於頭部有深棕色微卷的毛發。把毛發紮成一束的是藍色紡織物。他用原材料不同的各種織物裹起身體,他喜歡比較明亮的顏色搭配。
好,我記住了。
告彆他,出門。我發現到處都是羅塞爾。
103
殺死蘭爾烏斯的喜悅,親手報仇的痛快,懷念往昔的痛苦,和現在這一瞬間他鄉遇同胞的極端複雜的感情糅合在了一起,克萊恩一時沒有說出話來。
淩晨兩點,貝克蘭德一條偏僻的街道上,煤氣燈下,一個舊日遺民和一個假裝自己是舊日遺民的外神麵麵相覷。路過巡邏的警員們沒有人注意到這裡,哪怕從兩米之外走過也像什麼都沒看見一樣。但與其說是他們在麵麵相覷,不如說是克萊恩因為信息量過大暫時停止了思考,而愛德華在打量他,順便等待克萊恩先開口,方便自己對症下藥來坑蒙拐騙。
被植入了「愛德華·沃恩」的相關情報以模仿他言行舉止的那部分意識十分感興趣地開口:「雖然已經完全讀取了羅塞爾的記憶,但是我們對舊日文明依然不了解。我覺得我們可以和這位幸存者建立友好關係,找機會獲取他的記憶,儘可能地模仿人類。」
「我喜歡這孩子。他身上有死亡的氣息,隱秘的庇護。他在恐懼、喜悅、驚慌,看上去很有意思。」
而占據了這個容器思維海洋八成的運算量、隻是平時從未表現出自我性格的衰敗君王的意識對另外兩成自己相當冷淡地做出了回複:
「通過人類去探索舊日文明極度低效。」
祂說:「隻要和地球建立聯係,我可以在一瞬間完成對人類目前為止擁有的一切社會形態和社會意識的情報收集,包括舊日紀元的知識也可以收錄。比起從他身上獲取舊日知識,我們更應該解析他能夠從最初的蘇醒中幸存的原因。隻要弄清楚原因,我們就能追溯根源,捕獲更多的舊日遺民。並且進一步弄清楚舊日遺民的存在,是否真的是因為祂。」
「與真實造物主不同,羅塞爾已經被這個原因本身拋棄,我從祂身上感受不到任何隱秘存在下注的殘留痕跡。但祂絕不應該是剛好跨越了時間和緯度的靈魂,他可能是第一個,但大概率不是最後一個。」
另外兩成說:「總之,我們在和對方接觸這一事件上已經達成共識,側重點可以日後商議。」
「沒錯。繼續吧。」
一場簡單的內部交流完成,兩部分意識重新合作搭建起名為愛德華·沃恩的人類個體。克萊恩剛好也收拾好了心情和情緒,略有期待地主動用中文提問:“那個,你好,我的名字是周明瑞,請問你是?”
“原來如此,你和羅塞爾來自同一個地方。”
惡魔拋出羅塞爾作為拉近關係的基礎,十分自然地在言語中施加了放大對方與同鄉之人交流的**的影響,主動伸出了手:“我是愛德華·沃恩,或許你聽說過。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名字,曾經也是。”
正要和對方握手的克萊恩險些一個激靈把手收回來——他當然知道這個名字!或者說這個名字在他心目中簡直和羅塞爾一樣如雷貫耳過目不忘。深淵天使、羅塞爾大帝的友人和臣下,這個世界上大概僅有的兩位穿越者前輩!羅塞爾大帝已經駕崩一百多年,但是這位倒是自那以後就行蹤不顯,曆史學家們懷疑祂也在那場刺殺、或是之後的動蕩中悄無聲息地被敵人抹殺。他偶爾還會感慨,羅塞爾雖然身在他鄉,但好歹還有個陪伴者,偶爾算一下對方可以獲得不要錢的神秘學知識,沒想到自己居然就這麼遇到了——最重要的是,這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天使!經曆了數百年時光的序列2的強者!
這在某些古老的記錄和神話中,這個位階已經可以被稱為神,既是天使,也是從神!
這該不會是巧合吧?或者和我持有的神秘灰霧有關係?克萊恩警惕起來,但心情依舊是雀躍的,小心地和對方握了手之後,他迫不及待地問:
“您是怎麼穿越到這個世界的?”
克萊恩把語言換回了魯恩語。因為他摸不準這個外國老鄉願不願意和他用中文交流,反正克萊恩是絕對不會傻到操著自己穿越之前的那口散裝英語跟這位正兒八經的英國天使對話的!
穿越……羅塞爾算一個案例,現在自己有對照組了。不過,在沒有交流的前提下,兩位來自東方的舊日遺民們都認為這是“穿越”而不是“蘇醒”,這也是一個有趣的文化共性。不,他剛才聽到我的名字後表現得很驚訝,他知道我,他從哪裡得知的?曆史書?課本?愛德華饒有興致地思考著,確實,根據祂讀取的羅塞爾的記憶,穿越確實在那片土地非常流行。
“我曾經也是一個神秘學愛好者,某天用淘來的舊水晶靈擺練習占卜後來到這個世界的。”
“這樣啊,我是因為嘗試了一個書裡記載的轉運儀式,結果莫名其妙地就來到這裡了。”
克萊恩微微蹙起眉頭,有些疑惑也有些好奇:“都是和神秘學有關的事情,難道隻要做了就有可能穿越?還是說有特定的時間?您是哪一年穿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