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
地麵微微震動,封印物142驅使起來十分費力,但它看似沉重,行動起來卻非常敏捷。
碧綠的眼眸被隱藏在麵甲幽深的黑暗中,倫納德大汗淋漓,艱難地喘著氣,一擊未中,他的靈性已經見底,沒有第二次揮動武器的餘裕。
將傑森·貝利亞肢解的銀色光芒開始在他的體表浮現,伴隨著撕裂般的疼痛,正一點點嵌入血肉。
他來晚一步,事情貌似已經結束了,眼前隻有一灘失去生命氣息的陰影。通過互相呼應的靈性,倫納德幾乎能感受到142正在因獵物被搶走而憤怒,轉而將目標鎖定在了麵前這個陌生男子身上。
“**使徒”被殺死,這是毀滅證據,還是彆的什麼……不好,我的身體快要到極限了……被抽乾的靈性讓倫納德頭暈目眩,血肉刺痛,幾乎站不直身體,身後的紅手套們正在陸續趕來,如臨大敵地護衛在四周。隊長索斯特臉色難看地看著鎧甲,又看著對麵的人,最後咬了咬牙,不再去看倫納德。
“老頭……那是誰?”
“貝克蘭德……隱藏的,高序列強者……?”
無人回應,剛才還在指點他傑森·貝利亞的弱點和能力的寄生者突然安靜下來了,倫納德沒有得到回應,疑惑的同時,覺得隱約有些不對勁。
這似乎是劍拔弩張的對峙,但陌生男子完全沒有半分緊張的意思,兩三秒後,他歎了口氣。
“我不想在這時候節外生枝,殺了你們必定會引來至少兩個半神,浪費時間。”
“我殺死了你們的目標,但不想對你們動手。”
他的話語好像帶著神奇的魔力,讓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倫納德也忍不住稍微放下了一點敵意,疼痛本來也讓他無法好好思考。他趁機透過麵甲環顧四周,看見其他的隊員臉上也多少露出了“鬆了口氣”之類的表情,似乎很輕鬆地被對方說服了。
說服?服從?「律師」途徑的強者嗎?
倫納德在幾乎讓他暈厥過去的劇痛中勉強想著,他身上的痛苦時不時消失一些,給他喘息的機會。但已經距離“十分鐘”這個極限越來越近,他要死了,被非凡物品撕裂,在複仇之前就死去。彷佛生命倒計時的沙漏,隻剩下最後薄薄的一層沙子。
就連索斯特也似乎動搖了一下。
作為隊長,他清楚地把握到了雙方之間的實力差距。他們動用142還讓對方逃走,但再見時**使徒就已經成了眼前的陌生強者的手下亡魂。這件事情似乎已經超出了自己這一隊紅手套的能力極限,即便全部參戰,也未必能留下對方,甚至不一定能夠或者將信息傳回,如果對方不願意動手,那似乎……再好不過……
他下意識這麼覺得。
“你的隊員要被染血的鎧甲殺死了。”
他慢慢地說:“你想再一次看著自己的隊員死去嗎?你想再一次衡量任務和隊員生命的重量嗎?”
索斯特的童孔驟然縮小。
倫納德呼吸一窒,他猛地攥緊了劍柄。
……熟悉的說話方式,再加上老頭的突然沉寂,種種疑點被疊加,他突然把握到了什麼。
這個猜想讓他渾身上下都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我沒有敵意。”
“你們應該相信我。”
說著,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誠意,陌生強者的身影開始變得模湖,周圍的色彩逐漸明豔,這是進入靈界的象征。此時紅手套們都已經動搖得不成樣子,而這個行為成為了壓垮索斯特信念的最後一根稻草,陌生強者剛剛轉身,他就用幾乎有些走調的聲音對著身後的所有紅手套們大聲喊道:
“立刻就地挖掘浴缸!”
“準備熱水!快!快!”
“還有三十七秒!允許使用非凡能力!”
紅手套們如蒙大赦,立刻全速挖掘大坑填水,索斯特依然精神緊繃,他轉過頭看向倫納德,剛要開口,忽然看到染血的銀色鎧甲雙手持劍,高舉過頭頂,帶著彷佛視死如歸的氣勢,大步流星地衝向了那正在潛入靈界的陌生強者,狠狠地劈砍而下!
“惡魔!!”
倫納德怒目圓睜,嘶吼道:“我要為——”
陌生強者腳步不停,抬起手臂,打了個響指。
倫納德的腦海裡頓時一聲巨響,他的眼睛猛地充血,赤紅一片,極致的憤怒和仇恨在他的心裡炸開,足夠讓他當場失去理智瘋狂致死的情緒被完全引爆。毛細血管在極高的壓力下紛紛炸開,他的嘴角,眼角和鼻腔裡同時流出血來,但他沒有像煙花一樣被自己的情緒撕得四分五裂,也沒有像尼根公爵那樣迅速地衰弱下去,他的情緒在一瞬間的爆發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即便如此,也超出了倫納德能承受的極限。
長劍脫手,鎧甲踉蹌了半步,轟然倒下。
他掙紮著往前麵爬了幾寸,顫顫巍巍地向那個背影伸出手,血從他的臉上低落,被鎧甲吸收。
“老頭……不要偷……不要……”
“……我……不想……忘……記……”
陌生強者似乎終於被驚動了,但此時他已經進入了靈界,模湖的視線中,他看到對方隨意地回頭看了他一眼,並且留下一句輕輕的:
“是你。”
同伴們呼喊,靠近,他的視野瞬間黑了下來。
284
南大陸的某處,貝利亞家族的駐地,格列拉·貝利亞正在準備新的獻祭儀式。
要趕緊給偉大的**母樹和惡魔君王獻祭更多的生命,以備在即將到來的戰鬥中獲得垂青。
她的危機直覺還沒有動靜,但是已經傳回了順利完成刺殺任務的消息,那麼誘餌應該會按照計劃,很快就開始行動,將對方引到自己麵前。自己這邊的布置已經基本完成,事情發展得非常順利。
一隊隊被綁住手腕的人牲被牽著從自己的座下走過,神情麻木,鞭子驅趕他們走向祭壇。
巨大的祭壇上,眾多貝利亞家族的成員正在忙碌著,在祭壇的四周刻下**母樹和惡魔君王的標誌,刻下她們的尊名。宰殺牲畜之後,他們的血將會沿著每一處凹槽流淌,填滿所有的刻痕和溝壑,讓被點燃的蠟燭浮起。惡魔們享用獵殺的樂趣,神靈享用生命的靈性和靈魂,一起迎來歡喜盛大的祭祀。
逐漸昏暗下來的天光給所有人的臉打上了一層陰影,太陽懸掛天邊,紅月將起。
負責監管祭壇事務的半神來到格列拉·貝利亞身邊:“殿下,一切都已經準備完畢。”
惡魔大公點了點頭,夜晚尚未降臨,神聖的紅月還沒有升起,祭祀還沒到開始的時候,不甚在意。
她從石座上起身,閒庭信步地沿著上升的階梯走到祭壇旁的高台,這裡是舉行儀式溝通神靈的所在。作為信徒,理應為神奉上最好最用心的祭品,腳下作為地毯的人皮被鞣成柔軟又具有彈性的優質皮革,天然的紅色紋路和痕跡自然而美麗,保留著被剝下來時候完整的樣子,縫上四張臉孔的雙眼,留下張大的嘴巴。
半神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身後,不言不語,見她停步,卑微地將頭垂得更低。
忽然,在格列拉·貝利亞看不到的地方,這個半神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頭顱歪斜,緊貼上肩膀,頸椎應該已經斷了。他低著頭,眼球上翻至隻剩眼白的程度,裡麵的神經似乎已經斷開,血從眼眶裡爭先恐後地湧了出來。他悄無聲息地抬頭,悄無聲息地“看”著貝利亞的後背,悄無聲息地張開嘴:“——”
聲音還沒發出來,他的頭顱忽然被整個拔掉。拖著一小截脊椎被丟到了一邊。
無頭的屍體倒地,發出和一袋土豆落地差不多的聲音。格列拉早有準備,她環顧一圈,眼中燃燒著幽藍色的火焰,喉嚨中滾過沉沉的雷鳴:“反向影響?”
“看來沒用的後裔被你抓住尾巴了啊!”
“這種小把戲,你居然覺得我會中招?!”
她正因識破對方的暗算而自得,又因自己被輕視而慍怒,就在她警惕萬分之時,一個近在遲尺的,幾乎貼在她腦後的聲音忽然響起,如同驚雷一般,震得她手腳冰涼,渾身上下的血都冷了下去:
“是啊,這不是中計了嗎。”